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輪

蒼蒼

五十六個春秋過，方知歲月不饒人。壬寅年丁末月丁卯日，薄酒數杯，已至一兩暈、二兩醉、三兩四兩讓人背的狀態，待眾友散去，飲幾杯溫茶，吸數顆香煙，微雨中，競自院中搖來晃去，清醒片刻，感覺雨后小院甚是舒爽，便置放蒲團于廳前遮陽棚下，盤坐其上，此刻許清風道場，準花兒放香，聽雨拂風，讓眉目悠揚，舉禪杯，品茶湯，駕今道馭過往。 數十載青年工作，總習慣沉醉于自己還年輕，易于忽略歲月的腳步太過匆忙，當身邊的道道風景皆成回憶，才忽然醒悟風景依舊在，人己非少年。腦中飄越躇跎之歲月，穿過風雨之流年，深嘆多少繁華終作景，深嘆三千月明已成塵。趟過記憶的長河，以不曾虧欠人間煙火聊以自慰，盡管行年五十有六，卻老驥伏櫪，不忘初心生活。 恍兮惚兮，不覺輕吟古人詩句：買條黃牛學種田，結間茅屋傍林泉。因思老去無多日，且于山中過幾年。紅塵浮沉皆是夢，能詩能酒總神仙。世間萬事都增價，老來文章不值錢。古人的作派學不像，也做不來，古人的境界亦想不到，更達不到，不過高仿一下也末嘗不可。不覺間竟端祥起院落居所，雖不是結廬曠野山林，卻是效外茅舍、山莊小房，墻高于肩，室大于斗，甚合心意，于是乎細觀祥察以消殘酒。 綠蔭夾道，小巷深處，土式門樓盡顯古風，柴門不掩。門內假山即是照壁，青石牛槽置盧氏吸水石，鑿石為山，設好上下流水，山勢窈窕，峰戀疊障，植松種草，長勢甚好，郁郁青青，泉水叮咚，水至石槽邊小石磨，小石磨上置小石魚，小石魚口吐銀線水花，山不在高，即便一拳高低也是吾心中名山。山后長條木盆內數株南天竹，青枝紅梢，綠翠紅俏。臨窗一棵頎大桂花，雖未著花，閑臥床上，時感心香。樹下喜蔭綠植竟彌補了花色，窗臺石榴盆景火紅花朵在值夏時。山旁幾盆三角梅，色澤各異，繁華似金。更有一盆五色梅，花小且艷，其品相以妖艷強為之容，也不為過，雖氣味不好聞但據說能驅蚊蟲。山前二盆夏荷，碧葉鑄錢，蓮坐金臺。 門內青竹貴左，竹下龍孫脫殼，竹上枝葉擎宇。兩棵紅楓居門右，苗雖小卻葉紅枝茂，青翠佛甲草護衛樹盤。 蘺墻上，嗇薇、紫藤、凌霄、藤本月季盡顯攀爬之能，類類花色，次第開放，花香盈院。蘺墻內，數米花圃，東植玉蘭，西栽海棠，中間些許芍藥、牡丹、玖瑰、繡球……隨農時花開不歇。蘺墻外，亦是數米花圃，一棵三十余齡的老茶梅夏葳蕤秋著花；一棵二十余齡的枸骨樹已暗結紅珠；一株百日紅繁布花蕾；兩株木槿樹坐滿花胎；獨株棕櫚高擎扇葉猶如華蓋。花圃大樹己定型，地面想種些四季長青的草花，暫還還未設計好，不經意間灑種兩苗西瓜，無心種瓜卻像模像樣地長出了幾個小西瓜來，毛絨絨看著甚是喜歡人。 院內前廳遮陽蓬下，小桌藤凳，筆床茶灶，一應俱全，廳臺幾小盆海棠、長壽花甚是惹目，桌上的田七小花亦艷若牡丹，蓬外的紫藤生長迅猛，有加蓋遮陽蓬之勢，盛夏居然又開一茬花來，槐角青夾垂滿花架，點綴著類類繁花。 醉眼朦朧，端祥一周，復坐花棚蒲團。花香復醉人，翠綠最流光。瞬間竟癡半日，呆坐暢想，行深自觀，半世之人，目癡神散，面蒼鬢霜，齒松毛稀，嘆木朽器毀，嘆青青不再。滌除玄覽，歲至半百余，嘆歲月匆匆，無積淀無所獲，時光唯贈是三高，且并發眼疾。廉頗老矣，且不說尚能飯否，能平心靜氣回歸初心，干點想干的事才是大道。至此頓悟，過往事，統統交給歲月去處理吧。蒼蒼樹輪第五十六圈應如寫文章，另起一行，先空兩格，再執筆蘸墨。將來事，還需時間來證明。 于是乎！閉目悟想，明白四達，粗衣淡飯，一切從簡，心無忘想，足無妄走，人無妄交，物無妄受。遠離顛倒夢想，自食其力，自然而然，自在而無掛碣。但百年升平，不為不偶，尊天道，利而無害，貴圣人道，為而不爭。于是乎！且專氣致柔，老來雖不能嬰兒，卻能雙盤靜修，人生待足何時足，未老得閑始是閑。知足知足常足亦。歲至五十有六，選駐紅亭驛邊之山莊茅廬，在此歇腳甚是好，四時得宜，神情爽滌，莫此為勝，如此甚好！（人生之樹又添刻痕，酒后胡言亂語記之于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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