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記憶之蓮塘事件

小雨初晴

那年的夏天，天空很遼遠，空氣很炎熱，我們很浮躁。所為何事？我們一伙兒小學畢業了，有一種終于解脫了的感覺，猶如脫了韁的野馬，渴望放肆的到處沖一沖。 我們的頭兒姓T，外號瘋子,是我在六年級認識的新歡。此女又瘦又高，性格張揚，狂妄至極。她的經典事件說起來一籮筐，讓我記憶猶新的一件是，她曾經發明了一種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舞蹈，將自己全身脫得精光，然后披上一床被子，站在床上將被子一會兒打開一會兒關上，嘴里還念念有詞：“開，閉，開，開，閉……”。我和眾多伙伴被逼看完了這場“脫衣秀”，自此，我們自覺的對她俯首稱臣。她的外號也就這樣叫開了。提了新歡，也就不能不提舊愛，那就是青梅竹馬的歡，她從小性格溫和，是個乖乖女，這樣更加襯托出我的蠻橫粗野。不管我去哪兒她總要巴巴地跟在我后邊，是我忠實的跟班。另外還有一個主要成員，一個成績很不錯的女生，長年戴著眼鏡，我們姑且就叫她四眼吧，因為漫長的假期無聊透頂，主動的向我們組織靠攏了。其他的嘛，就是包括瘋子的弟弟在內的一些小蝦小將。 因為瘋子的父母經常不在家，她家便成了我們長期聚會的點兒。那天，我們先是在她家聽了會流行歌曲，當時流行港臺的四大天王，她們大都喜歡劉德華，認為他長得英俊瀟灑，我卻喜歡張學友，聽他唱歌感覺心都要顫起來了，覺得怎么有人唱歌如此的深情動聽。我笑她們只喜歡帥哥，她們卻笑我才多大就懂什么情呀愛的，互相取鬧了一會兒，覺得挺沒意思的。長日漫漫，苦海無邊啊，干些什么好呢？眾說紛紜，一時無法定奪。這時，瘋子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大聲嚷道：“對了，現在正好是夏天，要不我們去蓮花那邊去玩玩吧，那里有蓮塘，”然后壞壞的一笑，說：“順便可以偷幾個蓮蓬回來嘗嘗。”此提議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只有歡小聲的對我說：“去偷東西要是被人發現了，咋辦啊？”我毫不在意的道：“不會的，發現了就趕緊跑唄。你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歡想了想，最后還是跟著我們去了。　　 就這樣我們一行浩浩蕩蕩的就像鬼子進村一樣前往蓮花村去了，一路上自是歡歌笑語不斷。到了那里，我們才發現那附近竟然有好幾個蓮塘，一眼望去，漫延到天際的都是綠得發亮的蓮葉，其間點綴著朵朵粉紅的蓮花，有的羞澀地含苞待放，有的大方地全然盛開，有的在風中搖曳，散發出縷縷迷人的清香……我們幾個孩子一時沉浸在這樣一個如夢的情境里，久久沒人言語。還是瘋子一句話喊醒了我們：“喂，我們來可不是看風景的啊，趕緊的，準備行動！” 歡自告奮勇的要放哨，我道她是膽小隨她去了，來到第一個蓮塘，我們都躍躍欲試的想跳進蓮塘去摘蓮蓬。瘋子大手一揮叫我們暫停，示意她先下去試一下深淺。她小心翼翼的抬起腳試了下去，然后慢慢地站定了，朝我們笑道：“行了，水挺淺的，都下來吧！”我們便歡快的跳下蓮塘嬉鬧起來，幾個小鬼摘下幾張荷葉，頂在了頭上當成帽子，然后互相潑水打起水仗來，四眼摘下一朵荷花，放在鼻子前細細地嗅起來，我呢，詩興大發，清清嗓子念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瘋子看著我們各玩各的又笑著提醒我們不要忘了正事，我們便開始找起蓮蓬來，可是找來找去的，只有幾個剛剛發育還顯干癟的小蓮蓬，于是我們還是上來了。 來到第二個蓮塘，我們就收起了玩鬧的心，很快的下到蓮塘里，認真的搜索起蓮蓬來，誰知還沒有搜到幾個蓮蓬，四眼突然大聲尖叫起來：“媽呀！”我們一聽趕緊圍攏到她的身邊，問她怎么了？她臉色蒼白指著自己的小腿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一看，她那瘦瘦的小腿上已經趴了兩條紅紅的肉肉的蚯蚓狀的生物，是螞蟥！我們全都嚇傻了，緊接著我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小腿上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低頭一看，還是螞蟥！我們一群嚇得三魂丟了六魄連滾帶爬地翻到塘埂上來。這時歡聞聲也跑過來了，看到我的腿上已經有兩三條螞蟥，比我還著急，也顧不得害怕，幫著我又是拉又是扯。一時間，塘埂上熱鬧非凡。 等螞蟥弄下來，大伙的意見也產生了分歧，大部分人大概被螞蟥嚇怕了，不想再玩了。歡更是害怕，一直央求我回去。瘋子想了想說：“剛才第一個蓮塘不是沒有螞蟥嘛，說明不是每個蓮塘都有螞蟥的，我們去第三個蓮塘看看再說。”我一聽，是啊，有道理，于是提腳便跟著瘋子往那邊走去，歡見我這樣，拉著我的手不讓我去，我不耐煩道：“你真是個膽小鬼，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歡怯怯地看了看我，最后和四眼還有幾個小鬼先走了。 于是，最后只剩下我和瘋子還有她弟弟三個人“壯烈”的繼續前行。到了第三個蓮塘，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我主動的提出先下去試一下，剛往下踩，覺得踩下去軟綿綿的，好像總也找不到一個落腳點，正想開口說話，突然一大口水就這樣兇猛的灌進嘴里，然后自己的身體就一直往下墜。我想喊救命，可是越張嘴灌進去的是更多的水，我想努力往上游，卻因為自己是個標準的旱鴨子，只能無力的掙扎，越掙扎就越往下沉，事實證明新歡不如舊愛，我還清楚地聽見瘋子那張狂的笑聲，你還笑個屁啊，完了！完了！我馬上就要死了！沒想到我竟然死在這小小的蓮塘里，我還沒滿十二歲咧，初中都沒讀啊，那個學校外邊剛出來的零嘴我還沒來得及嘗過呢，我做夢都想要的一件新衣服還沒到手啊，我爸媽要知道了不知有多傷心啊！早知道這樣還不如那時跟歡回家了事……就那樣胡思亂想著，我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恍惚間看到死神獰笑著向我伸出了手，不知過了多久，瘋子最后大概終于笑夠了，和他弟弟一起用力將我往上拉。等我恢復知覺悠悠醒轉時，我已經躺在塘埂上了，看著頭頂的藍天白云，心想，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再也沒有什么比活著更美好的了。 我滿身狼籍的回到家，不敢把自己差點淹死的事說給爸媽聽，只說自己不小心翻到溝里去了，到是歡聽了以后，嚇得久久的回不過神來，還自責自己沒有一直跟到最后，我那善良可愛的小跟班啊。 如今，歡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在時沒覺得她的不可或缺，她走了，我卻常常覺得她依舊在我身邊。瘋子一向是那種生命力旺盛無比的人，后來去了北京闖蕩，聽說找了個有錢人，繼續開始她的張狂生活。而四眼，一直就是個讀書的料，讀完了研究生繼續讀博士。有一年在大街上看到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她的視線定在我臉上幾秒鐘以后，面無表情地轉移開了，于是，我也就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了。人與人的緣分真奇妙，有些人，最初不相識，相識了以后到最終也只能是不相認，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大抵如此。 若干年后的今天，學校乃至整個社會一直在強調防溺水工作，我又回憶起那次蓮塘事件，依然就像是發生在昨天。我曾那么的接近過死神，自此我就一直是個熱愛生活的好孩子，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坎兒，我都堅信活著比死好。有句話不是說得好嘛：活著要盡量快樂，因為要死很久。這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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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憶之蓮塘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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