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

蘭草心

兩盆墨蘭來到我家是兩年多前了，是從花店買來的。 時值初夏。兩株墨蘭生意盎然挺立于赭色的砂缽里，帶狀的長葉片油亮蔥郁，光亮潤澤，深綠色的葉片摸上去光滑而有韌性。我牢記著花店老板小陳的話：墨蘭喜陰涼濕潤。每次澆水我都給澆透，每周澆一次水。 　　自此，只要一得空，我就要看看墨蘭。看著墨蘭光滑平展的葉片在我的精心呵護下閃著生命的光澤，綠色也更加深沉，好像世上所有的綠都沉淀下來了。我的心也蓄滿了欣喜。 為了給書房增添了一點兒氣氛，我將其中一盆墨蘭擺放在書桌上。有了墨蘭的點綴，書房果然多了些生氣，多了些嫻雅，也似乎多了些詩意。 　　 又過了些日子，估摸著墨蘭又該要澆水了，我把兩盆墨蘭都搬到陽臺上。 眼睛似乎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放在書房的那盆墨蘭葉片底部發黑了！ 把根部發黑的葉片用手輕輕一拔，一簇一簇的葉片就被輕而易舉地拔掉了。果然已經爛了！經清理，滿盆的墨蘭只剩了不到一半，萎黃的枯樁極為惹眼，難看極了，真好像一個青春少女滿頭的秀發被胡亂剪掉了一半。 這是怎么啦？好好的葉片怎么會爛了呢？莫不是在書房沒曬到太陽？我趕緊把她搬到陽臺上：這兩天放晴了，陽光普照。 　　恰好小陳來樓下送花，我趕緊求教。他來看了墨蘭，說，墨蘭喜陰涼濕潤，但要注意通風。放在書房不通風，水分太多，所以爛了。 是了，因前段時間多雨，書房落地玻璃窗一直關著。 他還指著另一盆：“這盆也沒長好，葉片有點兒卷曲了，這是曬太陽太多，干了的緣故，要放在陰涼地方。” 濕了也不行，干了也不行，這墨蘭還真不好養啊。 小陳見我家其他綠植都長得挺好的，特別是米蘭，繁密的花骨朵點綴在綠葉中間，煞是喜人。可能是看出我是真愛墨蘭，小陳也是個實誠人，就說：“墨蘭是不好養。不行的話，我用成本價給您換一株吧。” 我謝絕了他的好意：“我還是先養著吧。”我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我不忍棄絕因我而傷的墨蘭。 我細心地剪去萎黃的枯樁，用手指摸摸里層土壤的濕潤度，把她安放在有陽光又通風的陽臺門邊。另一盆墨蘭澆足水后，從陽光充足的陽臺搬進客廳，讓她免受灼熱陽光的傷害。 隔一段時間，我就用柔軟的濕布巾仔細擦拭墨蘭葉片上的灰塵。從此，她們只是一個勁兒的油油地綠著，那綠色更加蓊郁更加深沉。 　　轉眼到了年底，過了春節。因疫情整天關在家里，不得外出。我也沒閑著，看看書，曬曬太陽，把花花草草搬進搬出，在陽光充足的日子里為她們拍幾張寫真：日子單調也不乏詩意。 三月的一天早晨，溫煦的陽光照例灑滿屋子。忽有一縷香味，若有若無，縹緲蘊藉，在我的鼻尖心頭晃悠。一定不是水仙，因為水仙花香很濃郁，不似這般含蓄蘊藉，況且家里的兩缽水仙現在已經開到了尾聲。 幽香一路引領著我徑直來到墨蘭旁。暗綠色的葉片密密匝匝，輕輕扒開葉片，清晰地見到一枝紫褐色花葶，挺立的花葶上部綴著幾個紫褐色的花苞，活像幾個小精靈貓在里面探頭探腦，最下部的一朵花瓣已半開，像一位純潔的少女羞羞答答地半掩著笑臉。此時，幽幽的香味兒從半掩著的笑靨里流淌出來，綿綿不絕。我的心頭瞬間被花香充溢，甜蜜而祥和。 漸漸地，我發現兩株墨蘭又各自抽出了三五簇新葉，一簇簇新綠擠在深綠中間，好像在說：“瞧，我來了！”她們在春天里舒活著筋骨，抖擻著腰肢，越長越高，漸漸地跟其他的伙伴長成一樣高了，只是那新葉鮮亮的綠色依舊那么翠綠。那經歷磨難的半盆墨蘭也漸漸地快要長滿了，只是葉片較為稀疏，倒有一種別樣的風致，舒朗而俊俏。 　　沒想到，我的精心呵護居然有了這么豐厚的回報，墨蘭在經歷磨難之后居然要綻放了。自此，我更加殷勤地查看她們的長勢，唯恐錯過她們長高開花的每一個瞬間，就像看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期待而驚喜。 花葶漸漸長高，原本攢在一起的花骨朵也漸漸散開，我還驚奇地發現，每一顆花骨朵下面都綴著一顆晶瑩的小水珠，玲瓏剔透，比水晶更無瑕，更閃亮！莫不是她們歷經劫難和考驗之后終于能夠得以一展笑顏的欣喜的眼淚？ 我把墨蘭置于溫和的陽光下，用逆光拍了一組墨蘭花開的照片。我想到了好友阿蓉，疫情期間，我們都被迫居家隔離著。真想念往昔我們在學校操場上在撒滿香樟果的林蔭道上漫步時舒心愜意的自由時光。我要與她分享墨蘭帶來的這份喜悅，也是一份美好的希望。“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我們堅守著這份信念。她滿懷期待地和我約定：“等疫情過去，我要單獨和你待一天，就我們倆。” 疫情好轉，解封之后，我們如約開車出去放風，閑云野鶴般瘋跑了一天。其實，在我心中，阿蓉一直是個如蘭一般的女子，溫婉，嫻雅，知性，堅韌，又善解人意。 　　小陳得知我的墨蘭要開花了，認真地對我說：“我還以為你的墨蘭早就死了呢，那兩盆去年長勢可都不好呢。”他一邊遞給我花肥一邊說：“我賣出的墨蘭不少，極少有能在第二年還開花的。看來你還真的會養花。” 我哪里會養花啊。只是本能地覺得花與人一樣，生長中可能不會一帆風順，她們也有自己的生存需求，用她們適宜的方法去認真對待她們才是最好的方法。 我的墨蘭，在她們遭受困厄的時候，我沒有放棄她們；她們也沒有對我失望，信心滿滿地積蓄力量，吐蕊，開花，散葉。原來，墨蘭一直是懂我的！ 我曾一度覺得自己的乳名很土氣。曾有一次問媽媽，為什么給我取一個這么難聽的名字。媽媽說，生了你之后，準備攔著不生了，就取了一個“蘭”。我明白了，因為特殊的時代，“蘭”字前面又被加了一個“紅”字，于是我的名字就誕生了。后來隨著我長大，我漸漸對蘭有了更多的理解，我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名字，把自己的微信名和QQ名都冠以“蘭”字。我感謝我的沒有什么文化的父母為我取了這個名字。也許，冥冥之中，他們希望自己的小女兒能夠像山間遍地的蘭草花一樣雖然質樸無華，但是堅強有韌性，默默地向這個世界展示自我散發自己淡淡的幽香。 　　我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說，也讓自己成為如墨蘭一般的女子吧，懷柔也剛，不懼，不爭，不求，只把一瓣心香和一份純凈留與世界。 （圖片攝影：蘭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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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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