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個自幼懦弱，膽小怕事的人，別指望他將來有多大作為。</p><p class="ql-block"> 30多年前，我在老家種地，一次騎自行車從供銷社拉一包百斤重的尿素回家，由于鄉間小道彎多路窄，高低不平，前胎碰到一個臉盆大的龜背石頭，龍頭一拐，“叭”的一聲連人帶貨摔在地上，從后面走來的曾兄趕緊幫我扶起車子。為安全起見，我索性推著車子同他一起走，他見我的膝蓋負傷正在冒血，便好心規勸：“老弟，自行車最好莫騎，太危險了，今天還算你家運好。”</p><p class="ql-block"> “這點皮外傷算什么，借兩個輪子的力總比用肩頭擔輕松多了！”我淡然地笑道。盡管對他的觀點不以為然，但內心卻充滿感激。</p><p class="ql-block"> “但用肩頭擔絕對安全呀！我當年……”他將在部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學騎自行車的“慘痛教訓”擺開了：開始一位戰友在后面幫他扶著后座架，見他上了車便偷偷地松了手，他握著龍頭顫顫巍巍騎了不到兩丈遠就跌倒了，手臂也擦破了皮，從此徹底放棄了學騎自行車，還牛皮哄哄地說：“我這個人只要覺得哪一樣（項）有危險，比如下河游泳，站樁打拳，在校打籃球都是不沾邊的，也堅決不準兒子學，這是血的教訓啊！我就有這個志氣。”</p><p class="ql-block"> “擦破皮就是血的教訓？堅決不準兒子鍛煉身體，也算是志氣？”我很不屑地問。心想你這是典型的懦夫所為啊！</p><p class="ql-block"> “那當然。”</p><p class="ql-block"> “哈哈！將來你會后悔的。”我斷言。</p><p class="ql-block"> “后悔？后什么悔，生命只有一次，安全第一哩！”</p><p class="ql-block"> 顯然，他是典型的三季人，自覺多言無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斗轉星移，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p><p class="ql-block"> 今年6月，我回老家，他得知后特地上門和我會面，只見他兩鬢斑白，面容憔悴，瘦骨伶仃，身上的衣著酷似乞丐。</p><p class="ql-block"> 經交談得知，他已近七旬，疾病纏身，什么事都干不動了，多年來就靠他六十多歲的老婆在外地做家政賺錢養著。其住處還是1949年打地主時人民政府分給他父親的兩間瓦房，隨時有垮塌的危險。獨子四十好幾了，尚未成家，靠在附近給人家建房干點雜務活，打零工糊口，一直跟著老兩口渾渾噩噩寒酸度日。</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前，寶貝兒子想參軍，他死活不準。我問為什么？他說別看和平年代不打仗，可是抗洪搶險和撲救山火是會死傷人的，搞軍事訓練也會受傷的，畢竟我當過兵，對部隊比較了解，我可不想讓他為了國家冒這么大的風險。</p><p class="ql-block"> 令我一時無語。</p><p class="ql-block"> 停了片刻，我忍不住又說：“我們洋溪已形成文印產業，大家都在外面開店賺錢，這些年我們地方到處是鄉村別墅，你和兒子為什么不走出去？”</p><p class="ql-block"> “圖文印務已經是夕陽產業，好多店子是虧本的，倒閉的不少，只是你不曉得而已。再說我家窮，開店肯定要借錢，一旦虧了怎么辦？！我只能吃補藥吃不起良藥哩！”他這口氣似乎比我這個長期經營圖文店的老板還在行。</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前你還算年輕呢！當然現在只能靠兒子了，但你早該讓他去外面打工，最好學門手藝，總比在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強呀！”</p><p class="ql-block"> “ 唉！老弟你不曉得，我兒子讀書少，老實本分，既擔心他學不到手藝，又怕他在外面受人欺負。可能你聽說過，前年他在外面坐渡船，因人多貨重翻船了，幸好河面不寬，一起落水的幾個年輕人懂水性，七手八腳地把他弄上岸，總算撿回了一條命。”</p><p class="ql-block"> “那么你反思過當年這也不準他學，那也不準他干所造成的嚴重后果嗎？”</p><p class="ql-block"> “我早就后悔死了，但現在說什么都遲了，唉！我們曾家就這樣……”然后他羞愧地低著頭，搖得像貨郎鼓，兩行渾濁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直往下掉。</p><p class="ql-block"> 2022.7.25</p><p class="ql-block">原載于2022年8月16日《今日冷水江》報文藝副刋。2023年《桂溪老年大學》校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作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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