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哭二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昨日,農歷八月初五,時已至中秋,天有點涼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晚上十點,外邊的天陰地很沉。接到遠在東北的侄女給我語音電話,驚悉二哥辭世。這幾天我似乎有預感,得知消息也還是覺得很突然。二哥走了,我心悲痛,頓時間淚水模糊了我的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享年八十四歲,按說也算高壽,但是,我還是遺憾在二哥的彌留之際沒能最后看上他一眼,我也很愧疚自己沒能找個機會送上他一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我們弟兄三個,特殊的原因,我和我的兩個哥哥年齡相差一代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的一生很坎坷,經歷過諸多的煩惱和不幸,一萬個假如,他最后不應該結局是這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出生在戰亂的三十年代,1939年,我們老家被日本鬼子侵占,是敵占區,我小時候聽大人們說,日本鬼子的炮樓就在我們鄰村的不遠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鬼子來了,我父親卻跑了,他拋妻棄子只身去了大東北,這一去就是十多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戰亂紛飛兵荒馬亂的年代,我的小腳媽媽帶著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孤兒寡母,舉步維艱,生活可想而知。二哥生下來就缺失父愛,他的童年很不幸。</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1949年,全國解放了,我的父親也回來了。已經十歲的二哥第一次看到這張陌生的臉,那就是父親,一個闖蕩“滿洲國”十年后又赤手空拳的回家了的我父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父親在我們家那地方也算是個文化人,后來,父親跟我講,他是為躲避克兵抓丁才被迫離家闖關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其實,父親很開明,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送我的倆哥去讀書。二哥很聰明,用兩年的時間就學完整個小學四年的課程,全村就他一個考進徐水“二高”,從此,他開始每天往返十幾里路程念“高等”。每天的午飯就是我媽為他準備的幾塊白薯或是幾個菜團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1954年,二哥以優異成績被保定一中錄取,正當老師和爸媽為他高興時,他選擇了逃避。開學報到那一天,二哥并沒有去保定,而是到了陳莊鐵礦去做苦工。那年的二哥還不滿十五歲。城里上學需要錢,他知道家里還很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棄學的第二年,我也來到這人世間,我是媽44歲生下的寶貝,我們從此成為親弟兄。那年,大哥二十歲,二哥年十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我的二哥很乖順,很顧家,據媽跟我說,他自己從來不亂花錢,上班后,都把掙得的錢如數交給我父親,即便到了鞍鋼工作,每年都給家里寄錢,并且不是個小數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一直有顆感恩的心,他很體慰媽媽的不容易,即便父親沒有盡責,他也從來不抱怨,也從不和大哥做攀比,他只想做好他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每年二哥都有一次探親假。從我懂事起,每到冬天,我和媽媽就會坐在炕頭數天數,因為二哥探親大多在冬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每次回家探親都會帶來好吃的,蘋果香蕉面包還有我最最喜歡的小玩具。二哥還會和我依偎在媽媽的身邊,我很愛聽二哥給我繪聲繪色地講故事,我第一次聽到《烏鴉喝水》、《狼和小羊》這些美麗的故事要比我學課文早上好幾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比起小伙伴我的童年有童趣,原因就是二哥總會給我買玩具。我的玩具有會敲鼓的小兔,有會蹦跳的蛤蟆,還有看不夠的小人書……</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我最喜歡的還屬二哥給我買的那把能打“炮子紙”的玩具槍。男孩子的天性,玩具槍讓我愛不釋手,它會陪我睡在一個被窩里。我還會向我的小伙伴們顯擺,他們都羨慕我的二哥在大廠子當工人,當工人的哥哥有錢給小弟買玩具。我很喜歡我的手槍,特別是擱上“炮子紙”,扣動扳機,“啪”的一聲槍響,那個聲音真清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好景不長,一天早晨,在稅務所上班的大哥回家了。由于我的一個舉槍動作,惹的大哥頓時猙獰起了他的那張瘆人的臉。他把槍從我手里硬是摳出去,狠狠地甩在臺階石頭上,然后連續用腳踩了個稀巴爛,嘴里還不停的罵咧咧。我趴滾在地上邊撿拾邊哭泣,哭得肯定很傷心。二哥從屋里沖出來,他和大哥打翻了天。聽到二哥許諾“下次給你買個能向壞人開火的真家伙”后,我才抹去眼淚,從地上爬起來,委屈地瞪著“壞人”抽泣著。二哥把我抱進了屋,那年我大約三四歲,懵懵懂懂的剛記事,但這件事深深的留在印記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在我心目中的二哥一直很偉大。1971年,我去縣城讀高中,二哥接三見五的給我寄點全國糧票和生活費,還給我寄過很多課外輔導書,《物理解題》和《英漢小詞典》至今我一直保存著,扉頁上二哥給我鼓勵的話我也曾用來勉勵我的學生過,我讀高中期間,二哥送給過我一件他穿過的工作服,連胳膊上都帶衣兜的工作服,我喜歡的不得了,就連我同宿舍的同學都穿上在操場上走兩圈。他經常給我寫信,鼓勵我要珍惜上學機會,爭取考個好大學。特殊年代,被保送上大學可遇不可求,二哥很失望,我自己也是很無奈。畢業后,我的同學有的參軍,有的去了兵團,我選擇回鄉當了一名民辦教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寫得一手好字,從小就喜歡寫寫畫畫,擅長畫馬。我在老家時墻上一直掛著二哥的畫,早年二哥給我爺爺畫的肖像至今仍然在我堂兄家里保存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對我有感情。我十七歲那年,母親突然病逝(其實,我媽為什么得的病,大哥心里最清楚。我是為了不想延續仇恨把淚咽在了自己的肚子里)。處理好母親后事,二哥尊母親臨終前的遺愿,安排妥了我的婚事才回鞍鋼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我和她是青梅竹馬。我倆認識是在1960年的秋,記得那年那月那天,我家突然熱鬧了起來,剛從鞍鋼探親的二哥給我娶進來一個新嫂子。也是那年那月那天,我家來了好多新面孔,其中,就有她。她是我二嫂的親妹妹,二嫂讓她喊我哥,我也從此有了個妹,那年,我五歲,她三歲。種種原因,我倆最終沒能在一起……往事不堪回首,要怨只能怨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對我很包容。一年后,我結婚了,他還寄了三十元錢給我,還給我買了一雙很時興的解放鞋,其實,我知道他對我有怨恨,他的心里在流血,只是不說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性格很獨立,脾氣有時很暴躁,辦事很倔強,有時會覺得他蠻橫不講理,現在想起來,這與他的閱歷有關系,不滿十五歲,還是個孩子的他就獨自闖蕩于異地他鄉,不這樣又怎能有立足之地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當年,二哥家住遼陽燈塔區的十里河,鞍鋼上班的地點在立山,每天一百多里路程跑通勤,二哥的確很辛苦。1975年,我去東北看二哥,二哥第一次帶我坐通勤車,二</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哥第一次帶我去了鞍鋼的白樓。(鞍鋼白樓是我在周立波的長篇小說《鐵水奔流》中知道的),</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第一次帶我去吃朝鮮冷面,第一次看到工友們稱呼他”劉書記”,第一次聽到他能用英語和外國朋友交談打招呼,也是第一次讓我感覺到我的二哥了不起……</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恢復高考,我去城里上學,也離開了生我養我的老地方。二十年后,我的老父親摔傷臥床,我只好把他接到城里去。三年后,老父親去世。那天的飯桌上,大哥和二哥又上演了一場不愉快,自那以后,二哥就再也沒有回過家,我也再沒有和二哥見過面,一晃就又一個二十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十三年的時間里,我只能從我侄女哪里知道點兒二哥的消息,其實,二哥的老運很不濟。身體多病,雙目失明,小腦萎縮,生活不能自理,年愈八旬的二哥正需要人照料起居的時候,比他小六歲的二嫂卻和二哥辦理了離婚手續。后來從侄女那得知其一,現如今,我也不想再知其二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多少年來,東北我的兩個侄子一直和我們老家的人沒聯系。我不怪他們了,本來就沒有在一起生活過,血緣關系這玩意兒在他們眼里早就沒那么重要了,他們對老家沒概念,他們對叔伯沒感情,他們對親情早就神馬都是浮云了,我還能有什么可說的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我也步入老年,也沒興趣再與晚輩們論短長,可是我相信,我的二哥臨走的時候一定覺得很委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忽然想起一首詩:弟兄同胞一母生,祖業遺產何須爭,一番相見一番老,人生幾時為弟兄。今天讀起來感覺很凄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就這么走了,他去了那邊,那邊沒有痛苦憂愁和煩惱,還可以和早去天國的爸媽相見也不失是件好事情,嗚呼哀哉,二哥你一路走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就這么走了,你老兄弟真的好難受。我們六十七年的手足卻有二十三年失聯,如今陰陽兩隔,再也不能聚首,淚雨打濕了我的臉。是該放下一切,沒必要計較誰的對與錯,但是,你兄弟的苦衷向誰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 1, 1);">二哥就這么走了,沒給兄弟留下只言片語。我們哥仨之間有很多誤會,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不是你。我會把過去的一切永遠封存在我的心底里,我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好,希望你到了奈何橋,看到三生石,少喝一點兒孟婆湯,我們來生必須還得做兄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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