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端午節吃粽子、洗龍水是海南人的傳統習俗。龍水是端午節當天的水。每個人在端午節這天,都要敖有介事地為自己舉行一次富有儀式感的沐浴。有條件的,可以到河里溪里湖里去洗;沒有條件的,弄些菖蒲艾葉之類的植物泡水,在家慢慢洗。洗龍水可以美化皮膚,消災辟邪,振作精神,靈驗得很。</p><p class="ql-block">我已經許久沒見馬哥了!他住在離海口八十公里外的定安龍河鎮,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我時常把他掛在嘴上,卻懶得行動。端午節的第二天,我決定自駕去他的家鄉洗龍水。洗龍水只是原因之一,不然不必跑這么遠,目的還是想見一見馬哥。去之前,我跟他打招呼,叫他白天只管忙他的,只需晚上帶我們去清水潭“洗龍水”。其實我有自己的想法:用一天時間實現在定安龍州河一帶南部鄉村的自由行走。</p><p class="ql-block">六月四日上午十點,我們從海口出發,取道南麗湖往定安龍門鎮。經過南麗湖時,忽然想起仙坡村。某次外出游玩曾到過胡氏宗祠避雨,那座規模宏大的古建筑從此在我的心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天氣,由于室內昏暗,這座建筑的很多細節,我都沒有辦法好好欣賞。遺憾之余,我總想找個時間補訪一次。此時,這念頭突然電光火石般閃現,豈容錯過!也是我和它緣分的深厚,我們又回到這個令我魂牽夢繞的神賜之所。</p><p class="ql-block">胡氏宗祠最早建在定安縣城,但定城的宗祠早已不復存在。后來胡氏各支派也建有祠堂,但真正形成規模、具有歷史文化價值的還是仙坡村的這一座。胡氏大宗祠始建于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道光十八年(1838年),曾進行大規模的重修,現在的規模體制,皆依當年所修。</p><p class="ql-block">胡氏宗祠的故事,要從遷瓊始祖胡興父子說起,他們的書香之風影響深遠,至今有600多年。明朝時,胡興“舉孝廉”官任主事,為了尋找更好的生息繁衍之地,明初他從江西吉安廬陵縣宦游到海南,卜居定城。當時的定安是“內陲荒地”。其子胡欽,于明成祖朱棣永樂六年(1408年)薦縣歲貢。胡欽生胡璋,胡瑛,胡玫。胡璋一支遷輾轉遷,一部分落腳仙坡村,才有了胡氏大宗祠。</p><p class="ql-block">胡氏宗祠占地一千三百平方米,有山門、前殿、正殿、配殿、通廊等建筑,庭院布局合理,氣勢恢宏。自從那次因避雨誤入胡氏宗祠后,我一直念念不忘。今日天氣晴好,在明媚柔和的光線下,我仔細欣賞了它精湛的木雕工藝,它的宏偉而奇巧的梁榫結構,它洋溢著人文關切的壁畫。我在它長滿青苔的走廊和臺階上緩緩踱步,目光搜尋著每一個角落,每一處細節,不放過一絲一毫它被時間遺忘、被紅塵蒙蔽的美。此時,它正從時間的蓋布中脫穎而出,隔著時空對我的心靈輕輕一擊。這一擊輕柔而有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p><p class="ql-block">從胡氏祠堂出來已是中午,大家才感到肚子在咕咕地叫喚。我們繼續驅車往龍門鎮。龍門黑豬是出了名的,豬肉粉湯,再加小葉子酸菜,光想想就流口水。我們找一家館子,每人叫一大海碗。一陣大快朵頤后,我們繼續往下一個地點——皇來村。皇來村坐落在龍州河邊,河岸上有一些天然石坑,當地人叫“仙人井”。我們這次是慕名而來。</p><p class="ql-block">在當地一位熱心婦女的帶領下,我們找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走過一小片防風林,一片兩岸長滿灌木的河谷突然出現在眼前。由于這兩天下雨,龍州河漲滿了渾濁的河水;河水湍流急下,氣勢磅礴,浩浩蕩蕩地沖向下游。我們在一處突出的河岸上發現了這些仙人井,井中有水。一眼望去,像埋在地上的一口口大鍋,里面映著藍天白云。這些“大鍋”地質學上稱為壺穴。</p><p class="ql-block">約十二萬年前中更新世到晚更新世,瓊北地區進入地殼活躍期,龍門一帶曾發生多次火山噴發,大片熔巖流肆虐大地。隨著巖漿冷卻,局部發生不均勻收縮崩塌,呈放射狀或環狀裂痕,隨后在紊流和漩渦的長期作用下,逐漸形成坑穴。這就是壺穴的地質形成過程。這些巧奪天工的壺穴,像一雙雙眼睛穿透時空和我們對望,神情淡定而天真,仿佛昨天什么也沒發生過。我們驚嘆自然的偉力與工巧,陶醉在新奇瑰麗的風景中。</p><p class="ql-block">從皇來村出來,在前往安良的路上,散布一個個火山巖地貌的村莊。走慣了同樣地貌的羊山地區,一種久違的親切感撲面而來。定安地區自古以來受道教和隱者之風影響,很多村名都起得極富田園風和仙氣。鄉村和鄉村之間連著狹窄而彎曲的鄉村公路,我們一路開去,遇到風光不錯的村莊就停下來逛逛。望天塘,牛軛埇,南丹肚,安良牧場,每一個名字都富有想象力,每一個名字里都有一面自己的風景。</p><p class="ql-block">黃昏時分,我們按約定的時間來到安良村,馬哥已經在升堂廟前等候多時。安良村周圍有一片濕地和田洋,濕地中有一個湖,叫清水湖,因湖水清澈而得名。湖底有多眼地下泉,水溫長年保持二十五度上下,遠近地方上的人,都喜歡來此沐浴,尤其是酷暑季節。</p><p class="ql-block">由于已經過了端午節,加上天色已晚,湖里只有零星幾個來洗澡的村民。為了安全,人們用石頭在岸邊一棵樹下,圍起一個七米見方的小池,水深只到胸部。這個深度,既方便孩子們習泳,大人也能圓融無礙地沐浴。</p><p class="ql-block">我們在水里泡了近兩個小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當地平線還剩一抹夕暉的時候,月亮已經高高地升起來了!在湖光的映襯下,天空被涂上一層迷人的色彩,一種如玻璃一般透明的紫色光輕輕蕩漾在天空上。</p><p class="ql-block">當天晚上,馬哥帶我們去他的家鄉,嘗了令人回味無窮的牛排牛肚火鍋湯,嘗了香醇甜爽的糯米酒,嘗了微苦而鮮嫩的野菜,嘗了定安人血液里流淌的亙古不變的熱情和源遠流長的鄉愁。</p><p class="ql-block">關于龍水,我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揣測:定安是龍興云屬之地,是龍的故鄉,所以才有龍門、龍河、龍州河等地理名稱。龍水是龍血所化,它流淌于河川,潛伏于山脈,它哺育著一代代勤勞樸實的定安人。它是吉祥之水,可以消災去邪,水到病除。它不僅流淌在大地上,也流淌在定安人的血液中!</p> <p class="ql-block">(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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