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我趕上了第一班短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b></p> <p class="ql-block"> 從至純至美的光、色、形、影中走出,回到了圣馬洛和蓬托爾松之間那一座通往天國的車站。很小,很舊,毫不起眼,卻牽來了一方水土,無盡清歡。</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這是一段美好極了的記憶,杳然而來,倏然而去,等我回到車站的時候,天邊又籠上了青灰色的陰云。半個小時之后,通往蓬托爾松的下一班火車到了,又是二十分鐘的行程,我們依舊趕上了蓬托爾松至圣米歇爾山的第一班短駁。時間尚早,只有幾個零星的游客,兩匹瘦馬牽著一架十人座的駁車,篤悠悠地踱上了大陸通往孤島的唯一的海堤。</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蓬托爾松至圣米歇爾山的短駁車程</span></p> <p class="ql-block"> 曾經想過用雙腿邁一邁這段十公里長的旅程。四分之三的陸地,四分之一的灘涂,包羅了法國諾曼底西北和布列塔尼東北交界處的沿海風光。網上的兩位留法學生年輕氣盛,硬生生地用腳“丈量”了十公里土地,結果累成了“死狗”。學生哥的旅文略有點夸張,倒也說明了這一程的艱辛。短駁車上的旅途是愜意的,抹著徐徐和風,聽著疾疾馬蹄,感受著略帶腥味的澀澀涼意。五百二十五萬年之前,地震引起了地表撬動,海面升起了花崗巖的山體。對于遷徙至此的凱爾特人而言,這是個熟視無睹的存在——潮汐來了,它是碧海中的島;潮汐退了,它是金沙中的山,是山是島,無需作任何名謂上的界定。</p><p class="ql-block"> 然而,神話還是在這一塊無人問津的土地上誕生了。公元八世紀初的一個夜晚,阿弗朗什地區主教歐伯特做了個離奇的夢,大天使長圣米歇爾指著隱現于海上的孤島下了神旨,必須在山、海之間的巉巖上締造一座供奉上帝的神殿。圣米歇爾托夢三次,而嗜睡的歐伯特卻遲遲不醒。大天使長惱怒了,便在歐伯特的腦門上戳了個小洞。主教在劇痛中驚醒,印證了這一段莊嚴而詭秘的神跡。以后的事便無需表述了,經過八百余年的輪回運作,一座殿堂在蒼茫碧海、鎏金長沙中問世。</p> <p class="ql-block"> 有人說,神話是文化發展的源頭,也是孕育人文精神的母體。土地一旦孕育出神話,也便創造出了覆蓋于一整片土地的精神和智慧。一千多年前的那一座光禿禿的花崗石山巖,如今被堅固而靈秀的殿宇一層層覆蓋,山中有殿,殿中有山,山、殿一聳,呼喚著同一個響遏行云的名字。當然,它的后綴是各不相同的——圣米歇爾“山”,圣米歇爾“堡”,圣米歇爾“大教堂”,圣米歇爾“修道院”,一切都被同化了,無需再做分離式的辨析。如今,只要你呼喊出上述的任何稱謂,托出的便是“法國的泰山”(法國前總統密特朗語)這一個輝煌的整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短駁馬車完成了四分之三的行程,來到了真正的圣馬洛灣海岸。一八七九年,通往圣米歇爾山腳的海堤誕生了,跨過沙、海交并的灘涂,直達至高無上的圣米歇爾仙邸。令人意外的是,一條寬闊而堅固的現代化大橋取代了海壩,毫無歧義地伸進了籠著圣馬洛灣的云里霧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大橋取代了海堤,毫無歧義地伸進了籠著圣馬洛灣的云里霧里。</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二)莫泊桑眼里的圣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b></p> <p class="ql-block"> “我最早是從康卡爾那個方向看到這座矗立在海里的仙女般的城堡的,當時只是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灰色的影子聳立在霧蒙蒙的天空中。”</p><p class="ql-block"> 這是法國大文學家莫泊桑隔海瞻望圣米歇爾城堡時的第一印象,文字洋洋灑灑地落定在他的旅文《圣米歇爾山的傳說》之中。1850年至1893年,就在上帝賦予了這位天才非凡生命的四十三年間,圣馬洛灣伸出了貫通圣米歇爾山的海堤。海堤建于1879年,正處大文豪生命歷程的盛期,莫泊桑以何種方式抵達圣米歇爾山腳——坐車,還是徒步,成了我心心念念關注的話題。看來,莫泊桑一定跟我一樣,坐著老馬牽引的短駁,瀟瀟灑灑地穿過逶迤于灘涂中的堤壩,要不,斷然生不出如此精美而灑脫的文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曙光初露,我就穿過沙灘朝它走去,眼睛緊緊盯著這顆巨大的寶石。它大得像山峰,精細得像浮雕的美玉,輕盈得又像一襲薄紗。我愈是走近它,贊美之情愈是增加,因為世界上恐怕沒有什么比它更完美,更叫人驚嘆的了。我如同發現一位天神的住所,感到無限驚奇。”</p><p class="ql-block"> 莫泊桑的思路,熨著莫泊桑的文字,汩汩滔滔地映入我的眼簾。眼前,是灰蒙蒙的天空,眼前,是霧騰騰的氤氳,一個圓錐形的影子在迷霧中飄蕩,頭頂尖削,下肢蓬開,恰似仙女飛旋的舞裙。莫泊桑以這樣的比喻描繪了海空中的城堡,或正遇著了和我一樣的黎明,一樣的晨曦。</p><p class="ql-block"> 馬蹄踢踏,鏗鏘地敲擊著公路橋的路面。說實話,我還是懷念著當年的海堤,巨石砌壘,遠不及水泥混凝土和瀝青混凝土雙層結構鋪設的亨實,卻真真實實地貼合了大自然的肌紋,大自然的血脈。一百五十年以前,海中堤壩尚未問世,海洋中的仙島,灘涂中的仙山,才真正附和了大自然的韻律。而今,海堤取代了灘涂中的小路,大橋又取代了灘涂中的海堤,時代遞進積累了文明,卻顛覆了造物主最原始的構思。</p><p class="ql-block"> 籠罩海面的氤氳漸漸散了,眼前的圓錐形山丘清晰起來。因為潮水的沖擊,越來越多的沉淀物淤積于海灣,圣米歇爾山和陸地只剩下了兩千余米的距離。如今,除了每年三月和九月的大潮汛,很難再見到粼粼波光縈繞仙島的天堂絕色。和莫泊桑一樣,我在微露的曙光中觀賞著這一顆巨型的寶石——薄紗被掀開了,先是山丘的輪廓,再是城堡的筋脈,天神寓所的每一個局部——底座的城墻,四角的碉樓,層疊的民舍,高聳的殿堂,都在曦光的輕拂中一層層地雕鏤。</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法國風光紀錄片截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法國風光紀錄片截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法國風光紀錄片截圖)</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三)“無極”的灘涂</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b></p> <p class="ql-block"> 真正貼近了圣米歇爾山腳,龐大的山體遮擋了視線,天色始終在明朗和懵懂中徘徊。黝黑色的城墻,皸裂狀的地面,濃云之下,一條炫目的橘黃襯出了城堡的魁偉。山腳被城墻團團圍住,從高處俯瞰,一圈橢圓形的基座,東向早已抹上了陽光,西向卻依舊在曖昧的陰翳里沉睡。</p> <p class="ql-block"> 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牽起了一座吊橋,三道重門。小路蘸著濕漉漉的天光,就像山谷的澗流,從兩側灰噩色的崖間溢出。那山崖堅挺、陡直,竟涵有房梁的支撐,門窗的鑲嵌,鮮花的點綴。細細端詳,我辨析出了灰噩中的層次,這不是無生命的嶙峋山體,而是有生命的崖間石屋——花崗巖下的石瓦,石瓦下的石磚,石磚下的石路,上下契合,嚴絲密縫,堆出了一片石頭鑄造的人文世界。</p><p class="ql-block"> 國王門是三道重門中最矚目的一座,雖屢經修葺,依舊保持著中古時代的蒼勁和顯赫。走過重門,窄窄的街面依勢而上,維系著一整個石頭小鎮。時間尚早,主街尚未開張,一切都籠在暗里。為了趕上晨光中的灘涂,我和太太緊走慢趕,匆匆攀上了主街末端的石階,轉身回望,一條細巷正在清寂中蜿蜒。</p><p class="ql-block"> 上山時過于匆忙,附上一組下山時拍攝的照片,彌補了圣米歇爾小鎮過于灰噩的黎明——</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迎著天光,緩步走入蒼勁而顯赫的國王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石屋鱗次櫛比,迎候著來自世界各地的賓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磋磨成小塊的石片裝飾著小鎮古樸的墻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國王門一側的是聲名遐邇的普拉爾大媽餐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蛋餅是普拉爾餐廳最著名的美食,附上許些配菜,動輒就是五十歐一份,對于講究實惠的中國旅客而言,實在是性價比失調的消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餐廳內外豎著堅實的透明玻璃,雞蛋餅的制作流程一目了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餐廳內置掛著世界名流光顧的照片,最著名的莫過于撒切爾夫人跟她的丈夫丹尼斯先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普拉爾太太和丈夫在餐廳前的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夫婦倆在餐廳前招攬客人,這已是一百三十年前的過眼煙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 <p class="ql-block"> 開始攀行了,先看到城墻的側翼,后看到石樓的屋頂,當石階在半山腰盤旋的時候,地平線被抬到了天際的頂端。海天之間,一橫天軸,瀉下了黃沙鎏金的蒼茫世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路面漸漸地抬高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山腰里呈現出攀行的石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先看到城墻的側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后看到石樓的屋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穿過迂回曲折的石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半月形碉樓凸現在眼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這里,地平線被抬到了天際的頂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海天之間,一橫天軸,瀉下了黃沙鎏金的蒼茫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二十來個學童是碉樓的第一波過客,或許是看慣了灘涂的風景,一個個低頭耷腦,無精打采。</span></p> <p class="ql-block"> 這是一幅抽象畫的巨制,大自然手執如椽巨筆,肆無忌憚地揮灑出沙、水之間的浩淼灘涂。灘涂的形態是無窮無盡的,忽而龍騰三界,忽而虎嘯山嶺,忽而鵬飛霄漢,忽而鹿鳴翠谷。像是欣賞一幅狂草,龍騰虎躍之間,潛入了造物主無窮的創意。</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這是一幅抽象畫的巨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大自然手執如椽巨筆,肆無忌憚地揮灑出沙、水之間的浩淼灘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忽而龍騰三界,忽而虎嘯山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忽而鵬飛霄漢,忽而鹿鳴翠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像是在欣賞一幅狂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龍騰虎躍之間,潛入了造物主無窮的創意。</span></p> <p class="ql-block"> 不知為什么,我想起了一位在歐洲主流畫界唯一獲得崇高聲譽的華人——趙無極。無極先生的畫作動轍上億,“賣得貴,讀不懂”,這便是抽象油畫最無奈的特征。拍賣會上的畫商和買家們的素質從來是良莠不齊的,有的故弄風雅,有的慧眼識珠,有的還真是心有靈犀。我想,無人會為虛無的“雅”字一擲千金,唯一的解釋是,買家們在畫布堆積的筆觸和色彩中捕捉到了藝術家靈感迸發的一瞬,人們所說的“冰心見月”也許就是這個道理。“不為宗教、不為紀錄,只為了表達藝術家當下的感受”,趙大師在二零一三年駕鶴西去,但他在亞麻布絲縷中駐下的靈魂永垂不朽。</p> <p class="ql-block"> 呈上一組無極先生的畫作——</p> <p class="ql-block"> 眼前,就是一幅幅趙無極的畫。以大海為框,以天地為界,一條條狂草的墨線從畫作的兩側涌入,肆無忌憚,洶涌膨湃。那是海潮帶來的污泥的淤積,是天光帶來的明暗的鋪排。墨線交集于畫面的中央,又在百般糾結后徐徐散開。這墨色是潑上去的,集聚之余,又由枯筆緩緩拖開,于是,我便在濃淡相宜的墨色、疏密有致的筆觸中看到了大自然的草木葳蕤,林麓煙霏。藝術家的用筆狂放不羈,近觀不類其物,遠瞻萬象粲然,那不成規矩的狂草線條,鬼使神差地凸現了東方傳統及西方抽象的極致交匯。</p><p class="ql-block"> 人的思維可以天馬行空,但一定會觸到某一個點上。在圣米歇爾一望無際的灘涂前聊起趙無極,一定是先生的畫提煉出了灘涂的精華,灘涂的景呈現出了先生的特質。本是無心,恰似有意,在眼前的一派灰黃色的蒼茫里,我看到了無極先生大開大闔的藝術氣韻——豐富的色調、皸裂的線條、彌漫的暈染、厚重的堆積,干、濕畫法渾然穿插,舖展了大千世界的無邊無際。先生是以創造大篇幅巨作震驚畫壇的,畫宇宙,畫天地,畫大海,畫蒼穹,“無極”是他的名號,“無垠”是他的氣質。長期旅居法國,先生一定會在法國西北部圣米歇爾的灘涂中汲取了藝術的靈感,這靈感也一定會滲進了我腳下的一片片深深淺淺的足跡。</p><p class="ql-block"> 感謝這一次可用“輝煌”描述的旅行,它是腳踵的磨礪,更是精神的放飛。我這個人不缺想象,但如果蝸居在家,絕對生不出如此這般狂放的思維。狂放維系著狂草,我又想起了無極先生藝術人生中狂草時期的代表作——《03.12.67》,顧名思義,那巨作一定創作于一九六七年十二月三日。我理解藝術家的苦衷,文字已體現不出畫作的靈魂,先生便以標志時空的“日期”開拓出觀摩者無邊的想象,無限的命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無極先生“狂草時期”的代表作《03.12.67》</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四)悠遠的蒼茫</b></p> <p class="ql-block"> 站在城墻碉樓的圓弧形外凸,俯瞰圍繞圣山的海天一色。就像電影中的蒙太奇鏡頭,實景疊現成畫作,畫作又疊現成影像,就在眼前灰黃色的底色中,映顯出一幅又一幅流動著的蒼茫。</p> <p class="ql-block"> 十六世紀,圣米歇爾山建筑群正式落成。歐伯特的夢讓圣馬洛灣的凱爾特人整整忙活了八個世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 一百五十年以前,圣米歇爾山被潮汐牽來的海潮團團圍困,退潮之后,貧苦的朝圣者才能走過被當地人稱為湯格(la tangue)的灘涂,朝拜至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 信仰的力量是無敵的。幾百萬計的平民涉沙而行,朝奉自己心中的上帝。灘涂上的“湯格”更像是稠厚的粘土,一旦與水混合,立即變成沼澤般的淤泥。流沙潛伏在湯格之下,像是海的漩渦,像是蛇的纏結。不幸的是,潮汐往往不期而至,至誠的信奉者們常常會在潮峰和潮谷的落差中葬身海底。</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 有時候,艱苦的跋涉在不經意間變成了浪漫的邂逅。朝奉者在圣山和灘涂前留下了一個個涉沙的倩影,古老而雋永,遠勝于大自然的五光十色。</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 1879年,圣馬洛海灣伸出了一條直通圣米歇爾山的海堤。古老的圣山出現了時髦的“老爺車”,堪稱時代遞進中富蘊情趣的一幕。</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 對于當時的貴族階層而言,朝圣圣山的最佳交通工具便是潮汐期的帆船了。單桅的,雙桅的,三桅的,各種體量的帆船穿梭于海面,一道興隆而靚麗的風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 當然,在幾十年一遇的“世紀大潮”面前,最堅挺的三桅帆船也難逃覆滅的命運。藝術家們創作了慘絕人寰的海難風景畫,其驚,其險,更甚于泰坦尼克號沉沒的酷烈。三桅船在圣山、圣堡、圣堂前顛覆,不知是歷史的寫實,還是人為的杜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截自于有關資料)</span></p> <p class="ql-block"> 追趕騎士的潮水,吞噬生命的流沙,陷落車馬的沼澤 …… 一次又一次驚心動魄的埋葬,依舊蓋不住圣馬洛灣眼前的太平與祥和。時代變遷了,文明遞進了,海堤和大橋依次改變了圣米歇爾山的格局。</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灘涂閑息的綿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伸進灘涂的大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直抵圣山的短駁</span></p> <p class="ql-block"> 眼前,依舊是一望無際的灘涂,灘涂外是銜接大西洋的英吉利海峽,大洋外是無垠無極的蒼穹。時間和空間都被融化了,只覺得精神和意志在這一片流動的蒼茫里放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五)寶石構成的焰火</b></p> <p class="ql-block"> 至此,我們依舊在圣米歇爾山的山腰間徘徊。 前面是一架依墻而建的石梯,階石比肩接踵,攜著花崗巖縱橫交錯的肌理,一層層地伸向雙重壁巖的深處。置身于石梯的起端,寬厚的頑石攀援直上:近段的階面是寬的,遠段的階面卻被壓成了窄窄的細線,蘸著雨色的青光撒在上面,黏連成串,一道飛流直下的天泉。行至石階的接口處,前端銜接著圣米歇爾的神邸,后端跌落于晦暗色的深淵。想起了信徒們對這一條石階的冠名——“深淵梯”,雖覺得有一種沉重的壓迫,但抬起頭來,熙和的陽光撲灑于殿門,給人以力量和希望的召喚。</p><p class="ql-block"> 從圣米歇爾山浮現于海上的那一刻起,一整個山體都由花崗巖鑄成。除了少數關鍵性的輔料,修道院的建材大抵采自于當地的山石。圣山是赭黃的,圣殿也是赭黃的,階是殿的孿體,殿是山的派生。遠遠望去,一道清麗的亮色在山和殿的交融中游走,那是修女們藍色的衣袍,白色的頭巾。</p> <p class="ql-block"> 終于走進了圣米歇爾修道院的主殿,帶給我的是突如其來的肅然和驚愕。它沒有西班牙“圣家堂”的流光溢彩,也沒有梵蒂岡“圣彼得”的巧奪天工。它就是它,一種石巖鋪開的荒蠻的華麗,一種年輪鑄造的遠古的矍鑠。</p><p class="ql-block"> 教堂的主殿從來是金碧輝煌的,一個比一個鋪張,一個比一個奢靡,圣米歇爾山的殿堂卻是個例外。跨進大殿,抬起頭來,立時被它那不具色彩的天穹吸引。一般而言,天穹是主殿的精華,有色的攀附,有形的黏著,有集聚著斑斕和形態的五光十色。而這里,找不到一縷銀絲,找不到一片金箔,除了穹頂拱肋上的圖案,找不到一脈殫精竭慮的雕刻。一切都依仗著花崗巖本身的紋理和色彩——有石英半透明的乳白,有長石含蓄的變彩,有云母珍珠般沉著的暈色。花崗巖是火山巖的一種,火山爆發時,集聚著火山巖的地表緩緩隆起,又漸漸冷卻,凝固成以石英、長石和云母為主要成分的全晶質礦石。藝術家和麾下的匠人們并沒有賦予它們吹影鏤塵的雕琢,而是以花崗巖最原始的肌紋凸現出山、海交融的氣質。在“圣彼得”和“圣家堂”,我看到的是至高無上的華貴,它是世俗欲念的猜想;在圣米歇爾修道院,我看到的是無以倫比的崇高,它是基督精神的閃爍。</p> <p class="ql-block"> 從入口走到祭壇,從側廊走到耳堂,團團兩圈之后,太太坐在立柱旁的隱蔽處打了個小盹。大功并沒有告成,稍稍抿了一口瓶裝水,我又忙不迭地在主殿四周轉悠起來。牽念的事情依舊很多——攝影,攝像,加上攻略里儲備的各種信息。莫泊桑在《圣米歇爾山的傳說》中留下了不容怠慢的金句,字字珠璣,行行錦繡——</p><p class="ql-block"> “我漫步在一間間由或細或粗的柱子支撐的大廳里,穿過一條條開采著采光窗口的走廊,這些形同即將騰空而去的火箭似的小鐘樓,這些五色繽紛、形態各異、令人目不暇接的墻角塔、檐槽噴口、細巧的裝飾品都叫人嘆為觀止;他們簡直是寶石構成的焰火,花崗石制作的花邊,巨大無比而又精美絕倫,實在是建筑史上的空前杰作。”</p><p class="ql-block"> 大師就是大師,短短文字,寫盡了修道院的廊、柱、拱、肋。讓我折服的是,他將主殿每一局部的走勢比喻成一團“寶石構成的焰火”:每一根柱,每一道肋,每一彎拱,每一條檐,都以焰火的升騰之勢,朝著圣米歇爾銅像佇立的方位,凝聚,發力。</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每一根柱,每一道肋,每一彎拱,每一條檐,都以焰火的升騰之勢,朝著圣米歇爾銅像佇立的方位,凝聚,發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庭院的拱廊是修道院的華彩段落,拱券上部的浮雕花團錦簇,樸素的富麗,莊嚴的華貴。</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六)緋紅色的落日</b></p> <p class="ql-block"> 最終,我們還是沒有看全圣米歇爾山的落日,更沒有看到落日之下驚心動魄的潮汐。</p><p class="ql-block"> 莫泊桑寫道:“我再次見到它是從阿夫朗什那個方向,在太陽落山的時候。一望無際的沙灘是紅色的,天邊是紅色的,整個巨大的港灣是紅色的;只有這座巍然屹立的修道院,在緋紅色的夕照中幾乎仍舊黑魆魆的。它遠離陸地,像一座神話中的城堡出現在那一邊,又如一座夢幻中的宮殿叫人吃驚;既離奇古怪又美麗動人,簡直令人難以置信。”</p><p class="ql-block"> 夕陽里圣山編織在莫泊桑的文字中,我不懂法文,無緣領教莫泊桑母語里的原汁原味。當我與圣米歇爾山依依作別的時候,天色依舊大亮,只是在無痕的蔚藍里品到了慵懶、倦怠的氣息。乘著候車的空閑,我為太太攝下了大白光下的“硬照”,張張顯山露水,來不得半點的隱晦或遮蔽。這是一天中最惱人的時段,美的,丑的,雅的,俗的,一切都锃光瓦亮,甚至連我最忌諱的污穢和雜草,都纖毫畢現,一覽無遺。世事本不可十全十美,畢竟,它還是留下了未經修飾的紀錄式的清晰。</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回程的短駁來了,不是馬車,而是大巴。現代化的交通更為便捷,卻打斷了好事者們不時加碼的欲望,無以止盡的夢囈。瞬息之間,大巴馳過了短駁車程四分之一的旅途,回過頭去,正巧到了橋和陸地交接的界面。車窗之外,正是那一片莫泊桑文字里的緋紅,該有的全都有了,該隱的全都隱了,云水間的圣米歇爾遠離了陸地,那一顆永不熄滅的啟明星依舊閃爍在紫紅色的天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后記</b></p> <p class="ql-block"> 一直想看看圣米歇爾山的落日,一直想看看圣米歇爾山的潮汐。圣山的落日一晃而過,圣山的潮汐卻依舊睡在夢里。就在我撰文圣米歇爾山的時候,看到了一部法語版的風光紀錄片《圣米歇爾山的暢想》。一幀不拉地看完了全片,語言阻隔不了我熾烈的興趣。最終,上蒼還是成全了我的夙愿,影片的結尾,圣馬洛灣的大潮如期而至。</p><p class="ql-block"> 呈上截圖,一解心愿,我竟成了觀潮者中的一員。愿讀者們記住我信奉的格言——人生難料,但心想事成。</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下面照片截自于法國風光紀錄片)</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2.07.16</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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