上堡梯田是中國十大梯田之一,是中國最大的客家梯田,最近又入選第九批世界灌溉工程遺產名錄。我多次去過上堡,幾天前又隨江西新聞客戶端《攝界》金秋采風團去了那里。 上堡梯田位于江西省崇義縣西北部山區,面積超過3萬畝。梯田最高海拔1260米,最低280米,垂直落差近千米,最高達62級梯層。 走進上堡,只見一山連著一山。從山腰到山底,層層梯田依次而下。 上堡的梯田依山賦型,大小不一,大的有中等會場大小,小的還比不上一般家庭的床鋪。遠遠望去,藍天如洗,白云如絮,山嶺起伏,梯田層層疊疊,好一派如詩如畫的景象。 從空中俯瞰,層層疊疊的梯田,又像潮水在群山間涌動,順山勢蜿蜒盤旋,如同一個個巨大的漩渦。 即使歷經500多年的時光,這里依舊是盛產稻谷的良田,是云霧之上的壯麗風景。 晚春的上堡,春雨霏霏,春意綿綿。一層層梯田都灌上了水。上年留下的稻茬整齊排列在水中,好像一隊隊士兵在田野上操練。 田埂爬滿了新長的小草,綠油油的秧田在梯田里顯得格外鮮艷。 個把星期之后,農民會趕來耕牛,一塊一塊耕耘每一片梯田。 由于田塊太小,這里容不下機械化耕作,層層疊疊的土地布局也讓耕作機械難有用武之地。 耕耘完后的土地就像一面面明鏡,倒映著天空,倒映那萬物競綠的美麗。 六月的上堡,到了插秧季節,梯田上綠一塊,黃一塊,每天變換著不同的圖案。 勤勞的農民就像大地美容師,用自己的雙手描繪著日新月異的畫圖。 秧苗在一個綠點、一條綠線、一方綠面不斷累積,讓一塊稻田、一壟田野、一片天地發生身披綠裝的劇變。 上堡的農民用辛勤的汗水為大地著色,用執著的信念為家庭操勞,在勞動中積攢財富,在忙碌中尋找快樂。 深秋的上堡,秋高氣爽,群山逶迤,如浪如濤。山頭上林木蔥蘢,霧繞翠嵐。 次級而下的條條梯田里,黃澄澄的稻谷隨風起舞,目之所及都是令人心醉的金色,一派豐收的喜人景象。 喜悅的農民,手握鐮刀一行行地割下飽含汗水的稻谷,掛滿汗珠的臉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脫粒機歡快地旋轉,機器里一串串飽滿充實的稻穗,承載的是農民一年的心血和寄托。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千層稻花映秀色,最是橙黃橘綠時。 在欣賞上堡梯田美景的時候,我們不能忘記幾百年來在這塊土地生活的先人。 正是他們的勤勞和智慧,創造了梯田,創造了客家人的獨特農耕方式。 正是他們在崇山峻嶺之中,依靠血肉之軀,尋找到一條生存和發展之路,養育了一代代客家子孫。 這是人與自然抗爭美侖美奐的杰作,這是生命向自然求自由的壯麗頌歌。 據《上堡鄉志》記載,明朝正德初年以前,整個上堡還是一片莽莽野林。雖然有遠古“木客”的傳說,那至多不過是為朝廷供木的伐木工人。 明正德年間上堡才開始有零星住戶,他們多為南宋之后北方舉家南遷的客家先人后裔,從離上堡附近地勢較為平坦的縣鄉遷來,距今大約500多年。 他們來到上堡,面臨高山峻嶺,只能在密林中開辟新路。他們來到上堡,面臨可耕地稀少,只能在陡峭的山體上開出新田。 為了生存,他們借鑒北方先人開墾坡地的辦法,適應南方雨水充沛、空氣潮濕的氣候特點,削下山岡土堆,填平溝壑大坑,在同一個等高線上砌起高埂,形成阻水擋土的屏障。 他們用堅韌的雙手,讓一條條光潔堅實、蜿蜿蜒蜒的高堤綿延不斷,形成了“高田如樓梯,平田如棋局”的獨特田塊,成為上堡最早的梯田。 隨著人口的增加,為了維持生計,上堡的先人把梯田越開越多,逐步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有田必須要水,上堡的客家先人又開始了尋找水的腳步。上堡年降雨量有1600多毫米,充足的雨量,完全可以滿足種植水稻的需要。關鍵是如何讓高山流水按照人們的意愿,乖乖流進梯田,讓梯田成為農業生產的良田。 上堡客家先人很有智慧,他們深知,樹能扯水,樹能保水。不論山再高、坡再陡,只要有樹,有森林,龐大錯綜的根系便成了涵養水源的依靠,就能把水從低處"扯"上去,讓水往高處流。一個"扯"字,道盡了山高水長的無限奧秘。 山地間豐沛的地下水、隨處流淌的山溪水,為客家先人開墾的梯田提供了充足的水源。 赤水山海拔1755米,是上堡最高的山峰,也是贛南海拔第二的高峰。 赤水山山頂雖然光禿禿,但山頂下來幾百米的地方卻形成了一大片天然蓄水的小塘。 上堡的客家先人鑿石開路,開始了從高山引水的宏大水利工程。 他們破木為槽,鑿石為溝,挖土成渠,把高山豐沛的水源引入梯田,開創了由高往低“之”字型的灌溉體系。 這巖石上永不斷流的泉水,成為上堡人取之不竭的灌溉水源。這樣的水源,不僅赤水山有,塘江山、萬長山、高嶺、猴牯腦、石旗子等山峰下都有。 為了方便向不同方向、不同高差的梯田引水,上堡客家先人又想出了“分水石”的辦法。他們在堅硬的石塊上鑿出幾條深槽,把分水石置放在水渠上,就能讓上游的水流向不同的方向。 上堡盛產的毛竹剖成兩半,也成為連接上下、跨越溝坎的上好引水材料。 他們還在引水渠道用木竹為骨,與泥巴結合做成攔水壩,提高水位,使比水渠稍高的梯田也能自流引水。 縱橫交錯的水渠,把水引向高低交錯、南北縱橫的不同地塊。灌滿梯田的溪水,遇見需水量極大的水稻,形成了梯田——水源的絕佳搭檔。 這套源于幾百年前的灌溉工程至今基本保留,雖然不少方面有很多改進,它始終是上堡梯田灌溉的主要方式,成為世界灌溉工程的遺產。 正是先人們留下的這套灌溉工程,讓上堡梯田延續了幾百年。正是先人們留下的這套灌溉工程,讓上堡梯田養活了一代又一代上堡人。 我們是在正井村見到過去使用多年的“分水石”,它早已埋在土中,是當地村民鋤草翻土才得以見到真容。在勞作過程中,他們也給我們講述了這片梯田的興起和衰落。 作為古代灌溉工程的見證物,分水石當然無限榮光。但村里的老支書告訴我,分水石下原來也有幾百畝梯田,當年比現在游客眾多的南流村梯田要漂亮得多。 由于正井村相對偏遠,旅游開發比較落后。本世紀初村里大量年輕人外出務工,留下的老年人又難于耕作這些地勢陡峭的梯田。2007年開始,這片梯田慢慢荒廢,現在梯田上已經長滿了毛竹和雜草。梯田荒廢了,梯田的灌溉系統也自然隨之消亡。 看到這大片荒廢的梯田,我不由想起了一個親身經歷的故事。 我第一次到上堡是2014年,當時就被上堡壯觀的梯田所吸引,以后多次來過這里。2016年5月底我又來到上堡,雖然已經到了耕種季節,但一半左右土地仍然沒有開耕。 我的一位朋友黃澤蘭是崇義縣章源鎢業的董事長,他聽說我到了上堡,約我去崇義縣城吃飯。我告訴他因為要拍梯田日落,可能趕不過去,于是他趕到我住的“阿波攝友客棧”與我共進晚餐。 在飯桌上,我問當時的鄉黨委書記,為什么現在這么多梯田沒有翻耕?他告訴我,因為家里沒有年輕人,老年人也不愿意去種,準備棄耕的農戶不少。我告訴他,油菜花是婺源旅游旺季的主打產品,但由于種植油菜效益低,農民同樣不愿種。婺源的辦法是旅游公司出錢請農民種。我問書記能不能借鑒婺源的辦法,書記感到很為難,因為鄉財政拿不出這筆錢。他們作過測算,請人種田一年要20萬元,對于一個山區貧困鄉來說,當年確實是個大數目。 這時坐在對面的黃澤蘭開口了。他說,既然一年要20萬,我公司捐贈60萬,鄉里請人先種3年,不要讓這個旅游景點荒廢了。與黃澤蘭一起來的時任常務副縣長也開口了。他說黃總捐贈60萬是對崇義縣旅游的支持,縣政府也配套60萬,鄉里一定要把梯田種上,不能在我們手上讓上堡剛開始興起的旅游衰敗了。過了一會,黃澤蘭又說,縣里配套,那我再加20萬,捐贈80萬。當然常務副縣長很精明,他沒有跟黃澤蘭沒完沒了地拼誰出的多。第二年黃澤蘭又追加捐贈80萬元,總計達到160萬。現在當年的“阿波攝友客棧”已經被別人收購,變成了一個現代化的度假酒店,但走到這里就不禁想起2016年的這段公案。 2019年我又去了上堡,當年的鄉黨委書記還在任上。他告訴我,那年黃總和縣里給的錢還真救了急,上堡這一片梯田一直沒有拋荒。2019年縣旅投已經租賃了這里的梯田,鄉里再不必為這塊資金操心。我心想,如果不是黃澤蘭慷慨解囊和縣里大力支持,這片梯田也可能走上正井村的路,上堡頭上的桂冠也許不那么閃亮。 上堡自從引入公司后,就采取“公司+基地+農戶”的模式,把土地全部流轉過來,然后承包給愿意種糧的農民,建起了高山有機大米生產基地,吸引游客參與打田坎和九層皮制作等農家活動,提升了景區知名度,旅游人數正不斷攀升。 同時,公司還打出了“富硒云谷、粞匯天下、粞美人”三個不同檔次價位的大米品牌,提高上堡米的知名度和附加值,推進鄉村旅游和特色產業融合發展,帶動全鄉10個村1300余戶農民增收。 上堡景區的基礎設施和旅游配套設施也大大改善。鄉里建立民宿聯盟,統一營銷平臺,引導農戶用客家傳統風格改造或新建民宿,幫助民宿經營管理,極大改善了游客的住宿條件,增加了農戶長效增收的途徑。 今日上堡,已經成為贛州市乃至江西省的一大旅游熱點。 游客在上堡不僅能享受春天移步換景的倒影景色,夏日充滿活力的綠色仙境,深秋漫山遍野的金光燦爛,初冬云霧繞山若隱若現的日出日落,也能夠體驗農耕文化的樂趣,尋找刻劃在腦海里的兒時記憶,緩解城市生活的緊張和疲憊。 隨著旅游的發展,上堡人富裕了,他們成了“扛著犁耙種田地,唱著山歌搞旅游”的“兩棲農民”。從孩子的笑臉就可以看到他們一家的快樂和幸福。 感恩大自然對上堡的眷顧,感恩客家先民的艱辛探索,感恩上堡人矢志不渝的堅持和奮斗,感恩各方面的大力支持和幫助,感恩無數游客給予的青睞和好評。人們記住上堡,記住梯田,也一定會記住為今日上堡作出過貢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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