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山薪火

文刀

謹以此文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1周年 　　1948年10月的云南省個舊縣老廠區公所，藍天白云，群山翠綠，薄霧繚繞。 　　老廠錫礦花扎口 　　十二三歲的小礦工背礦石出小硐 　　等待最后一個小兄弟出礦硐才放心 　　法式建筑的云錫股份有限責任公司老廠錫礦礦長辦公室內，礦長吳云綬的心情格外糾結：剛剛得到消息，兒子吳礽蕃在文山廣南縣被國民黨逮捕關進監獄。身為國民黨官員的吳云綬在木地板上走來走去，思考著營救的辦法。 思考良久，吳云綬叫來警衛員：“你去叫胡周廷來我的辦公室?！?lt;/p> 　　“報告礦長，胡周廷到”礦警隊隊長胡周廷身著制服，筆挺地站在門口。 “小胡，我兒子吳礽蕃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關在廣南監獄里，你帶上我的親筆信，去昆明找到省主席龍云，然后，按龍主席的吩咐去廣南將我那不孝之子保釋出來，并將他帶到礦上來。” “遵命！”胡周廷敬禮后轉身去籌備外出的行囊。 　　吳云綬，出生于上海一個富足的家庭，大學畢業后，和當時的許多知識分子一樣，懷著實業救國的理想，來到云錫股份公司工作，并于1946年至1949年任老廠錫礦礦長，由于其將主要精力放在生產管理上，兒子吳礽蕃在家里面的一些過激言辭也就沒有放在心上?，F在想想，兒子可能已經加入了共產黨。 　　抗日戰爭勝利后，中共云南地方各級黨組織，把個舊礦區作為黨的工作重點，不斷派地下黨員到礦山秘密開展黨的工作。1947年9月，中共滇南黨組織從石屏、建水派黨員戴繼先、李增喜、許國柱進入老廠礦區大坪子、蜂子洞、銀硐開展工作；1948年初又有蘇子駿、羅中書等進入老廠大坪子開展工作，大坪子成為中共個舊縣委在礦山開辟工作的第一個據點。 　　1947年4月，吳礽蕃在昆明讀大學時，就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48年5月，黨組織派他到文山開展地下活動，由于叛徒出賣，6月份被國民黨反動派逮捕關進廣南監獄。 1948年11月，胡周廷帶著吳礽蕃來到了寒風刺骨的老廠錫礦礦長辦公室：“報告吳礦長，你的大公子平安抵達?！?lt;/p> 吳云綬高興地：“坐坐坐，胡隊長辛苦了。” 胡周廷從口袋里掏出五十塊大洋遞給吳云綬：“為長官效勞在所不辭，你拿給我的兩百塊大洋，交了一百塊保釋金，車費和請客送禮花了五十塊，還剩五十塊，請長官清收。” 吳云綬一邊仔仔細細打量著兒子，一邊正色道：“胡隊長客氣了，就算是你的辛苦費了，裝起來。我還有一事相求，請你將我兒帶到機電股，讓他學一技之長?！?lt;/p> 　　1940年代的老廠錫礦全景 　　當時的老廠錫礦，實行日本式工業企業管理，共有八課三股，井工股是主要的礦石生產單位；機電股負責電力供應和設備維修；土木股負責生產生活設施的建設和維護。新中國成立后，分別更名為勝利坑、機修廠、建筑維修隊。 　　次日，胡周廷將吳礽蕃帶到機電股，安排給一起參加過黨組織秘密會議的車工曾嘉琦當徒弟。 吳礽蕃參加工作后，及時和上級黨組織取得了聯系。在和地下黨的直接聯系人田金銘交談時，吳礽蕃了解到：早在1928年4月，地下黨員李鑫就深入黃茅山礦區，為了不暴露身份，將在木登洞教書的共青團員何象堯調來，一起在菊花山一帶以開“刀煙鋪”為名，在刀煙買賣、吸煙聊天的過程中，了解砂丁的情況。同時，深入灣子街、耗子廠廟、花扎口等礦區調查情況，改編了許多民歌民謠，啟發礦工的階級覺悟。同年6月，李鑫向云南省臨委寫了《個舊情況分析和工作意見》的報告，分析認為老廠地區私礦規模小，各尖子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裝，對礦工管理嚴密，不利于開展黨的工作。建議把黨的工作重點轉移到馬拉格礦區。 1941年，曾在上海潘漢年手下做機要工作的地下黨員潘企之，從廣西到云錫股份公司。在擔任老廠錫礦會計課長期間，按照黨的“隱蔽精干”方針和“黨員轉地不轉黨的關系”的要求，堅持獨立開展工作。相繼組織荒山排球隊、歌詠隊、讀書會、話劇團等，1942年，潘企之利用李公樸到個舊錫礦參觀的機會，以“荒山讀書會”之名邀請李公樸到老廠作時事報告。在傳播先進文化的同時，宣傳了革命道理。 離別時，田金銘語重心長地說“小吳，地下黨在老廠礦區開展工作近20年，沒有發展一個黨員，原因是我們沒有選擇好突破口。” 　　按黨組織的布置，吳礽蕃認真分析了礦區工人隊伍的狀況，決定將考察培養的重點放在胡周廷身上。 抗日戰爭時期，胡周廷在朱家碧的滇軍中任過連長，參加過宣傳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秘密會議，對共產黨的性質、任務、目標和黨員標準有一定認識。同時，胡周廷將吳礽蕃從廣南監獄營救出來，在回老廠的路上，知道吳礽蕃是地下黨員，隱隱約約表達了自己要求入黨的愿望。 1948年12月，吳礽蕃認為胡周廷已基本具備黨員條件，經向田金銘匯報同意后，發展胡周廷加入了黨組織。 1949年2月23日，共產黨員、老廠錫礦礦警隊隊長胡周廷和新廠錫礦（當時的馬拉格錫礦）礦警隊隊長馬國光率礦警隊隊員及部份工人、職員共127人起義。 　　滇南地下工委和個舊縣委先后派戴繼先、向群、吳開壽等黨員干部加強對起義部隊的領導，并建立黨的特別支部，吳開壽任書記、戴繼先、向群、胡周廷為委員。之后，抓緊政治思想工作和軍事訓練，嚴格執行人民軍隊的紀律，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向群眾宣傳黨的政策。起義部隊先后轉戰蒙自、屏邊、金平等地區。在老街子至六斗之間的險要地帶萬門關，伏擊敵二七七團一個偵察排，殲敵20余人，俘敵3人，繳獲槍支20余支。同年3月29日，部隊進駐馬鞍底休整；4月3日，起義部隊在猛坪擊退金平縣“剿匪”副總指揮賀光榮部隊300人的進攻；4月5日，部隊在馬鞍底遭敵二十六軍二七七團的突然襲擊，因敵眾我寡，損失慘重，吳開壽、戴繼先、胡周廷、馬國光等18位干部戰士壯烈犧牲。 　　吳礽蕃利用當學徒工便于隱蔽身份的有利條件，經到井工股、土木股、學校考察發現，機電股工人和學校老師的文化程度較高，容易接受革命道理。于是，以機電股為據點，以機電股工人和學校老師為重點，公開舉辦“文化補習班”，利用晚上業余時間教工人學文化作隱蔽，建立秘密組織“工人翻身會”，成員有曾嘉琦、李興佐、安定國、龍潤清?！肮と朔頃敝?，以口頭的方式一層一層地宣傳全國的革命形勢和工人階級的歷史地位，同時，還對骨干積極分子進行黨的基本知識教育。1949年5月，“工人翻身會”的會員發展到100多人，吳礽蕃認為已經具備了建立黨組織的條件，于是著手發展黨員工作。 經吳礽蕃介紹，曾嘉琦、李興佐、安定國、龍潤清先后加入中國共產黨，并建立了由曾嘉琦任組長的老廠錫礦第一個地下黨小組，這個黨小組成為了“工人翻身會”的核心。之后，王炳生、向朝和、楊韻龍、趙愛秋、李正剛相繼加入黨組織。同年6月，老廠錫礦建立地下黨支部，曾嘉琦任支部書記。上級組織決定吳礽蕃參加礦區區委，由先期從昆明來的劉寶德和他進行聯系。截止9月底，老廠錫礦地下黨員發展到40余人。 圖為20世紀80年代老廠錫礦原地下黨支部成員相聚。從左至右:曾嘉琦、陳永和、李興佐、楊本貴。 　　同年，為適應斗爭需要，加強礦山工運工作，中共個舊縣委決定建立礦區工運工作委員會。按上級的布置，老廠錫礦地下黨支部公開成立了“工人聯誼會”，會員有300多人，成為地下黨領導的公開的工人群眾組織。 1949年10月，礦區廠商的槍支彈藥大部分被地下黨領導的工人組織控制，中共個舊縣委書記蘇子駿到黃茅山半坡廟，召開了由200多地下黨及其外圍組織骨干參加的保廠護廠誓師大會。 1949年12月30日，護八團開進老廠，政委兼團長同礦長彭榮賓談話，要求他保護好老廠錫礦的一切設備和財產，把一切財產完好地交給人民。并要求地下黨支部把工人組織起來，成立糾察隊護礦保廠，地下黨支部對護礦保廠作了周密安排，王炳生帶領工人日夜看守礦石提升和材料運送的東西兩個豎井，發現敵人偷埋炸藥，企圖炸毀西井，他們立即切斷電源，確保豎井無損。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1950年2月，老廠錫礦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 　　1942年建成投入使用的東西豎井 　　從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成立到1950年2月老廠錫礦解放，正是有吳礽蕃、胡周廷、曾嘉琦這樣的一批又一批共產黨人深入礦山、工棚、井下，宣傳了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傳播了只有中國共產黨能夠救中國的道理，一大批昔日的砂丁，成長為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用忠誠和信仰鑄就的魂魄，將一座古老的礦山完整地交給新生的人民共和國。 新中國成立后，魂魄精神薪火相傳，礦工李自林當選為中共八大代表，坑下運輸工人彭貴和當選為中共九大、十大中央候補委員。正是這一代代共產黨人召喚著、影響著、鼓舞著、激勵著一批又一批礦山工人成為了社會主義建設，改革開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脊梁。 　　水槍一響，黃金萬兩。反映了新中國成立至上世紀八十年代水采水運礦石的盛況 　　大陡山細脈帶網狀礦的開采，最多時一次爆破就要十多噸炸藥 　　錫緣，一方面說明是因為大錫將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聚集在老廠；另一方面也證明老廠是中國錫礦發現、開采的源頭。 　　上世紀九十年代老廠錫礦全貌 　　后記: 2008年9月，在滇池碧波，秋色宜人的昆明海埂，經離休老干部李云祥，老廠錫礦第一批砂丁入黨的李興佐夫人李美英介紹，筆者有幸認識吳礽蕃老先生，并有一段對話。 筆者:吳老，你的父親在上海過著優渥的生活，為什么上海大學畢業后會選擇來云南工作？ 吳礽蕃:和當時的許多知識分子一樣，大學畢業后，父親懷揣實業救國，支持抗戰的夢想，來到云南，國民黨云南省政府將父親安排到1940年成立的、國民黨中央資源委員會管轄的云錫股份公司老廠錫礦任礦長。 筆者:您在文山被捕，知道消息后您父親及時派人去將您解救出來，您父親是國民黨官員，他不知道您是共產黨員嗎？ 吳礽蕃:我想他是知道的，那個時候他專注于礦山管理，很少過問政治。我是大學畢業生，當時礦山上大學生很稀奇，但是我從監獄解救到老廠后，父親卻把我安排到機電股曾嘉奇手下學車工，我隱約感到是父親對我的一種保護。 筆者:很多電影電視描寫，礦山一般都是在采探生產一線的礦工中發展黨員，您也是一樣嗎？ 吳礽蕃:那是不真實的，因為生產一線的礦工基本上都是文盲，灌輸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是很困難的。我將地下發展黨員的突破口放在機電股和學校，因為他們是技術工人和老師，也經常看報紙，容易接受革命道理。 筆者:小時候我在老廠小學讀書，工宣隊員經常給我們講資本家為了剝削壓迫工人，經常無緣無故鞭打腳踢工人，吃的是沙子飯，喝的是老媽媽湯，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吳礽蕃:相當可笑。云錫是國民黨1940年9月就成立的中央公司，下班后食堂里面都是熱菜熱飯，礦山工作接觸粉塵比較多，為了掃除礦工體內粉塵，食堂經常煮老媽媽湯、其實就是豆漿給礦工喝。當然，一些只有五六個人的小尖子，下班后是要自己做飯的，伙食也沒有礦上的好。至于老板打礦工的事也時有發生，但被打的都是不想干活、只想拿錢的好吃懶做的人。現在的企業也不喜歡這樣的人吧！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守正創新砥礪前行。相信老廠錫礦的明天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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