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高一的時候,我們班來了個新的班主任。第一次見面,他在黑板上寫了個大大的“碧”字,最后一筆變形上翹,石破天驚,那是我見過在黑板上寫得最漂亮的字。然后,他轉過身面對著我們,“碧”字剛好和他的頭一樣高,他和他的字一樣帥,堅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像刀削一般,英俊中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秀氣。他自我介紹:我單名“碧”字,碧玉的碧。我突然明白了那股秀氣從何而來</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他不可理喻地認為我是他最好的學生,而我執迷不悟地認為他是我最好的老師。我們倆就這樣互相吹捧著惺惺相惜</p><p class="ql-block"> 之所以認為他是我最好的老師,是因為我覺得他就是愛麗絲的那只兔子,帶著當年傻不拉幾的我開啟了一段奇幻的旅程。他教的是政治,在中學,政治是一門奇葩般存在的課程,它重要而神秘,晦澀而不可言傳。他課上得并不精彩,雖然沒有歸納中心思想,沒有背課文也沒有默寫生字詞。然而,唯物主義、辯證統一、否定之否定、螺旋上升、生產資料、生產關系、剩余價值……這些遠沒有忠介路的錄像廳來得吸引和直接。多年以后,除了“洗剪吹”,我已完全記不起他到底在課堂上都說了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他對我的影響來自于課堂之外。晚自修,打完籃球剛洗完澡的他,會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穿著褲中,踢著人字拖,來教室巡班。課間休息的時候,他會和我聊天,聊著聊著就會形而上,會聊到哲學是什么?人生的意義是什么?聊蘇格拉底的“未經省察的人生”,聊柏拉圖的“洞穴”,聊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這些“天方夜談”讓我陷入云里霧里的同時,也開啟了一扇小窗,我開始有了從那扇窗窺視另一個世界的沖動</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們常打著幫他改卷子的幌子去他的宿舍,每次去那,我就會想起杜莆的《茅屋被秋風所破歌》。那是學校邊緣的一棟瓦房,在那里,他用不像老師的語調和我們談歷史,談蘇軾的才華和北宋士大夫精神,談三吏三別的悲愴蒼涼下到底是怎樣的身不由己……每當這時,我總能看出他眼里閃爍的光芒。他身上有一種濃郁的頹廢氣質,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的那個小城市,和那些敲著黑板,聲嘶力竭地說著“必考”、“必考”的老師比起來如此的新奇和另類。人生的幸運在于,在需要被啟蒙的時候碰到一位啟蒙者。在那個瓦房里,我無數次地從他的書架上取下過《西方哲學史》和《存在與虛無》,雖然那時的我一個句子也看不懂。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認為,他是一位有現代教育思維的老師,他想塑造的是我們的人文精神和思考世界的方式</p><p class="ql-block"> 那時的他,對我痛心疾首地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海津,你到底想干什么?”這不是一個疑問句,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他覺得我的吊兒郎當是在荒廢自己的天賦。在他看來,我只要稍微再用功那么一點,清華北大不在話下。可我覺得他高估我了,我有小聰明但缺乏大智慧。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厭倦了高斯,厭倦了兩個鐵球不停地碰撞,厭倦了摩爾,厭倦了豌豆的變異,厭倦了和吳教導和高校警玩貓抓老鼠的游戲,對忠介路和甘蔗園都已意興闌珊的我,只想逃離,逃得遠遠的</p><p class="ql-block"> 高考后我去見他,那天他煽情地對我說:世界很小,你最終會找到你自己,世界也很大,大到你最終會覺得自己微不足道。我揣著他的這句話,啟程遠行。幾年后,他離開了學校,一度成為了也許是他當初最不齒的商人,而我最終也成了那個萬惡的房地產的幫兇,在這個很大的世界里混得如魚得水。在這如魚得水的輕浮和偶爾夜深人靜的慌張里,我也會煽情地問問自己:生活的意義是什么?可走過很多路,看過很多書,知道很多道理,但我依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我們都是西西弗斯。薩特說,人生沒有意義,存在就是虛無。在虛無里我們有選擇的自由,然后為選擇負責。有時候我認同,有時候不認同,每當不認同的時候,我就會想起老師你對我說過最多的那句話:你到底想干什么?可老師,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p>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n2K3R9728qnFtqetY8aFsg" >查看原文</a> 原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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