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

虎哥

“你要退休了嗎？”“你退休了嗎？”這兩句話幾乎成了近幾年人們對我的問候語了。我一直以來總以為退休離我很遙遠，總以為老離我很遙遠，現在，我終于被人們問候老了，問候到退休了。今年暑假我就要退休了，一晃已經工作整整四十一年了。 這期間，因為工作需要我離開課堂十多年，近三年才重新回歸課堂。學校對我很是照顧，讓我任教初一年級十個班的縣地方黨史《紅色豐碑》，一個月給每個班上一節課，共十節，同時兼心理咨詢室的工作，基本處于半休息的狀態，很是輕松。學生們很是喜歡我的課。因為一個月才給他們上一次課，所以每當我出現在他們教室的門口，同學們總是報以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紅色豐碑》雖然是非考試科目，但我每節課都精心準備，我知道上課對于我來說已經是上一節少一節了。我不厭其煩地查資料、拍圖片、制作視頻。我不辭辛勞翻山越嶺重走紅軍路、探秘紅軍洞、憑吊烈士墓、探訪紅軍戰斗遺址、參觀紀念館，掌握第一手資料。由于準備充分，課堂上我就能天馬行空，揮灑自如。文字、圖片、視頻交替呈現，生動有趣，吸人眼球，深受學生們的歡迎。 三年下來，全校一千五百多同學就都是我的學生了，我給他們每個人都上過課。學生們碰到我，總是笑著大聲問候：“趙老師好！”“虎哥好！”我也總是不忘回應“你好！”“同學們好！”有時整個班幾個班的學生依次過來，問候聲就會此起彼伏，響成一片，這時我就干脆讓到一邊，舉起右手，笑著大聲回應：“同學們好！”“大家好！” 六月份學生要復習迎考，五月是我給學生上的最后一次課。在這最后一節課里，我結束了最后的課程，然后向我的學生們作別。我在教室的多媒體上打開了我發表在中國作家網上的作品集。“哇！這么厲害呀？！”同學們異口同聲，然后就是雷鳴般的掌聲！我還相繼打開了我發表在青年作家網、中國詩歌網、【現代作家文學】、【新銳散文】、【遠方文化詩歌傳媒】、【當代作家】、【浙里鄉愁】等網絡平臺上文學作品，請同學們瀏覽。隨后我還給大家展示了幾篇我發表在報刊雜志上的散文，我以我特有的方式向我的學生和我的課堂作別。同學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師居然還是一個能創作發表文學作品的“作家”，感到十分的意外和驚喜。掌聲！還是掌聲！能被學生喜歡和崇拜，是老師莫大的榮幸！我在同學們的掌聲和歡呼聲中告別了我的講臺。 其實當老師原不是我的本意，當初實屬無奈。我是招生制度改革三年后的首批中專（高）的考生，我沒有填過師范專業。省招生辦逐級打電話到我學校，問我“衢州師范學校愿不愿去”。后來開學后才知道，那是因為國家要“快出人才早出人才”，而“培養人才的關鍵是教育，教育的關鍵是教師”，由此全省的師范學校就擁有了首批優先錄取權，凡是填過“服從分配”的高分考生，不管有沒有填過師范的志愿，一律電話詢問，同意去就取。那些年教師地位低下，工作生活艱苦，我和父親一時拿不定主意。于是父親就備了酒菜，請鄰居胡老師來喝酒。酒過三巡后，胡老師說：“飯碗有好幾種：有泥飯碗、鐵飯碗、銀飯碗、金飯碗，我們應該先捧上鐵飯碗，告別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以后如果自己有本事，再去爭取銀飯碗、金飯碗。”父親聽了后馬上豁然開朗，拍拍我的肩膀說：“兒子呀，去吧，去了就是居民戶口了，就可以吃皇糧穿皮鞋了。種田萬萬年，教書萬萬年吶。”班主任老師也鼓勵我：“教書有什么不好呀？老師的工作對象是活的，是人，不是機器。”我這一干就是四十一年，見證了滄海桑田。父親的話只說對了一半：種田沒有萬萬年，我的老家和全國的許多地方一樣，已經無田可種了，教師倒還是依然如故。當初熱門的那些商校、糧校、汽校、紡織等學校的學子，畢業工作沒幾年就都紛紛失業下崗，自謀出路了，而教師卻巍然不動。這四十一年，我親身經歷了教師地位和待遇不斷提高的過程，現在教師已成為許多人羨慕的職業，校園也成了當地的地標性的建筑。有人說：“教師是燃燒自己，照亮他人。”我卻大不以為然，我一直認為，是國家養了我，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而且是應該做好的工作。 六月份上班的第一天，風度翩翩的校長向我走來：“趙老師好！你是最后一個月上班了哦，辛苦了幾十年，如果學校里沒有什么事，你就在家好好歇著吧，下學期再給你開個歡送會。”校長說。上學期教師節，這位新校長給學校里的幾位退休老師開了個歡送會，給每人送上了一束鮮花。當時我心頭一熱，很是感動。給退休教師獻花，這在我校的校史上還是第一次，而我再過一年也將退休。我微笑著，在心里默默地說：“不必了，大家都忙，我的歡送會就免了吧。”人生自古傷離別，我想默默地離開。 六月二十八日，我回校監考，這是我最后一天上班。監考完后，我就獨自一人漫步校園。我在曲徑小道上流連，我在綠茵場上健步；我在荷花池畔駐足，我在孔子像前仰望；我在塔樓上鳥瞰，我在樹底下靜坐。我默默地回想這四十一年來的云卷云舒，我靜靜地回憶這四十一年來的雷鳴電閃。我在回首這四十一年來的風雨泥濘，我也在回眸這四十一年來的彩虹和康莊。這四十一年，我穿過冬，我走過夏，我在春的青澀里歡歌，我在秋的碩果下暢飲。這四十一年，我哭過，我笑過，我醉過，我竹杖芒鞋，風雨兼程。人生能有幾個四十一年呢？四十一年，我縷縷青絲變華發，四十一年，我桃李芬芳。今天，我向我熱愛的校園揮手，今天，我向我四十一年的人生作別。我默默地佇立在校門口，環顧著我的校園，情不自禁，熱淚盈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志摩那首膾炙人口的《再別康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退休，它是人生旅途中不得不經過的一個港口，我稍作停留后，將再揚帆啟航！2022.6.29 注：本文發表于現代作家文學、中國作家網、青年作家網。 作者簡介：虎哥原名趙國虎，浙江武義人，青年作家網簽約作家，中國作家網、中國詩歌網注冊會員，美篇論證的文學領域的優質作者，青年作家網2021年度優秀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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