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傍晚，夜色慢慢沉了下來，雞鴨歸籠的最后歡叫聲消失了，小山村灰蒙蒙一片，寂靜寂靜，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人透不過氣來。</p><p class="ql-block"> 每當此時，村里唯一的一條小巷的轉角處一個特殊的窗臺上就會出現一盞點亮的馬燈，燈心紅焰熊熊，發出的亮光將被轉角分出的南西走向的兩條深巷照耀得通透明亮。人們似乎又恢復了白日的朝氣，籠罩小山村的日暮頹廢氣息被一掃而光，大人們笑了，小孩子們鬧了。</p><p class="ql-block"> 這個窗臺是母親的心心念念。</p><p class="ql-block"> 整個村子的房子分兩排建造，各家各戶門對著門。村里唯一的一條小卷貫穿著整個村子，小巷成了村子的唯一出路。由于地型局限，小巷轉了個彎，轉彎處有幢房屋，故事就在這幢房屋身上。這幢房屋住著我的一家。</p> <p class="ql-block"> 據大人們說，母親嫁到村里的當年就說服我父親在對著小巷的屋角開了個窗，從此窗口上每到天黑就出現了一盞點亮的馬燈。從這角度發出的光，南西兩邊都能照亮。因此小巷告別了黑暗，來來往往的人們方便多了，孩子們也跑出了家門，來到小巷玩耍。晚上小巷也熱鬧起來。</p><p class="ql-block"> 記事后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關于那盞馬燈的點點滴滴。每天傍晚，總見母親把馬燈提出來，先將煤油添滿，然后卸下馬燈的玻璃罩，反反復復地擦試著，直到玻璃罩透明錚亮為止。</p><p class="ql-block"> 當年，農村人的收入微薄，各家各戶零用錢相形見絀。家里的煤油用完后總見母親小心翼翼地把收藏在一個罐子里雞蛋取出來，拿到小集市上去叫賣，換回一瓶煤油。記得當年除我偶爾有個雞蛋打打牙祭外，父母從來沒有過這種奢侈。</p><p class="ql-block"> 長大些后我問母親：“光亮是給大伙的，為什么老我們家出煤油？”</p><p class="ql-block"> 母親聽后很嚴肅，她教育著我說：“不能與人計較，送人玫瑰，手留余香。能方便別人盡量給人方便。”她似乎覺得我沒聽懂，耐心地給我講解著。最后還補充說，“方便別人就是方便自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母親漸漸地變老了，手腳也有些遲鈍，可每天傍晚為馬燈添油，擦試馬燈的事從未忘記過，而擦試燈罩的動作仍那么嫻熟，擦試過的燈罩仍那么錚亮。</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幾個小孩在小巷里追打嬉鬧。突然，一個小孩一不小心將手里的木棍觸碰到了馬燈，只聽到“呯”的一聲，馬燈掉下窗臺，燈罩碎了一地。</p><p class="ql-block"> 肇事小孩嚇懵了，小孩家長也駭得不輕。一個燈罩在現在來說微不足道，但當年對農村家庭來說，著實是一筆不小的開支。</p><p class="ql-block"> 母親知道后安慰了孩子家長，小心翼翼地將玻璃碎片打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干干凈凈為止。</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母親提上馬燈，走了幾十里山路從大集市上配到了同種型號的燈罩并買了回來。</p><p class="ql-block"> 也許是上了年紀，體力消耗過大，回來后母親病了幾天，自此身體日見消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大學畢業后我留在城市工作。</p><p class="ql-block"> 父親先于母親過世，我要接母親進城和我們同住，盡一份孝心。可母親無論我和妻怎么勸說她都不同意。我知道，她是掛念那盞燈，我知道這盞燈深深地刻在她心里，這是母親的一盞“心燈”！</p><p class="ql-block"> 在母親彌留之際，我和妻怱怱趕回了家。母親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當母親清醒時總是拉著我的手，輕聲細語，斷斷續續地說：</p><p class="ql-block"> “兒呀，別忘記為燈添油，擦試燈罩，別忘了點亮那盞燈……”</p><p class="ql-block"> 顯然母親已忘記了我們已在城里安家，已離開了故鄉。</p><p class="ql-block"> 每當此時，我會不停地點頭，虔誠地應允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時的伙伴來電話，說村里已通了電，小巷的轉彎處已裝上了路燈。</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有些欣慰，母親的心結終于可以放下了。歲月輪回，不管世事如何變換，母親的那盞心心念念的心燈我卻從沒忘過，這盞心燈不但照亮了我的前路，也成了我心中的一盞永不熄滅的“心燈”！</p><p class="ql-block"> 2022、7、2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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