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明節去龍華烈士陵園去祭拜父親。打開父親骨灰存放處，我拂去呈放在骨灰盒黨旗上的塵埃。用手輕輕捂摸著那方寸之地，仿佛能感受到父親尚且留有余溫的手，我默默的輕喚一聲：＂爸，我看你來了！＂</p> <p class="ql-block">時光倒轉，回到我最后一次去華東醫院探望父親。在那住院治療已有十年之余的他，如今已轉到ICU病房。看到我的到來，守護在病床前的特護阿姨激動的說：大姐，你可來了你老爸清醒時反復叨念著＂我有五個子女，老大叫XX老二叫??你老爸清楚的叫著你的名字呢！特護阿姨的話讓我哽咽，一時難以言表。我伏下身用手輕輕撫摸著病床上父親那尚有，余溫的手。輕喚一聲：爸，妮看你來了！已陷入深度昏睡之中的父親在我的聲聲呼喚中，眼角緩緩的流下一滴混濁的淚水。讓我心如刀絞！</p> <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初因父母離異，原本血濃于水的親情分崩離析至此后讓我有十多年沒有看見父親，如今再見恍如隔世。</p><p class="ql-block">人生最難得的是回憶。獨坐在寂靜的夜晚，那些和父親一起生活過的往事就會不期而至縷縷涌上心頭。</p> <p class="ql-block">我父親十二三歲就投筆從戎在部隊里勵練多年，年輕時也算是部隊里的＂小知識份子＂戰火中的洗禮和結累的經驗是他到地方工作后一直在上層建筑擔任重要職責的組成部分。</p><p class="ql-block">年輕時的父親體修長略瘦，對人舉止謙和且睿智，對黨的事業絕對忠誠。平時在家沉默寡言對我們孩子們從不大聲喝斥，是我心目中很溫和的父親。而我母親則與他絕然相反，脾氣暴躁易怒。當年父母親結合時父親27歲大我母親十歲。年齡上的差別加之文化和社會閱歷的不同也是造成夫妻關系不和協的原因之一，在我兒時的記憶里他們日常生活之間的爭吵矛盾不斷。給我幼小的心靈傷害很深。</p><p class="ql-block">父親是戰爭中走過的軍人，對家庭妻子和孩子未免有些忽略對感情沉藏不露。但每逢過年過節父親因為思念祖母半夜流淚.第二天起來眼睛泛紅。這種思母之痛是年幼的我所不能理解的。而這往往是造成母親指責詛罵父親的借口！如今我已到暮年才深刻體會當年父親內心的無奈和痛苦！</p> <p class="ql-block">記得小時候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每逢父親休假在家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擦他心愛的佩槍床上鋪著一床舊被單上放著二把槍，一把是左輪手槍，另一把是德國產的布朗寧小手槍，這都是父親戎馬生涯部隊發給他的佩槍。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后因父親一直在保衛部門任職，他持有彭老總簽發的個人佩槍件和這二支與他伴隨十數年的愛槍，父親很珍惜他的老伙計閑暇時把槍仔仔細細拆了用軟布一絲不茍的擦試再用黃油涂抹。那么多年槍身和槍管仍然暗亮如新。讓我和小弟最感興趣的是父親那條牛皮長彈夾，一排排閃著銅頭光亮的子彈如哨兵般排列得整整齊齊！幼年時看父親擦槍的那一幕至今還鮮活的浮現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p><p class="ql-block">文革中父親被打成走資派，紅衛兵及造反派來抄家，父親的二把槍連同那些子彈通通被人拿走后至今沒有下落！讓父親空留遺憾。</p><p class="ql-block">六八年父親調到徐匯區寶慶路上的輕工設計院任書記我們全家搬到五原路205弄的一幢洋房居住。當時我已分配到閔行某企業工作，住在廠里周末回家。父親工作很忙我很少看到父親。直到父親調到上海大學工作，我才在一次意外的情況下和父親在華東醫院高干病房里見面。當時父親因參加學校的活動意外摔傷腿造成腿骨裂。得到消息后我向單位請假，從閔行趕到醫院照顧父親。華東醫院住院條件很好，原本大學有關部門還準備派專人來照顧都被父親謝絕了！他不想給單位添麻煩。父親腿骨裂不能動彈行動不便讓我在病房照顧他，這是我第一次為父親洗腳而且也是唯一的一次。如今回憶起來仍仿佛是在昨天..…！</p> <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中期因為繼母病逝，每年上大學校組織的離退休人員療養旅游，作為家屬的我陪同父親同去。我還清楚記得那天夜里在賓館的房間里，父親休息前突然問我＂你母親現在情況如何？那老?對她好不好？＂這是我父母離異十多年后父親第一次開口向我問我母親的事。聽此言讓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讓我故左右而言它。</p><p class="ql-block">父母生活大半輩子爭吵不斷直至離異，作為女兒我沒有從父親嘴里聽到說母親半句怨言。說句實話父母最后的結局多數是我母親造成的。婚姻的名不當戶不對和文化知識，生活教養認知上的差異是造成夫妻關系破裂的真正原因！</p> <p class="ql-block">父親二零一五年去逝，享年九十五歲。如今我夢中常常出現父親慈祥的笑容和身影，依然是舊時模樣！大夢初醒讓我悵然。父親！如有來世我依然做你的女兒?….。</p><p class="ql-block">后記： </p><p class="ql-block">寫文悼念逝者是給自己心靈的一個慰藉！紀念父親是對他的最后一份感謝。人生就是如此，陰陽兩隔時唯有紙筆才可以盡情肆意！</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寫于二零二二年九月秋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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