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我兒時的記憶里,舊居門口有一棵大槐樹,一到夏天傘狀的樹葉如金字塔型,層層疊疊呈現(xiàn)勃勃生機,樹上有蟬在烈日的暴曬下大聲鳴叫有些聒噪。槐樹上開滿淡黃色串串槐花兒,在風中幽幽然的散發(fā)出它獨特的甜香。</p> <p class="ql-block">大樹下時時傳來那熟悉的招喚聲:妮、妮呀!只見一個扎著小辮兒的丑女子從樹后蹦出來。"姥姥我在這呢!"</p> <p class="ql-block">四十年代西安郊外有一條不知名的河,河畔住著一戶劉姓人家。每天天不亮當家的就推著糞車,走家串戶的掏凈鎮(zhèn)上每家每戶的地下糞坑。以微薄的一點收入養(yǎng)活一家老小。也許是老天爺垂憐,劉家有著一對俏麗的姐妹花,英和蕓。在當年西安最大的棉紡廠年輕的姐妹倆是公認的廠花。當廠里下班的笛聲響起,大門口總是圍著那些吹著口哨,垂涎追逐姑娘的登徒子。每逢遇上這些不懷好意的騷撓,才十六七歲的英和蕓靈牙利齒,雙手插著腰,倆人合起來將其一頓臭罵,直把混混們罵得狗血淋頭落荒而逃!</p> <p class="ql-block">四十年代末西安解放,為了清除國民黨在廠里的殘余勢力,重建新工廠。政府部門派遣軍隊的年輕干部下放到廠里協(xié)助開展大生產。并組織目不識丁的男女青年工人,工作之余學知識開展掃盲活動。</p><p class="ql-block">也是機緣巧合,本著對解放軍大救星的熱愛和仰慕,十七歲的紡織女工英經人介紹嫁給了來廠協(xié)助工作的二十七歲的年輕部隊干部,這就是后來我的父親和母親。當年黨的干部與棉紡廠普通女工的結合成了棉紡廠讓大眾津津樂道許久的一段佳話。</p><p class="ql-block">我在童年的故事里曾寫過在我出生不久遭受一場劫難是外婆她老人家救了我的小命讓我死而逃生,姥姥不只是我的親人,也是我命中的貴人。</p><p class="ql-block">姥姥一輩子沒學過文化,目不識丁。但她老人家有著不同尋常人的豐富生活閱歷。在夏天姥姥會用槐樹上摘下的槐花混在面糊中攪拌均勻后烙出好吃的槐花餅子。她還告訴人們槐樹全身是寶,根和枝花葉都能入藥,有清涼收斂清熱解毒的作用,還可治療瘡毒!</p><p class="ql-block">姥姥會講許多神啊鬼和美麗小仙女兒的故事。每每窩在她散發(fā)好聞的,有著面食甜香味的懷抱里使我入迷。夜晚姥姥摟著我,聽她哼著不知名的搖籃小曲,讓我甜甜的入睡。幼年時的我非常依戀姥姥,在感情上超過我母親。在她老人家的懷抱里能感受到極大的溫暖和安寧。</p><p class="ql-block">清晨天蒙蒙亮,從大院圍墻外傳來一陣陣略顯嘶啞,蒼勁的叫賣聲:燒餅,牛肉燒餅!混雜著肉香和餅子的麥香味兒將我從夢中喚醒,讓我饞涎欲滴。 姥姥早已起床,這意味著今個小妮子又有牛肉燒餅子吃啦。</p><p class="ql-block">許多年后我和先生重返故地,在西安的大街小巷再也找不到挑著擔子走家串戶吆喝牛肉燒餅那熟悉聲音和味道了。那道風景線是老陝西人遠去的絕響……!</p><p class="ql-block">五十年代末,我全家遷至上海我最后一次見到姥姥,是母親生小五,姥姥聞迅千里迢迢的從西安乘火車來到上海。仍然是最受我和兄弟們歡迎和熟悉的藤編大籃子,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姥姥帶來的那些陜西風味的吃食是我們孩子們的最愛。</p><p class="ql-block">一天,姥姥帶著我和小弟來到新村大門口,在那供銷社小店門前她掏出一個層層包裹著的手娟,從里拿出一張五元的紙幣給我和小弟買糖吃。</p><p class="ql-block">在大門口邊的小樹林,姥姥拉著我的手,"妮呀,姥姥苦啊"望著含著眼淚的姥姥,幼小的我滿是困惑不解,姥姥念念叨叨的話語,過了很多年后回顧她老人家說的話,我才深刻體會到當年姥姥的心酸和眼淚。</p><p class="ql-block">我姥姥不識字一個家庭婦女一人,從西安乘火車來到陌生的大城市上海,找到我家是多么的不容易,女兒家是找到了,可她老人家受到的并不是女兒女婿的歡迎和熱情接待。當時父親受同濟大學的指派去崇明任場長,組建學校所屬的第一個農場,月余才回家一次。我母親剛生下孩子,雖然家里請了保姆照顧和打掃房間,可家里孩子多頑皮不聽話,屋里總是亂的一它糊涂。由于丈夫不在家,這讓我母親心生怨恨。連帶著沖著自己的母親亂發(fā)啤氣,整天不給她老人家好臉色看。讓姥姥心灰意冷傷心難過。那一腔心事也只能對心愛的外孫女我來傾訴。對著姥姥的眼淚當時我說了一句話:"姥姥,等小妮子長大了我養(yǎng)你"聽了我稚嫩的話語,她老人家擤了一把鼻涕,好,姥姥笑了</p><p class="ql-block">不知是什么時候姥姥走了,回望她老人家孤獨遠去的背影寂寥至極,留給我年幼的心里不知言表的悲傷。姥姥,你何時能再來呀……。</p><p class="ql-block">七十年代后期我姥爺在河南老家去世。母親和生活在西安的蕓姨趕到老家奔喪。關于我姥姥最后的曰子,我是陸陸續(xù)續(xù)從我母親口中得知的。</p><p class="ql-block">姥姥當年從上海回到家后由于年紀大了,千里奔波勞累生了一場大病。她所住的地方有一家惡鄰,那家老太太見不得劉家二個女兒嫁得好,又住在大城市。這就是如今人們常說的羨慕嫉妒恨吧!那老太太整天沒事找事,無中生有的咒罵我姥姥。姥爺老實善良不敢找惡鄰評理,時間一久姥姥受不了刺激,神經失常了!</p><p class="ql-block">為了照顧每天瘋瘋癲癲的病人,姥爺只能賣了老屋,回到河南老家和大兒子一家住在一起。我大舅是做地質勘探工作的,常年累月的在,大山密林里找礦源難得回家。大舅母一人帶著五六個孩子每月除了丈夫拿回的那一點工資,全靠自己種地為生!那年過節(jié)姥爺喝了一瓶兒子孝敬的參酒,由于不懂藥理,連同酒里浸泡的那根老山參也吃下,當晚七竅流血而亡。第二天被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死去多時了!</p><p class="ql-block">生瘋病的姥姥平常全靠我姥爺照顧生活起居。姥爺一死她就被人關在裝農具和飼料的簡易破棚子里,蜷縮在角落,無人照顧任她自生自滅!我母親看到于心不忍.在安葬了姥爺,又多留下幾天,照顧瘋病的老人給她擦試換衣喂老人飯吃。臨離開前母親留下了自己剩余不多的錢叮囑大舅家的孩子照顧好老人!</p><p class="ql-block">母親回來后我聽她對我父親說了一句唉,看來老太太也活不了幾天了,不了一語成讖,不久就傳來姥姥去世的消息。據說瘋瘋癲癲的姥姥在破敗的棚里死了幾天都無人知道!當時在閔行工作的我,許久以后才知道姥姥去世的噩耗,得知此消息讓我悲傷欲哭無淚……。</p><p class="ql-block">記憶中的大槐樹一年年樹葉綠了又黃!肆意舒展的層層枝葉在陽光照耀的縫隙中隨風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那串串槐花獨有的甜香讓人陶醉。可樹下的女孩早已沒了蹤影!只隱隱約約隨風飄來姥姥:妮呀,妮的呼喚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后記:</p><p class="ql-block">我熟悉的一位作家朋友,在讀了我寫的《童年囧事》后向我建議可寫一篇關于姥姥的文章。故有了以上親身經歷以姥姥為主角的故事。讀者看了或許會為姥姥悲慘的結局有疑議?古人云: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大度。我們每個人都無法改變他人的命運,從古到今都是如此,姥姥亦是!</p><p class="ql-block">如今我們也到了暮年,活在當下,好好善待身邊的親人罷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寫于2022年不同尋常的三月一一五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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