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在這沒有按門窗的毛坯樓里,躲在窗口的拐角處,側起臉,用眼睛瞧看著下面對過樓房一家的動靜。</p><p class="ql-block"> 他叫趙亭閣,六十二歲,是一個教書四十年前幾年才退了休的鄉(xiāng)村教師。</p><p class="ql-block"> 説起來,他大半生的運氣,還算是不錯的。他讀初中的時候,學校里不念書,畢業(yè)后也不興考試,他之所以上了縣師范學校,實在是沾了本村一個在城關鎮(zhèn)校區(qū)當校長的人的光。他的媳婦,也是人家把手下一個教師的女兒説給了他。現(xiàn)在,那老校長早就不在了,他的岳父母也已經(jīng)過世。岳父家的房子本該是留給大舅哥的,大舅哥是前窩兒的,混的大發(fā),成了縣國企的副總,根本就沒有看上這個,想賣了。他要留下,就賤打乎的算給了他。退休前正好趕上拆遷,因此換了一套回遷樓。便給了兒子,和兒子一家住,退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幫兒子帶帶孩子。兒子兒媳挺高興,感激不盡,所以也不提父親的手里每月兩三千元的退休錢。</p><p class="ql-block"> 只是近來,似乎運氣有些不佳。先是聽到公務員已經(jīng)降薪了,且當托兒成天去看樓,不成又下壓了賣房的任務。縣財政,唯一的主要經(jīng)濟來源,只剩下 “ 捅嗓子眼兒 ” 了。他這事業(yè)編的退休金,也兩個月沒有了動靜。這不,不久前剛給了一處一個鄉(xiāng)村小區(qū)里封頂?shù)珶o人問津的毛坯房,而且是在頂樓上。退休金的事兒,到死就算兌了!家里的情形也不妙,兒媳上班的廠子倒閉,兒子也沒有了固定的掙錢的門路,偶爾出去做一天日結工,還不保證經(jīng)常有,都呆在家里,自己照看孩子就行。他既又分了房子,退休金沒了,兒媳便沒有好臉色起來,兒子也無奈。他是知趣兒的人,便自覺的搬到這里來。</p><p class="ql-block"> “ 我日牠媽,這個怎能住?” </p><p class="ql-block"> 他心里清楚:</p><p class="ql-block"> “ 分明是叫我,再把剩余的錢都掏出來,搞裝修,置辦家具等。以來拉動經(jīng)濟…… 那樣的余生怎么活? ”</p><p class="ql-block"> 得,他就在所謂的臥室里,弄了張簡易床,鋪上被褥。在床頭邊放一個簡易的小方桌兒。一個可按成昏黃色的小臺燈。頭頂?shù)跻粋€塑料的小電扇。冬天里的時候,再鋪床上一個電褥子,就能將就。整個毛坯樓里,才就他一個人,如同鬼域一樣。</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他已經(jīng)一連幾天,注視著對過樓上那一家人的動靜了。甚至,連夜間。</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他是在無意中的往外張望,看到這一家人的。那是下午,從大開著的窗子里,他看到:一個臉上有刀疤痕的五十多歲的男人,在對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姑説:</p><p class="ql-block"> “ 閨女,做啥里?”</p><p class="ql-block"> “ 填志愿。”</p><p class="ql-block"> “ 啊哦,考了多少分?”</p><p class="ql-block"> “ 七百一十二。”</p><p class="ql-block"> “ 恭喜啊!哎閨女,大叔地里有點事兒,走西瓜哩,能否去幫一會兒忙?記下賬?一小會兒…… ”</p><p class="ql-block"> 而后,兩人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兩天后,一個中年女人的嚎啕大哭聲傳來,又是在那個屋子里。看得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漢,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從女人的哭訴中可以聽到:</p><p class="ql-block"> “ 俺去看望了一趟老娘,回來就不見女兒了。俺走時,她是自己在家里填寫志愿的,她爹還以為跟俺走了。回來找了半天,都找不見。聽一個幾歲的小孩子説,見女兒跟村里的一個人兒走的。俺問了人家,人家説沒見,正在地里忙著賣西瓜,并且發(fā)誓。我的個女兒啊,你到底在哪里…… ”</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兩口子報了J 咋的,這時候,有兩個 J 員進屋來,安慰兩口子,説是一定會找到。要兩個人去做筆錄,并表示為避免兩個人再遇到危險,會將兩個人保護起來。</p><p class="ql-block"> 之后,那屋子里便寧靜了。</p><p class="ql-block"> 此刻,他所注視那屋,應該是在幾日后。聽那屋隔壁的人,在陽臺上白話:</p><p class="ql-block"> “ 今個過午,女孩子的哥哥回來了。他是兩日前接到母親的告知后,在網(wǎng)上發(fā)了則消息説:' 我的妹妹高考見榜后在家填志愿,被村里的一個惡霸騙走,從此便失去了消息。自己剛畢業(yè)參加工作,沒有能力處理這事兒,這個惡霸背后有領導撐腰,多次犯法都沒得到懲處。希望社會各界給于關注,呼吁用法律的武器懲辦惡霸,盡快找到親人!`</p><p class="ql-block"> “ 當然,那與論轟然而起,都是一邊倒,是支持的,波瀾洶涌……</p><p class="ql-block"> “ 幾個小時后,又刪除了網(wǎng)上的呼吁,隨后發(fā)帖子説:' 接母親發(fā)來的短信,説我的呼吁是冒然行為,給當?shù)睾?ZF 造成了巨大壓力。為在此,我進行誠摯地道歉!并希望,不要傷害家人。`</p><p class="ql-block"> “ 小伙子,這是奉母命,家來看看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小伙子回來后,不知是否把自己反鎖在屋里,那屋,并未有動靜。無人一般的,靜寂。</p><p class="ql-block"> 夜里,被砰然墜地的一聲鈍響,驚動了。他急忙奔向窗口的窟窿,瞧看。那小伙子,早已經(jīng)飛出窗子,落到水泥地上了。昏黃迷濛的路燈下,照著年青人腦漿子崩濺四肢伸開的尸體。</p><p class="ql-block"> 片刻的震驚之余,他接連往后倒退了幾步。一種巨大的恐怖感,籠罩了全身!</p><p class="ql-block"> 趙亭閣,他是一個教書匠,又加上豐富的人生閱歷,對鄰人一家子的事情,不難有一個理性的邏輯推理:</p><p class="ql-block"> 女孩考了如此高的分數(shù),作為底層人家的孩子,不排除有被權勢者顧兇殺害而后冒名頂替的可能。</p><p class="ql-block"> 她的母親肯定是尋找不得之后,向自己的兒子電話告訴了事情的經(jīng)過。她與丈夫被保護起來,也顯得莫名其妙。</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得知情況,立刻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年長幾歲對村里人熟悉所至。為妹妹發(fā)聲呼吁,合情合理。</p><p class="ql-block"> 母親發(fā)短信,而不是打電話,讓其刪除呼吁道歉,十分令人生疑。不排除而且是極有可能,是夫婦二人被害之后,別人用她的手機發(fā)的。</p><p class="ql-block"> 至于 “ 奉母命回來 ”,與眼前看到的一幕,就順理成章了。</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發(fā)生的悄無聲息,又天衣無縫。這背后,是一只怎樣的巨大的黑手啊……</p><p class="ql-block"> 彌陀佛!他雙手合十,舉在腦門兒,為眼前發(fā)生的一幕默默祈禱:</p><p class="ql-block"> 孩子,你該到天國了吧?該見到你的妹妹,父母,一家人團聚,坐到上帝身邊一起吃果子了吧?而,那些該下地獄的,牠們何時起程呢……</p><p class="ql-block"> 2022.7.16.</p><p class="ql-block"> (原載微信友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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