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歲月

周成剛

篇名由內蒙古自治區老年書畫研究會書畫家李海洋老師書 沈陽工程兵一三零團參加援老抗美筑路施工已過去五十多年了，那如火如荼的施工場景至今歷歷在目，終生難忘。節選《難忘的歲月》回憶錄中(勐滿)(難忘出關第一天)制作一期美篇，和參加援老抗美的戰友們共同回憶那難忘的崢嶸歲月。 一九七四年部隊照 一九七一年九月八班出國前換裝后于昆明合影 (傣族的竹樓，圖片來自網絡) (八) 勐滿 入老經勐滿，竹樓卸行囊。 動員聚餐會，飯菜盆中裝。 舉杯敬戰友，碰酒端牙缸。 相祝少言語，兩眼淚汪汪。 經過了五天的汽車跋涉，我連從昆明乘汽車經過玉溪、楊武、墨江、思芧、小勐養，來到了美麗西雙版納的勐臘縣勐滿村。(勐滿是勐臘縣接近老撾的一個傣族村寨)這地方是亞熱帶雨林氣候。原始森林長著參天大樹，各種各樣的灌木。成片成片的竹林，香蕉園，甘蔗田。清晨霧氣蒙蒙，隨風飄來飄去，刮到臉上濕濕的。傣族的竹樓在霧中時隱時現，真是美麗的南國風情。對于我們這些來自北方的戰友，一切都很特別，也都很新鮮。 我們住在傣族同胞竹樓的過道上，竹樓四面透風很涼爽。我們要在這里休整三天，洗洗衣服，緩解一下旅途的疲勞，然后進入老撾。 傣族的竹樓像個亭子，樓頂是用茅草蓋的防雨防曬。傣族同胞在竹樓里面做飯，把鍋吊起來，燒黑新樹。黑心樹是老撾傣族同胞專用的柴林無煙易燃。主食是米飯。水牛，黃牛在竹樓的下面。寨子依山傍水，臨河而建，竹林香蕉樹隨處可見，風景美麗，氣候宜人。 一九七一年十月四日連里在勐滿的一處廣場上召開了出國前的動員大會。會上連指導員做了動員報告，連長講了話。連長說：“你們的父母把你們交給我是對我最大的信任，我怎么把你們帶出去，就怎么把你們帶回來”。 動員大會結束后，在廣場上舉行了會餐。以班為單位圍坐在地上，有七八個菜裝在三個盆里，喝的是青梅酒和小瓶的竹葉青酒。喝酒時各班都很安靜，沒有大聲喧嘩，默默的碰著深綠色的牙缸。從所有人的眼神里看出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因為要去一個未知的國度，陌生的環境。連首長和每位戰友都碰了酒。碰杯時沒有更多的話語，只有認認真真的軍禮和緊緊握在一起的手，還有碰的聲聲作響的酒杯。 太陽過了正午會餐結束了，各班回到住宿的竹樓上。我班住的竹樓和連部的竹樓斜對著，不知是酒的作用還是因為想家怎么也睡不著。想塞外的十月，家鄉已是豐收的季節。天變涼了，家中的父母身體不知是否安康。這時從連部的竹樓上傳來了嘔吐的聲音，是連長在吐。只見司號員通信員扶著連長從竹樓往下吐，我想連長喝多了。由于年齡小，思想單純，想不到連長當時的壓力，當時的心情。更沒有想到那天就是一九七一年的中秋節。 幾十年過去了，連長那落地有聲的諾言，時不時的在耳邊回響。戰友們碰杯喝酒，連首長和戰友們碰杯的場景，時不時的浮現在我的眼前。記住他，敢于擔當的軍人。記住他，我們的連長。 (1971年時中老界碑，圖片兒由遼寧省戰友黃迺罡提供) (九) 難忘出關第一天 援老筑路經邊關，清法界碑立山巔。 牽手樹藤攀巖走，赤腳負重爛泥灘。 夜哨聞石雙擊葉，禽獸鳴叫蕩山川。 毛骨悚然驚魂魄，空腹倦體入夢酣。 1971年10月5日結束了勐滿三天的休整，今天我們連就要進入老撾。隨著起床的號聲戰友們起床收拾行裝。晨霧很重，竹樓淹沒在濃濃的霧氣中。打回飯菜吃罷早飯車隊已停在寨子旁的公路上，各班按指定的車裝車，把包袱背包用具裝到車上。各班出差的戰友和炊事班的戰友一起把糧食、炊事用具裝到車上。兩頭毛驢一個驢車和一只狗裝上一輛汽車同行。經過緊張的忙碌之后，車隊出發了。 車隊行駛了幾十分鐘，來到了邊防哨所。這個哨所建在公路邊的高處，哨所就是一簡單小房子負責中老兩國邊民出入管理。記清往來邊民的人數，返回的人數，友好國家的邊境還是很和平很友好的。 過了哨所往前又走大概幾公里的路來到了邊界線上。界碑立在路邊，界碑中間有一條豎線，一側寫著大清界，一側寫著大法界。上邊的文字不認識，猜想可能是法文。這時戰友們都不說話，心情很沉重，后來才知道清朝時老撾是法國的殖民地。進入老撾境內不遠的地方車停了下來，為防止被敵機發現要把車偽裝起來。在昆明學習時，敵情通報上說：美國在泰國空軍基地的偵察轟炸機經常到老撾的上寮地區騷擾。 下車后戰友們七手八腳的弄竹子，找藤條偽裝車。我是第一次見到生長的竹子，以為和北方的楊樹一樣，拿手一折就能折斷。可一折一拽把手指割了一個口子，鮮血馬上流了出來。用手按住傷口找到了衛生員包扎傷口，衛生員一邊責怪我不小心，一邊用那顫抖的雙手為我包扎傷口。把車偽裝完了后上車繼續前進。可路越來越難走，鋪在路上的木頭不是壓成了大坑，就是一頭蹺的老高。汽車不能走了，只能棄車步行。把車上的包袱，背包，槍支等都卸下車，開始步行。 說到這里要交代一句，兩頭驢和驢車還有一只狗，弄到什么地方養著，我不知道了。 我背著自己的背包，干粱袋機槍彈盒和班長的沖鋒槍，一只水桶，一把鐵鍬。跟著其他班的戰友繼續走著。穿過了長滿茅草的沼澤地，灌木叢，竹林子，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太累了。實在走不動了，就靠在一個土坎上休息。看到戰友們邁著沉重的步子從身邊走過。“誰喝水？誰喝水”？“把水喝了我又輕快二斤”。幾位戰友蹲下喝光了我水壺的水。過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走了很長時間來到了一個有營房的地方(用木頭和竹片子做的圍墻，油氈做的房蓋兒)一問才知道這是十四連的營地。 聽到茶爐子的聲響覺得渴了，就坐在茶爐子旁邊的土坎上準備喝水，可坐下后怎么也起不來了。這時十四連的一個戰友，聽口音是黑龍江的。把剛吃完飯的碗和盤子從窗戶扔到屋里的床上，跑到我身邊用力把我拉起。問了一句：“幾班的”？我說：“八班的”。他卸下我的背包，他背上轉身向山里走去。我用水壺接了點開水，放到涼水里弄涼喝了幾口，繼續追趕十四連的戰友。 走著走著看到排長背包上背了兩只沖鋒槍，我走到排長近前，接過排長的沖鋒槍，背上兩支跨上一支和排長一起向山里走去。前面的路是山路非常難走。有的地方不足18厘米寬，只能放下一只腳。只能一只手扶著山巖，拉著樹枝藤條一步一步的走。這段路有幾里遠，走了很長時間。我和排長及其他戰友終于走到了我連的營地。我在十四連戰友的幫助下，我是我們班第一個到達營地的。 放下行裝槍支交給別的戰友看管，喝了幾口水，我和排長又返回了十四連的駐地，去接迎后面的戰友。我和排長趕到十四連駐地天色暗了下來。等了一會兒，后面的戰友三三兩兩的來到這里。這時天色已黑了，排長交給我兩個干糧袋和一個挎包，一只手電筒，在危險的路段給戰友們照路。用了很長時間，把后面的戰友全部接到營地。 到達營地才知道，我班的戰友扛著沉重的包袱在路上幾次暈倒，醒來后繼續前進。休息了一會兒開飯了，我拿著盆去炊事班打飯。晚飯是一人一盤油炸花生米。炊事班按我班的人數，裝了9盤花生米。每人一盤花生米是我們入老撾的第一頓飯，也是別有風味的晚餐。 晚飯后沒有開班務會總結行軍的事，而是拿著從一排借來的刀和鋸，鋸的鋸，劈的劈，用竹子做床。先在地上挖坑埋上柱子，用粗竹子做床架。把劈開的竹板子用藤條捆到架子上做床板，這樣一個大床就做成了。兩個班一棟房子，只有房架和房蓋，沒有墻，沒有路，房前就是山坡。 床做完了，打開背包開始休息，竹床板一彈一彈的，覺得挺舒服，也挺好玩兒。 夜間十二點班長喊我和我的老鄉去換崗，這是到了老撾第一次站崗。哨位在8班與16班之間的山溝里的一棵大樹下。上班崗交待完情況告訴完口令回房休息去了。我和戰友背靠背的靠在大樹根的凹處，各自觀察著前方。往返巡視不敢眨眼，心情非常緊張。在昆明訓練時傳達敵情通報說有很多特務破壞我們施工，要求務必提高警惕。又是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有陌生的恐懼感。 夜很靜，風吹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山上流下來的溪水聲，昆蟲飛來飛去的光亮和聲響，在靜靜的原始森林里都聽得很清楚。突然從山上傳來了投石塊的聲音，石塊從樹下拋向空中，又從空中落下來，產生了兩次擊打樹葉的聲音。在寧靜的夜里聲音非常清晰，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是特務嗎？不敢多想。連續四五次后心都要跳到喉嚨了。我倆相互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輕輕地打開沖鋒槍的保險，時刻做好戰斗準備。一分鐘一分鐘的堅持著。突然從山谷的遠方傳來了槍聲，清脆的槍聲在山谷里回蕩。心頭一陣，頓時更加緊張起來。大腦飛速的胡思亂想。……。兩個小時終于到了，換崗的戰友來了，交代完情況后我們回屋睡覺，太累了睡得很死。起床號響了，醒來后覺得尿床了。褥子濕了，短褲也濕了，真的累尿床了？連忙起床，可一起床頭碰到竹板子床上。原來睡著后連人帶褥子掉到床下了，后半夜下了小雨是睡在水坑里。換了短褲，起床燒水，洗臉(洗臉用開水防止細菌)打飯吃飯，飯后按連里的統一部署，投入到建營房轉運物資的工作中。戰友們個個精神抖擻，朝氣蓬勃的開始新一天的戰斗生活。 一天一夜的經歷，刻骨銘心，永世難忘。經歷了如此的磨練，是人生的寶貴財富，終將受益終生。 我連援老抗美期間修筑的公路橋(圖片由戰友王德學提供) 一九七三年春勐滿留影 西安大明宮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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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歲月

周成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