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那個鄉村夏夜

月中詢梅

鄉村夏夜。太陽漸漸落山了，熱氣漸漸降低，家家門前的道場干凈了，也涼爽了些。依稀記得，鄉村夏夜乘涼，先前都得作些準備，如打掃場地，潑幾擔水，用稻草扎幾大把煙把，撒一勺“六六六”農藥粉在上面，到時候點燃驅趕蚊子。 夜幕四合。做完灑掃這些活兒之后，各家各戶的男女老少開始從屋里往場地搬來乘涼用具，或一把靠椅，兩條凳子，或架上一塊門板，一個竹床，一樣一樣地擺放好，再提來一桶水，把乘涼用具一一洗抹一遍，變得清爽些。也有人臨時支起床帳，準備在外面睡一個通宵，我從來沒有體驗過，總覺得他們好享受。 月上東山。正掌燈時分，差不多吃完了飯，門前場地開始有人說話，接著陸陸續續走出人來，接著人就漸漸多了起來，接著相互打招呼，“吃飯了?”“吃飯了。”接著談論天氣，“今晚好悶熱，不透氣，一絲兒風也沒有。 ” “可悶呢！希望憋點雨來才好。” 到這時，人就越聚越多了，場地也就越來越熱鬧了。 月灑場地。此時，場地上，有人坐，有人躺，也有人在走動，還有的人家，晚飯遲了，便端來碗筷，就著涼床或涼椅，“吧嗒吧嗒”地吃一碗面，或一碗粥了。此時，老者面前擺上一茶壺，新泡了茶水，在慢悠悠地喝茶，不時地抽上一袋煙，煙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閃一亮的，蠻悠閑愜意的感覺。少者呢，此時最亢奮，最瘋狂，做著最愛做的事，他們三五個，七八個，跑到村外田野上追螢火蟲，捉到螢火蟲，裝進玻璃瓶里，或雞蛋殼里，看螢火蟲在里面一閃一亮的，挺新奇，大孩小孩提著各自手制的燈籠，瘋玩，玩忘了回去乘涼。 月上欄桿。繁星滿天，村里那幾個愛嘮嗑的，自然不放過這乘涼相聚的好時光。男人們大多談一些屬于男性的話題，永遠不變的話題，年歲，收成，生產，天氣，水利建設等諸多話題，全是力氣的活兒，不過說的時候，不用力氣，有一句沒一句，略顯有氣無力，是不是一天太勞累的緣故？女人們則大多談一些女性關心的家庭瑣事，吃飯，穿衣，燒柴，弄菜，打豬草，家長里短，三親六眷，事無巨細，嘰嘰喳喳沒個完。 夏夜詩畫。鄉村夏夜，充滿詩情畫意，蛙鳴，鳥叫，螢舞，蟲飛。兒時陪伴家人乘涼，便聽到房前屋后蟲叫，山野田邊蛙鳴；便看到，樹底蟋蟀亮翅，月下壁虎畫墻。兒時的鄉村夏夜真美，真美！ 月到中天。鄉村夏夜漸漸安靜，熱氣漸漸消退，夜漸漸走向清涼。此時，天空與大山、大地，渾然一體，仿佛一幅天地一色的水墨畫，恬靜，素淡，美麗，人們也正在靜靜享受勞累后的舒坦。夏夜沉睡了，大地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地吹著，除了遠處一兩聲狗的吠叫，冷落的村子靜寂了，冷落的場院靜寂了，冷落的人們靜寂了。此時，鬧累了的小孩睡著了，勞累的大人睡著了，只有晚睡的老人，還在靜靜的，輕輕的，不急不忙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如奶奶給兒孫搖著蒲扇，爺爺給點燃的煙把挪動個地方，等等。 月下親情。老天爺啊，對這片土地上勞作的人們，多少懷有惻隱之心，它正在用柔情的手撫慰月下乘涼、熟睡的人們！人躺在道場上，極目夜天，看無垠深邃的天空，看橫亙天空的銀河，看靜謐溫情地俯瞰大地，看清輝悄悄地灑向人間，還看把夏夜的清涼一絲絲地散落到人們身上！此時，我不禁記起了我的母親，我依稀記得，夏夜乘涼，每次母親干完家里活兒后就會坐到我們身邊，搖著扇子為我們驅趕蚊子，夜深后，道場上露水漸重，母親就將熟睡的我們一一抱回或背回屋，第二天醒來，我們才發現自己睡在屋內。 深耕鄉愁。?時光的刻刀把兒時的夏夜生活方式雕沒了，現在家家戶戶都有了電扇、空調和滅蚊液了，夏天再也不用到戶外納涼了。一位作者《鄉愁深耕在心間》中問：為何還有那么多人難以忘懷六七十年代的清苦生活？今天，我寫這篇文章，也算是我勉強回答那位作者的問題。 篇末請欣賞孟浩然詩：夏日南亭懷辛大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乘夕涼，開軒臥閑敞。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感此懷故人，中宵勞夢想。 文字：原創圖片：網絡? 悠悠故鄉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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