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開春不久的一天,我們在新樂縣大流村下鄉,工作隊3人駐村的房東特別好,把兒子的婚房騰出來讓我們住,那天工作隊二位年輕隊員回市里辦事,只有我一人在村留守,午飯后剛要休息,鄉武裝部王部長怕我寂寞,拿著一支小囗徑步槍來看我,問我會玩槍嗎?我說在學校時玩過二天,很一般。王部長說不行咱們到村外轉轉。說著我接過槍,站在室內,因院里正好有一棵大楊樹,順著窗戶望去,幾只小鳥在樹梢上喳喳亂叫,我屛住呼吸,舉槍瞄準,扣動扳機,槍響鳥落。王部長大為驚訝!我說這是讓我蒙上了。其實這點功夫都離不開學生時代在射擊隊的刻苦訓練。<br> 我的母校天津市20中確實是一所好學校,那時考進來的大都是品學兼優的學生。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文化大革命,很多同學的歷史可能即將改寫。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當年的學生證</h3>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俗話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也許就是事物發展的規律吧。1968年7月,我校老三屆首批赴內蒙插隊的同學率先拉開了上山下鄉的序幕,那么以后跟進的是天南海北,有去內蒙、東北建設兵團的,也有結伴去山西的,還有自己回鄉的,1968年12月份,我們班首批下鄉去的是天津近郊北大港,雖然走的只有7人,但給大家的感覺是全體同學離告別母校的時間越來越近了。1968年12月21日,毛主席發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偉大號召,老三屆上山下鄉成了一股銳不可擋的洪流。</p><p class="ql-block"> 就拿我們幾家鄰居的孩子來說,二樓范姨家的長女抗美去了武清,董姨家的長子和平去了東北建設兵團,二單元(那時樓房都叫幢)閆和平、三單元的孟進秒均是20中學的,可以說我們都是從浙江路小學又進入20中學的,她們都去了內蒙。鄒小京(其父鄒桐原煤炭部副部長)1968年11月去了陝西插隊,70年代他在24軍當兵,知道我也在承德,還專門找到我聊天敘舊,這是我們離別天津后第一次見面,身著軍裝的鄒小京是英姿勃勃,從部隊復員后,他長期在基層一線,后因表現出色調中央國家機關工作。今年1月3日因突發心臟病在北京去世,聽到消息心里好一陣難過。在我們這些同齡人中,只有我家對門鄰居周洪林沒有下鄉,他是在1968年底前后應征入伍的,地點山西大同。走的那天上午,我一直把他送到河西區人民公園附近的一個集合場地,只記得那個大操場很大,新兵都穿著草綠色冬裝,胸前戴著大紅花,操場擠滿了依依不舍送行的人們。而我們這一別就是50多年,至今再也沒有見過面。但小時侯我們在一起經歷的往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那是1966年11月份,我們倆還不到15歲,突然決定到兒時的故地河北峰峰看看,說走就走,這也是文革期間最后一次大串連,沒想到火車到了邯鄲沒趕上長途車,我們只好徒步90多里地,沿途碰到有的村莊還有紅小兵站崗,讓背段毛主席語錄才可放行,那時,別說語錄,就是毛主席的《為人民服務》《愚公移山》《紀念白求恩》三篇名著我們都背的滾瓜爛熟,只是苦于經驗不足,沒帶吃的,碰到供銷社想買包餅干都沒有,餓了只好到農民收秋過后的紅薯地翻翻有沒有漏網的紅薯,結果翻出來的都是小紅薯頭。就這樣我們倆整整走了一天終于到達了目的地。</p><p class="ql-block"> </p> <h5 style="text-align:center;">前排為閆和平,后排右為孟進秒,在內蒙插隊期間照</h5> 故地重游,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見到了兒時曾住過的老房子,門前的老槐樹是當年母親親手栽種的,還有我上學走過的小路,西邊的太行山上是我兒時摘酸棗的地方,1958年開展的”除四害”運動,人們拿著竹桿,綁上白布,搖旗吶喊,把麻雀追的四處亂逃,有的飛不動半空就掉下來了,我曾經跟大人們一直追到鼓山腳下。<div> 我們還去了黑龍洞,這是滏陽河的發源地,小時經常來摸螃蟹的地方。那時黑龍洞下的幾個泉眼涌出的水聲在很遠的地方就可以聽到,它的轟鳴聲讓人震憾!齊腰深的河水清澈透明,遠看像一條烏黑的長龍。人們常說,出生牛犢不怕虎。這次我們帶著手電筒有備而來,想鉆黑龍洞看個究竟,沒想到黑龍洞太深,有的地方只能爬著過一個人。洞頂布滿了漂亮的白色鐘乳石,大約爬了20多米,怕迷路終于又退了出來。<br> 到黑龍洞是我兒時的發小趙愛國陪我們一塊去的,那時趙的父親是原五礦黨委書記正受文革沖擊,我和周洪林的到來給他們家多少帶來了一點歡樂的氣氛,我還在他們家住了兩宿,回憶兒時一起上山抓蟈蟈,一起去羊渠河抓螃蟹,回憶1958年母親帶我們倆去報名上學,結果他未被錄取,問為什么我不能上學?其實道理很簡單,他才6歲。我們常常聊到很晚,好像有說不完的話。<br></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70年代初本文作者和趙愛國(右)在天津合影</h5> 文革的爆發,讓許多人始料不及。我們259號大院這個樓住大部分是三八式干部或紅軍時期的干部,這些老革命平時見了我們都是和藹可親,可一夜醒來,有的戴上高帽子,成了黑幫分子和反革命分子,那時帽子滿天飛,隨便給你加一個字,就夠你喝一壺,例如黑司令、黑高參、黑五類、小爬蟲再加一句定語陳伯達的小爬蟲,你成份高,找不出你毛病,給扣個地主婆或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總之,有的是帽子,再踏上一只腳讓你永世不得翻身。有一次,院里大食堂開批斗會,有一個工人踴躍上臺發言,用手指著一位走資派說,為什么你的工資就比我的工資高,話音剛落,就把大伙逗樂了。在這場觸及人們靈魂的大革命中,有為民請愿的,有仗義執言的,有造謠污陷的,有落井下石的,有墻頭草,也有勢利眼。但正直、善良應該是我們做人的基本原則。有一天晚上十點來鐘,住在四單元(幢)一位老干部,突然喝安眠藥自殺了,周洪林的母親和我母親聽說此事后,讓我們倆趕快過去幫忙,說心里話,長這么大第一次抬人,心里還真有點害怕。到了現場一看,這位老干部躺在床上,早已不省人事,我和周洪林歲數小,壯著膽一人抬著一條腿,感覺好沉好沉啊。后來救護車把人送到醫院,還真給搶救過來了。不幸的是,沒過多久這位老干部又跳了海河,還是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其實,在我們住的這座樓先后走了兩人,還有一位老干部,個子不高,但級別最高,聽說是行政8級,只身一人住在二單元(幢),因調進天津最晚,家屬都沒過來,那天上午召開批斗會,他遲遲沒有到場,最后到宿舍找他,發現已上吊自殺了。現在想起來,這就是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吧 。<br> 好男兒要當兵是老三屆這代人最大夢想。周洪林當兵我們是即羨慕又留戀,羨慕的是那個年代當兵不易,除了現實表現,還要過政審這一關,百里挑一。留戀的是不能在一起玩了 。周洪 林到部隊后,很快給我寄來一套《毛澤東選集》,是四卷合訂袖珍版的,封頁上寫著贈言”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并夾一張身著紅帽徽、紅領章的照片。<br>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周洪林在山西大同入伍時寄來的毛選四卷合訂本</h5> 說到當兵,我也有一次很好的機會。記的是1968年的秋季,班主任通知我和許永平、金鑫、楊岳、王予衡等5名同學參加征兵體檢,結果3人被刷下來了,我是左右眼0.6和0.7,體檢大夫對我還是抱很大希望,給我半個月的時間,讓我爭取恢復視力,按大夫要求,吃了半個月羊肝,天天堅持到渤海大樓后身的天津眼科醫院扎針灸,罪沒少受,到了復檢那天一查,視力還是老樣子,大夫跟我講,就是1.0我們也讓你過了。可我的眼晴太不爭氣了,錯過了這次良機。而王予衡挺幸運,這次沒走成,但冬季征兵成功了。1969年2月,他去了山東青島,當了海軍工程兵。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王予衡(前排中)參軍入伍留念</h5> 我下鄉就像當兵出征一樣。母親聽說塞北山區氣侯寒冷,給我做了一條特別厚的棉被,里邊續了很多新棉花,二條褥子,還有棉褲、棉襖、一雙布鞋。小時侯我一直是穿著母親做的布鞋長大的,做鞋之前母親把家里不用的布頭,用漿糊一塊一塊,一層一層粘貼在大木板上,干了之后再整張揭下來,這就是鞋底的原料,納鞋底的繩子是母親用麻在腿上搓成的,母親說用麻繩納鞋底結實,鞋面是黑布做的,我插隊帶的這雙鞋底特別厚,一針一線密密麻麻,做起來特別費勁,這絕不是一雙普通的鞋,她傾注了母親對我們兒女的愛。<br> 那時鄰居們知道我要上山下鄉,樓下的朱奶奶到家來看我,并送給我一條雪白毛巾,上面印著鮮紅的將革命進行到底七個字格外醒目,這條毛巾距今已過50多年,漸漸泛黃,我一直保存著沒有使用。海軍航保部的梁處長,她曾是女飛行員出身,送我一本《林彪論戰略戰術》的小紅書,叮囑我到了農村一定別忘了讀書。樓里的鄰居阿姨隔三差五就到家里看看,囑咐我到了地方要常給家來信,別讓你媽媽惦記?!?lt;br>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樓下朱奶奶當年送我的毛巾</h5> 我們出發時間一波三折。1969年1月上旬,我們班第二批去圍場插隊的同學剛出發不久,學校通知班里去平泉插隊的同學做好準備。1969年1月10日我立即到校找陳老師開了注銷糧戶關系的介紹信,并到當地派出所注銷了天津市的戶籍,介紹信上統稱我們為支農戰士,至今我還保存著這封介紹信。結果原準備1月份出發的計劃不知何原因又取消了,說改成2月份了,而且是春節前走,要和當地貧下中農過一個革命化春節,眼看就要過年了,通知又變了,說這次可能是天氣下雪原因,2月份不走了。這下可好,轉眼到了三月春暖花開的季節,學校正式通知到平泉的同學3月10日下午出發。<br> 俗話說,三月還下桃花雪,我們走的那天老天又下起了大雪,有的同學說,這可能是老天爺舍不得咱們離開天津吧。其實雪再大也擋不住同學們到廣闊天地的豪邁激情。東站的站臺上擠滿了送行的家長和同學們,透過車窗我看到母親在我嫂子的攙扶下也進入站臺為我送行,她們站的位置靠后,飛舞的雪花不停地落在她們身上,我不斷地給母親招手,讓她們趕快回去,火車馬上就要開了,可是母親還是站在原地不動,跟我擺手。雪大路滑,母親又是小腳,我不知道她是怎樣走過來的。多少年以后,我聽妹妹跟我講起此事,說母親從東站回到家后大哭了一場。<br> 火車離開天津,途經北京倒車,調頭向北直奔平泉。咣當咣當走了一宿,于3月11日上午到達平泉。對于我們這批知青的到來,平泉縣革委會畢業生分配辦公室第八期簡報有一段是這樣記載的"三月十一日,天津市第四批五十五名知識青年來到我縣,縣城廣革命群眾冒著風雪,到火車站迎接。晚上,縣第二屆職代會為天津市革命小將的光榮到來,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大會”。會上,縣革委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演出了文藝節目。我校八三班的真衛民同學做為天津知青代表發言表決心。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平泉縣畢業分配辦第八期簡報</h5> <p class="ql-block"> 三月十二日,縣城廣大群眾熱烈歡送了我們這些知青到廣興店公社安家落戶。這天上午,縣里專門給我們到三家大隊的知青安排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我們的行李不知什么時侯早已裝上了車,女生在前,男生在后,汽車出了縣城向南行駛,沿瀑河邊過楊杖子向東進入道虎溝。那時雖然有路,但非常難走,我手扶車框,站在車廂最后面,一路顛簸,有時感覺五臟六腑都要顛出來了。車到劉家店公社突然停下來,原來是我們的班主任江慶剛老師在此下車,他說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從我們進入20中,江老師就負責教我們俄語課,并兼班主任,他為人師表,愛崗敬業,有豐富的教學經驗,同學們都很尊敬他。車開了,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讓人從心里感到一種深深的敬意!</p><p class="ql-block"> 道虎溝屬燕山山脈,它是一條長達五六十里的大山溝。西起南五十家子,東至楊樹嶺,可直通東北遼西地區。南北山巒起伏,廣興店公社在道虎溝居中心位置,翻過北山是雙洞子公社,翻過南山是松樹臺公社,而我們去的三家大隊正是公社所在地,聽老鄉講,1947年,我們的部隊在這里曾經和國民黨的13軍進行過一次激烈戰斗,可見其地理位置之重要。</p><p class="ql-block"> 汽車行駛在這條溝里如無人之境,很快把我們送到目的地,三家大隊第六生產隊,俗稱沈仗子村。這是一個只有17戶人家的小山村,由于我們的到來,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大隊干部來了,婦女干部來了,村里的大人孩子來了,熱情的村民們干脆利落地幫我們抬箱子、搬行李,收拾屋子,分配住房,男生住東廂房,女生住西廂房。冀大娘,馬瑞卿大嬸拉風箱點火做飯,這第一頓飯我們吃的是粘豆包、酸菜頓凍豆腐。(未完待續)</p> <p class="ql-block"> 這是我們插隊時期村里姑娘們的一張合影照,前排右一為冀淑云(已去世),是當年迎接我們進村的婦女干部,后排左一為陳淑環(已去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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