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是母親誕辰100周年,也是她離世30周年。</p><p class="ql-block"> 翻出母親30多年前的日記本,拂去日記本上的灰塵,一頁頁泛黃的日記,細(xì)細(xì)地閱讀,彷佛聽到歷史在窸窣翻頁。瞬間,穿越時光的隧道又回到三十多年前,母親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熟悉又陌生,清晰又模糊,她那深情的目光……讓我不禁潸然淚下。往事如煙,母親的往事像電影分鏡頭一樣,在我眼前一幕幕 閃過,塵封了多年的記憶,又徐徐展開…… 回顧母親走過的路,去觸碰那段遙遠(yuǎn)而真實的歷史,對我來說是又一次心靈上的洗禮。</p><p class="ql-block"> 母親1922年11月26日(農(nóng)歷十月初八)出生在廣東高明縣濠基村的一個名門望族的封建大家庭中,在高明幾乎富甲一方,她父親譚樹棠,是一名思想開放進步人士。大學(xué)畢業(yè)后,棄官不做,毅然回到了家鄉(xiāng)創(chuàng)辦起本縣的第一所中學(xué),并自任校長兼教師;隨后又籌辦了一所師范學(xué)校。他娶了賢惠的妻子,婚后生活十分優(yōu)渥,對于自己唯一的女兒,視為掌上明珠。他從小就教導(dǎo)她“要爭氣,要獨立,要奮斗”,希望她能通過讀書擺脫這個封建禮教家庭的桎梏。但是,在母親九歲那年,母親突然病故,她最美好的童年時光就這樣噶然而止。母親被送到了她的三姨媽家寄養(yǎng) ,直到她有了繼母后,十三歲才重新回到家中生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母親 譚秀華1949年在廣東高明。</span></p> <p class="ql-block"> 母親是家中的獨生女,父母從對她小嬌生慣養(yǎng)(據(jù)母親回憶,小時候每天早上父親都會領(lǐng)她去茶樓吃早茶)即便她母親去世后,寄養(yǎng)在姨媽家,也是嬌慣不改,甚至有時上學(xué)還要姨媽背著去。</p><p class="ql-block"> 然而,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后,戰(zhàn)火燒遍了大半個中國,1938年秋,日軍侵占廣東,學(xué)校被炸毀,母親被迫中斷了求學(xué)之路,平時膽小怕事、柔弱,還不滿十六歲的母親,因從小就受到了高明“三譚”革命的事跡影響,早就有了抗日救亡的念頭,在叔公譚植棠、譚天度親自的引導(dǎo)下,在國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機時刻,她毅然決然地參加了革命。并于次年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p><p class="ql-block"> 風(fēng)云際會,革命會催生人早熟。母親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中血與火的淬煉,白色恐怖的生死考驗后,逐步成長為一名對黨忠誠的革命戰(zhàn)士、膽大心細(xì)的地下工作者、英勇的游擊隊女戰(zhàn)士、智勇雙全的政治交通員、干練的女區(qū)委書記……</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1949年,母親身著戎裝在紅旗下留影。</p> <p class="ql-block"> 在母親百誕之年,重新回憶她的幾個革命活動片段,從中再去感受她的崢嶸歲月!</p><p class="ql-block"> 1945年5月,母親奉命調(diào)往中共江門交通總站,任政治交通員。情報部門是部隊的“耳目”,情報是部隊軍事行動的決策指南。江門交通總站是中共粵中地區(qū)部隊的情報中心。在她的回憶錄中雖然只用幾句話一帶而過,但當(dāng)時的工作環(huán)境錯綜復(fù)雜,形勢極為險峻與嚴(yán)酷,可見一斑。她寫道:“新的任務(wù)又落在我的肩上,天天化了裝與敵人周旋,這可比躲在虎口(高明)的日子,更為緊張、危險,在街上經(jīng)常遇見特務(wù)、叛徒,要想方設(shè)法甩掉,在船上碰到“托派”要機智的離船逃脫。”</p> <p class="ql-block">1949年 , 母親(中間)與戰(zhàn)友在廣東高明合影。</p> <p class="ql-block"> 1949年七月的一天,作為中共高明縣委區(qū)委書記的母親,在橫村的一間祠堂內(nèi)召集“婦運”工作會議,共計有三十多人,傳達(dá)上級關(guān)于婦運工作的指示,突然放哨的同志跑來報告,國民黨軍隊從宅梧方向突然襲來,現(xiàn)僅離橫村四、五里路,母親立刻組織、指揮大家撤退,當(dāng)她們越過村前的一片田野,向蛟塘村方向的山上奔跑,剛爬到半山腰。敵人已經(jīng)追到了山腳,并發(fā)現(xiàn)了她們,用機槍向上山猛烈地掃射,情況十分危急。她們都是婦女同志,大多數(shù)人沒有配備武器,只有幾個民兵帶著長槍進行護衛(wèi),她們拼命地往山上爬,到達(dá)一個山坳,確認(rèn)敵人沒有追上來,便稍做休息,卻發(fā)現(xiàn)母親怎么沒有跟上來,這時,后上來的同志說,有一名剛從香港回來,名字叫楊霜的女同志,身體較胖,累得暈倒在山坡,華姐把她扶起來,吃力地扶著她向前走,敵人馬上就要追上來了,華姐一手?jǐn)v扶楊女,一手拿著短槍,準(zhǔn)備和敵人拼命……。還好最后,敵人不知虛實,不敢再追了,她們終于脫險了。三十多年后,革命前輩張凌寫文章回憶寫道:“華姐臨危不懼,英勇救護同志的革命精神深深地教育、激勵著我們。大家都下決心學(xué)習(xí)華姐,不怕犧牲,誓死不當(dāng)俘虜。”</p> <p class="ql-block">1951年,父親與母親在廣州合影。</p> <p class="ql-block"> 母親的一生并沒有寫日記的習(xí)慣,只是到了晚年,父親去世后,才開始記日記,用日記傾述對我父親的無限思念之情,用日記總結(jié)和反思自己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母親和父親一生感情至深,志同道合,在戰(zhàn)爭年代相識,即是革命戰(zhàn)友、同志又是戀愛情侶,解放初期,她們結(jié)成了伴侶。在生活中,母親性格豪爽,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女中豪杰”,而父親性格溫文儒雅,知識淵博,好似一介書生。他們倆性格互補,相得益彰、相濡以沫,在事業(yè)上相互鼓勵,生活上互相幫助。在我的記憶中,就從沒有過他們紅過臉,吵過架的片段,可堪稱是完美的革命伉儷。</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父親去世后,在日記中寫道:“我們共同為革命戰(zhàn)斗半生,你言行深使我終生難忘,挫折和坎坷我們沒有畏縮,真摯的愛情始終是純潔的,巨大的創(chuàng)傷何時使我平靜,革命者唯有化悲痛為力量”!</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1961年夏,母親和她五歲的兒子在鞍山二一九公園合影。</p> <p class="ql-block"> 母親一生坦蕩,對黨忠誠,對黨的事業(yè)熱忱甚至執(zhí)著!她在回憶錄寫道:“文革”開始,我認(rèn)為自己一生是革命的,只有積極響應(yīng)黨的號召,就是個勝利者,但沒有料到這場運動是顛倒是非,不到兩月,捏造事實的大字報鋪天蓋地,天天接通令去挨批挨斗,從學(xué)校到醫(yī)院,從大禮堂批斗到大街上“游街”,從地方到首都,斗得我昏頭昏腦!在逆境中我想了很多,孩子們的牽掛,使我難以入眠,造反派針對我的弱點,利用母愛之心對我進行攻心,如果不按他們的意圖來交待,就要把我拉到家門口進行批斗,讓孩子們來陪斗,多么殘酷,為了不傷害孩子們的心靈,我做了違心的事,按照他們的要求寫了假材料,停止了這場惡戰(zhàn)。然而,我也陷入了深淵。但我堅信黨是會把所有的問題徹底搞清”。從她的文中可看出,母親雖然在“文革”期間,受盡了肉體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凌辱,但她始終不忘初心,對黨忠誠,對信仰忠貞不渝,絲毫沒有動搖對黨的信任!同時,她雖然是一名堅定的革命者,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世界上最有柔軟心腸的母親,在不失基本原則的情況下,作為一名母親,盡管她的“羽翼”已經(jīng)在那一場惡風(fēng)暴雨中摧殘所剩無幾,但她還是要奮力張開它,來保護羽毛未豐的孩子們。</p> <p class="ql-block">1950年母親與戰(zhàn)友在廣州合影。右一母親,左一羅航,后排何少霞。</p> <p class="ql-block"> 母親一生,她對戰(zhàn)友、同志,充滿了無限的愛,如同春天般的溫暖,她對自己的親人溫柔體貼,情深似水。母親早年離家參加了革命,給父親和家庭乃至家族都帶來許多危險、麻煩。母親一生,心中非常的內(nèi)疚,但忠孝不能兩全。她在晚年日記中寫道:“農(nóng)歷十月初八是我的生日,孩子們?yōu)槲易郏瑫r光消逝已是67年,養(yǎng)我的父母早不見了,他們?yōu)槲页砷L付出心血,我卻沒有盡到孝道,尤其是幼年喪母,不知媽媽的一切,更沒有為她服務(wù),沒有她,哪有我?深感內(nèi)疚,育我的是共產(chǎn)黨,指引我方向,使我沒有空度年華,有了今天的我,這個家還是黨賜我的……”。</p><p class="ql-block"> 母親離休后,在家?guī)O子,買菜、干家務(wù),但她始終沒有忘記學(xué)習(xí),對國家的發(fā)展、前途極為關(guān)心。在建國四十周年的前一天 ,母親在日記中寫出了她晚年的感想:“國慶40周年將來臨之際,無限感慨!首先想到了你和許多先烈,我是幸存者,該如何去度晚年,雖老有所養(yǎng),是黨的恩情,但老有所為,自己以無能為力而感到慚愧。回顧40年前的今天,我還在農(nóng)村戰(zhàn)斗中來迎接建國的大典。40年光陰,滄桑巨變,隨著歲月的流逝,自己從青年進入老年,一個跟黨走了五十年的老黨員,不禁浮想聯(lián)翩,許多戰(zhàn)友倒下去,為什么?不外是為了黨和人民的神圣事業(yè)犧牲了,我從南到北戰(zhàn)斗又為什么?也同樣是為了黨的事業(yè)!雖自問幾十年沒有做出更大的貢獻,但始終堅定不渝,忠誠于黨,盡了力而奮斗,今后不管還有多少歲月存在,還是會不畏風(fēng)霜,迎接祖國有更大的發(fā)展,當(dāng)一名新時期的合格黨員!</p><p class="ql-block"> 父親在彌留之際,給子孫們留下了遺訓(xùn),也是父母給我們留下的精神財富,母親在后來的日子里,不斷地去給外孫子(女)孫子們,講述革命前輩和她和父親的革命經(jīng)歷和故事,讓他們從小就樹立起正確的人生觀,長大之后,成為社會上有用的人。母親日記中寫道:“你(我父親)為革命奮斗終生,忠于黨和事業(yè),一貫川為教育兒女,你留下的遺囑良言,他們一定銘記心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母親晚年在家中。</p> <p class="ql-block"> 母親雖然離開家鄉(xiāng)高明近50年,但她一直都對家鄉(xiāng)和親人非常惦念,她對當(dāng)?shù)卣h組織,對她革命經(jīng)歷的認(rèn)可,感到非常的欣慰和感謝!她在1989年底的一篇日記寫道:“昨天,接到黨史辦的來信,要求我寫寫一生革命的事跡,給他們整理,以便送到省好聯(lián)刊,深感關(guān)懷和光榮,但平凡的一生難以如愿以償”。</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69歲生日這一天,在日記中留下了她的生日感言,這也是她最后一篇日記:“轉(zhuǎn)瞬已是古稀年,遙想當(dāng)年恍若夢,歷盡滄桑坷坎路,酸甜苦辣皆嘗過,平凡人生即如此”。</p><p class="ql-block"> 母親一生跌宕起伏,波瀾壯闊,她對黨赤膽忠心,對信仰忠貞不渝,勤奮工作,嚴(yán)以律己,她一生忙于工作,少有時間去管教孩子,但她身教勝于言教,為我們子孫后代樹立了人生的榜樣,留下了良好的家風(fēng)。作為她的后人,為她的一生感到驕傲,也非常感動!她的精神會永遠(yuǎn)激勵著我們前行!</p><p class="ql-block">親愛的媽媽,我們永遠(yuǎn)懷念您!</p><p class="ql-block">參考史料:</p><p class="ql-block">1.譚秀華1989年撰寫《我的回憶》。</p><p class="ql-block">2.譚秀華1987年—1991年的日記。</p><p class="ql-block">3.廣東高明黨史研究室《高明黨史資料》第二輯中 (張凌回憶文:橫村撤退——譚秀華事跡點滴)。</p><p class="ql-block">謝謝您的閱讀!</p> <p class="ql-block">1989年 ,母親抱孫子合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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