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谷雜糧之紅苕</p><p class="ql-block">紅苕在我國分布極廣,各地稱呼迥異,被稱為紅薯、番薯、地瓜極為普遍。因其從南美引種而來,最先到達臺灣而產量高被神秘封鎖,直到十八世紀才傳種到祖國大陸,填飽肚皮而廣泛栽種成為人們喜愛的糧食,為人口繁衍使華夏作為大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四川淺丘的紅巖土特別適合紅薯栽種,倍受川人青睞,普遍稱為紅苕家喻戶曉。</p><p class="ql-block">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農村生活艱苦缺吃少穿。大春主要栽種水稻和紅苕,兼種棉花、包谷、高粱、花生、芝麻、黃豆、綠豆等雜糧和經濟作物,部分地方喜歡種植煙葉、海椒。水稻滿栽滿插農民一年四季都在謀劃,以保證公糧統購愛國糧足額上交入庫,支援國防和城市居民需要,獲得少許現金全部購買化肥,只有旱地坡土栽種紅苕不交公糧,分配到戶保障大半年口糧。兒時對紅苕既感情深厚又時常討厭,矛盾的心情直到長大成人。說對紅苕感情深厚,那是因為遍種紅苕,谷子打上岸后便可挖新紅苕吃了,此時稱為“嫩紅苕”,口感又甜又糯,哪塊土的紅苕大根好吃,心里一清二楚,認準偷摳背回家人吃喂豬雖是悄悄咪咪,總會得到大人默許而竊喜;正式開挖紅苕,大人在前面挖,小人在后面撿,不管是牛犁人挖,總有一些犁鏵坯犁不到,大人好像也看不見,細娃是可以隨便撿紅苕背回家不算違規,成就感油然而生。討厭紅苕主要指從深秋到次年四五月間,一日三餐幾乎是紅苕稀飯,困難的家庭幾坨紅苕和著稀米湯囫圇吞棗,常常因為缺米,紅苕絲絲、紅苕片片、紅苕坨坨、寬紅苕打“頂杠”,吃得伸頸項;即或來了人客煮干飯,也是把白紅苕切顆顆指尖粗芭底,紅苕多于米飯,討厭這種生活由來已久。讀初中開始住校到高中,星期天下午到學校,除泡菜干菜裝夠一周食用外,三斤大米用布袋裝好扎緊,紅苕則憑力氣盡量多背一些,家到鄉小雖然只有四公里路程,由于年紀尚小,駝腰弓背背著背篼走走歇歇,花去一個小時走攏,立即蒸夜飯抓一把米和著三四根紅苕裝在瓷盅,每次蒸飯認領瓷盅交搭火炭票一分五厘錢,中午晚上的蒸飯可口,早飯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溜味,可能是淘米紅苕在甑子捂了八九個小時的緣故,廚工凌晨四五點鐘開始蒸飯,豈有不酸之理。這種生活持續了五年,直到高中畢業。</p><p class="ql-block">為了栽種好紅苕,農民從翻春窖種到成熟犁挖紅苕,要經過漫長的七八個月,也是大春主要農活之一。大集體生產隊采用集中窖種的方法,在菜園灣選擇上等平潮土五六畝作種紅苕窖種土,按不同品種諸如白紅苕(大白薯)、姜黃皮(貴州棒)、兩季紅苕、五二四等安排一定面積的土塊育種。白紅苕畝產高大面積栽種,姜黃皮產量次之栽種面積減少,兩季紅苕口感好容易煮耙但產量不高只在“二膀土”種一些,五二四紅苕畝產最低,利用坡頂的淺腳土栽種作為補充。種紅苕在二三月間發出嫩芽新枝,這時正是荒月,為了增添豬食,細娃會漫山遍野挖紅苕芽芽,不管是麥土還是豌豆土,經過冬天的雨雪浸潤,還沒霉爛的紅苕會發芽,春暖花開的季節,?著鋤頭背著背簍的小伙伴行走在各種土塊間極目搜尋,發現紅苕芽連蔸挖起丟進背篼,一般到午飯回家,都會有滿背的收獲得到父母夸贊,發芽的紅苕作豬潲解決春荒,挖紅苕芽跑遍了附近的山脊溝岔,留滿了兒時的足跡。</p> <p class="ql-block">當小麥豌豆收割,農民一邊忙栽秧一邊忙攏紅苕廂。犁牛匠抽早晚犁紅苕廂,一二臺土有預留行并且點播(移栽)包谷已近尺余,則順預留行包谷開廂,一般四廂為一幅,兩行包谷正在紅苕廂上,那手藝簡直不擺了。三臺及以上的土塊有斜度,犁牛匠要看好水路,以不打斷紅苕廂造成大量水土流失為準,犁牛匠會從土塊中間起一犁鏵確定水路走向紅苕廂,分上下兩塊開犁,隨彎就彎犁起走,實在犁不過去了,就采用巴廂過渡,全憑犁牛匠掌握,一塊土犁完,那行行路路的紅苕廂錯落有致,勝似圖畫的杰作。牛犁紅苕廂難免遺漏和不規范,則采用人工鏟補,用“月亮鋤”或者“煙鋤”順廂坯鏟平整,理通水路。我陪大哥去浸水土鏟紅苕廂,他鋤頭一鏟滾出一根紅苕芽,我飛奔過去想撿起,害怕被下一鋤挖爛,撿到手還沒來得及高興,猝不提防的大哥緊跟一鋤正好挖在我的左肩,立時鮮血直流大哥瞬間蒙圈,趕忙扯來“火煙泡草”咀嚼止血消炎,留下兩寸長疤痕,從此以后,什么力氣活都是大哥搶著干,從不讓我染指。</p><p class="ql-block">大戰“紅五月”如火如荼進行中,男工栽秧女工打豌豆麥子忙得不可開膠。若遇“天咚雨”曬場如戰場,男女老少搶運糧食進倉,那場面感天動地。如果雨繼續下,母親會去自留地扳紅苕芽,帶著弟兄姊妹栽紅苕,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打著赤腳,把只有一二尺長紅苕藤撒在紅苕廂間,左手食指與中指攥著“折刀”,左手指尖插入泥土摳個“雅雀口”,右手插入苕藤兩個節,左手回填泥巴輕輕一逞,同時折刀留出兩節苕藤露出折斷,一窩紅苕栽好,動作嫻熟麻利,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很想學習使用折刀這一招,可能是手小的緣故,始終攥不緊一折便滑甚至折不斷的尷尬而氣餒,母親則喊娃兒頭只管背紅苕藤罷了,憐愛之情溢于言表。“折刀”形如半月,頂部鉆眼套繩形成環狀,套住二指使用,原來并不好學。集體大面積栽紅苕,免不了下鄉插隊的知青鄧尚瓊鬧笑話,不會使用折刀不算啥,往往栽成“馬鞍翹”兩頭現苕藤笑得農村婦女前仰后合,整得知青一臉迷茫。跟上山的細娃看見土邊成雙的紅豇豆十分愛人,偷悄摘回家煮豇豆稀飯,監工的作業組長不說,守山的癩子頭唐仲成時常裝怪,看到其影子作鳥獸散,躲在沙凼樹林打趣:“癩子癩瓜襠,照亮屋中央,摸黑不打火,跶死田巴凼”,嘴犟的細娃莫被牛高馬大的“仲癩子”抓到,否則被打屁股的懲罰就吃大虧了。</p><p class="ql-block">管理紅苕,從薅開始,除去紅苕廂溝雜草稱為薅紅苕。萌芽的紅苕藤長滿窩口向四周蔓延,香附子魚鰍串白花藤狗尾巴等雜草瘋長,與紅苕爭水肥使土壤變貧瘠,薅紅苕除草成為重要一環。紅苕生長期是盛夏,薅紅苕抓住正午日頭正旺,薅鋤一鏟一鉤,薅落的各種雜草被烈日曬蔫,再無存活返陽的可能。中午薅紅苕雖然熱往上躥汗流浹背,但午時風往往使人倍感上蒼的憐憫眷顧,憫農詩作者李紳的《除禾》正是薅紅苕的真實寫照。紅苕鼻子開始結紅苕,窩口開裂就到淋糞的時候了,豬尿糞水加一撮尿素肥普遍淋一次糞,增加畝產。農家肥不夠又恰遇雨天,采用碳酸氫銨直接撒在窩蔸追肥的方式也是常有的事情。幾潑雨后紅苕藤過廂溝,開始翻紅苕,大雨治沙掩埋紅苕藤,從埋節處長出“灶雞根”影響產量,俗稱“懶紅苕”,采用翻紅苕藤干預。翻紅苕高低有別,低臺土采用“攏廂”,就是用手把散落廂溝的紅苕藤團攏到廂干,高臺坡土則采用竹竿翻紅苕,頭次從上往下翻,二次從下往上翻,如此循環,直到處暑節結束。各家各戶為了多掙工分,一家人出動承包一塊土的畝分翻紅苕,一人一廂你追我趕,大人個高手桿長,一攏一大片速度飛快,翻轉的苕藤葉片顛倒,小人只能小把翻攏,一不小心翻到如鋪蓋的密植苕藤,中間正裹夾著一條“干黃鱔”菜花蛇,嚇得“媽呀媽呀”一陣亂叫,大人逮住蛇尾一噠,立即動彈不得被制服,還常常遇到耗子洞翻出野兔黃鼠狼。翻紅苕也有意外收獲,紅苕廂溝總有不少“狗屎瓜”,收集十幾二十個回家素炒一盤是下飯的佳肴,偶爾會遇到散籽冬瓜,一根藤結著五六斤重的二三根冬瓜已經上灰,摘回家熬冬瓜綠豆湯清熱解暑。</p> <p class="ql-block">老話說七月(農歷)莫干八月莫泠紅苕必然好收成,四、五千斤一畝的紅苕豐收在望。去紅苕廂溝耙干紅苕葉作豬食,背到斗城新市場出售,八九分角把錢一斤,一編織袋二、三十斤賣得二三元錢,一學期學雜費就夠了,冰棍和“沖”都是兩分錢各吃一個,心里美滋滋的別提多愜意,步行回家十公里路程步履輕松,舍不得八分錢吃一碗“噠噠”面因為沒有二兩糧票。到了立冬前后,該是挖紅苕的季節,計劃點播小麥的平潮土、一臺土由生產隊作業組組織女工統一割紅苕藤,作青儲和干儲飼料歸公豬圈所有;二臺土及以上由作業組長指派土塊到戶頭,獨自割紅苕藤歸各家所有。馬草鐮平紅苕蔸鏟落,四五蔸為一把扯紅苕藤捆緊,大人割細娃拖,山干有樹木則用篾塊牽繩晾曬苕藤,沒有樹木的草干子,平鋪裸干晾曬。金秋十月,農村山干那一排排掛著的紅苕藤由青變淡黃直至變黑灰,如一列列排隊的士兵,更像倒掛的苧麻,筋筋吊吊長短不一。冬干苕藤葉片黑亮,冬泠則黑灰,這可是農村喂豬一冬乃至翻春的飼料,“干豬草”成為農村人一冬的牽掛,時不時去坡干擔兩挑,在曬壩抹葉裝袋存儲,煮豬潲時將干豬草沯米糠碎紅苕中同煮,豬進食爭搶正歡。遇缺少油鹽錢,大包小背自由市場出售干豬草,壩地喂豬戶會在南門豪子口的冒水渠討價還價。</p><p class="ql-block">點麥子的紅苕土先挖,挖出來的紅苕首先滿足生產隊留種實行“高溫大屋窖”窖藏,其次滿足公豬圈喂豬,剩余部分按人頭以戶為單位分配。家家戶戶都有屬于自己的紅苕窖,多在院子后面的山干峭壁鑿洞砌石柱作門,門板是八九塊木板相摞而成,頂端掛鎖防盜,一般一窖紅苕四千斤左右,大家庭有這種窖兩三眼。小麥點播是有時限的,民諺口訣是“九月(農歷)立冬點過冬、十月立冬點齊冬”,往往立冬前紅苕不宜下窖,有“干疤爛”的危險,所以不會大面積挖紅苕,怎么辦呢?農民自有智慧,把點豌豆的土塊割完紅苕藤后,保留紅苕廂的紅苕依然存放泥土中,在廂溝用煙鋤挖窩退步,窩角對邊點豌豆兩窩各三四顆種子,漆好的干糞用“背撮”挎前胸一窩一把,行進中同時踩窩口壓實。立冬后再去挖豌豆土的紅苕下窖,分得幾千上萬斤紅苕的農民家庭,是冬天到春天的主食。把鑌鐵皮子鏨眼磨紅苕粉攪涼粉鏜“母豬皮”是一家人的最愛,殺了年豬炕好臘肉用刨子刮“紅苕元子”和著臘肉顆顆臘肥腸是美好的童年記憶,蒸紅苕“糖龜(兒)”樂此不疲,灶膛灰腔烤紅薯是冬天的游戲,切紅苕喂雞鴨是不變的家活,煮豬潲紅苕則是一天的主要勞動。</p><p class="ql-block">段吉泰在保升公社作黨委書記時是“農業學大寨”標兵,為了突破“萬斤苕”的神話,號召村民栽“大窩紅苕”,即是把荒坡禿嶺的空地打窩形成抱大的深坑讓石谷子風化,起陰溝泥和農家肥填滿,栽上苕藤任其生長結紅苕的一種方法。到挖大窩紅苕時,七八斤一根的紅苕比比皆是,二三十斤一根的紅苕有之,見過最大的一根紅苕五十多斤重,稱為“紅苕王”被巡回展覽觀瞻,立起足足有半人高。農村人以紅苕為食,只間斷舊歷五月,當種紅苕栽齊計劃面積,就開始挖種紅苕結的紅苕兒兒摻稀飯,直到接扣新紅苕。</p><p class="ql-block">因工作出差到河北北京山東在八十年代中后,正是冬季一片白雪皚皚,出氣哈著濃煙,搞不懂的北方人零下溫度還嚼著冰棍,烤白薯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家鄉市場出售紅苕也就五六分錢每斤,而北方街頭巷尾叫賣的烤白薯賣到二三角錢一根,差別啊!新千年的第一個年頭去深圳珠海學習考察,沙頭角吃海鮮大梅沙洗海水澡,在沙灘椅上乘坐觀海納涼飲鮮椰,點一包炸薯條一百克配搭甜面醬八元錢,家鄉遍地的紅苕依然是原糧出售,差距啊!在零四年全面取消農村一切費稅后,農村出現外出務工的打工潮土地撂荒嚴重,大面積栽種的紅苕已成過去式,沒有了往日的風光。隨著時間的推移,家鄉餐館的飯桌出現“五谷雜糧”拼盤(桶),花生、芋頭、山藥、紫薯盛出,一搶而空吃得津津樂道,收價二十元錢一份甚覺劃算,安居“五二四”紅苕作為地理標志牌更是賣到十元錢一斤,包裝禮盒七八斤百元以上。為紅苕點贊,點贊它利尿進補的功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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