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麥克馬洪線

楊龍明

1981西藏墨脫縣無圖區(qū)測繪記憶高原軍事測繪紀(jì)事 風(fēng)景壯美的墨脫 墨脫地圖 在墨脫無圖區(qū)測繪，尤其是在麥克馬洪線測繪的那一段時間，那真是讓人難以忘懷的記憶，猶如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 我和吳六元在離麥克馬洪線很近的縱橫交錯的杜鵑灌木林里鉆了近三個小時，我倆已經(jīng)完全精疲力盡，真是一點也來不起了。我抬頭望天卻不見天。我的胸腔里就像是塞了一團(tuán)棉花，又痛又悶，氣直往上涌，嘴唇火辣辣的生疼，很想面前就有一條河，或者是一個湖泊或者是水坑也好，撲到里面去痛痛快快地灌一肚子水有多舒服哇。我伸手抓住了一根樹枝，站起身來，坐在離地面約30厘米的樹杈上。回頭一看，小吳離我不到五公尺遠(yuǎn)。“休息一會兒吧！”我說。小吳的臉色白里透青，那二十多天沒洗過的臉也被汗水沖干凈了，只是頭上和臉上還沾有很多的干樹葉子。他全身已經(jīng)濕透，袖子上、胸膛上、褲子上也沾滿了爛樹葉和烏黑的泥土。他把沖鋒槍往地上一放，身子往后一躺，背包墊在地上成了枕頭，兩只手抱住頭，眼睛一閉，養(yǎng)起神來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問小吳：“你曉得今天是啥日子嗎？”“早就爬忘了，誰管它是那個啥日子呢！”他有氣無力地回答說，一口河南腔。“今天是八一建軍節(jié)！”“是不是喲？”他似乎想起來了，“對著呢……”。小吳順手摘了一匹杜鵑樹葉放在嘴上嚼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是啊，自從我們離開墨脫縣委所在地到這方圓百里無人煙的地方已經(jīng)二十多天了，沒成想這個建軍節(jié)，我們會在這個地方以這種方式來過。這二十多天來的情景，猶如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劃過…… 吸血的螞蟥 7月12日。天下著大雨。我和吳六元、付承蕩、朱家福在墨脫縣委所在地南側(cè)的山林里，冒著雨向安扎拉方向前進(jìn)。地上，全是爛樹葉；頭上，一棵棵像傘一樣的大樹把整個天空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周圍，翠綠色的草叢，齊如腰深。就在這樹葉綠草之中，隱藏著千千萬萬的草寇—螞蟥。這些家伙在爛樹葉上，呈土黃色加白斑點；在草叢中呈翠綠色。這些家伙，在高過頭頂?shù)牡臉淙~上時，屁股朝上，如膠水一樣緊緊地貼在樹葉上，頭如鋼針一樣尖，一嗅到人或動物的氣味便不偏不倚的掉在人或動物身上。這些家伙，在地上或草叢中時，則一會兒全身緊貼地上或草上，一會兒又像鋼針一樣插在地上或草上一動不動，當(dāng)一遇到人或動物經(jīng)過時，僅一瞬間的功夫就爬到你的身上來了。這些家伙十分狡詐，在吸你的血時，先往你的體內(nèi)注入一種能使你的血液不凝固又能麻醉你的毒液，使你不知道，直到把它的肚皮喝得脹鼓鼓的發(fā)亮?xí)r就滾到一邊去了。 螞蟥爬在行人的腳上吸血 這些家伙就像事先就知道我們要路過那里一樣，排著隊往我們身上爬。我掏出剪刀，對著螞蟥就是一下子，嘴里還狠狠的地嘀咕：“我叫你爬！”而這些家伙恐怕還在慷慨陳詞呢：“你殺吧，你殺吧，殺了我一個，自有后來人！”這些亡命徒拼命地向我們撲來，甚至連喘息的機(jī)會都不給我們，只要我們稍一停頓，它就爬到我們的腳背上來了。盡管我們已經(jīng)累得不行，但還是要咬著牙堅持一個勁地不停的前進(jìn)，只有這樣，螞蟥可能才會爬得少一些到我們身上來。我們走著，剪著，剪著，走著，而螞蟥卻越爬越多，越爬越多，……我們索性不管它：你要爬就爬吧，反正你也喝不干我們的血。熬哇，熬哇，熬到了下午三點鐘，我們終于到了仁欽棚。停下來一看，我的天哪，大大小小的螞蟥爬了三、四十根。頓時我的眼睛一花，仿佛我的血管里到處都是蠕動著的螞蟥，血淋淋的……“金珠瑪米，嘎魯啦！（門巴語，解放軍，辛苦啦）”一個門巴族老阿媽站在牛棚里，她滿面慈祥，眼睛里閃動著激動的淚花。“阿媽，嘎魯啦！”我趕緊用門巴語問候老阿媽。只見老阿媽和一個年輕小伙子說了幾句什么，小伙子就進(jìn)屋去了。過了一會兒，小伙子端著一盆閃著火星的火灰出來了。他走進(jìn)我們身后說了一句話，見我們聽不懂，便把手伸過來，在我身上捉起一根螞蟥往火灰里放。喔，我明白了，便立即招呼其余幾個戰(zhàn)友：“你們把螞蟥捉下來放進(jìn)火灰里頭，螞蟥怕火灰。”戰(zhàn)友們七手八腳地開始抓起螞蟥就狠狠地往火灰里甩，小伙子見我們懂了他的意思高興地笑了。過了一會兒，小伙子往里屋一指：“棚子，米有啦。”我一聽，咦，都說的啥呀，還夾點漢話，哦，……對了，這是說屋里有火，他是請我們進(jìn)屋烤火。“瓦舍（門巴語謝謝）！”我趕緊謝謝他，回頭招呼道：“弟兄們，進(jìn)屋烤烤火，熱和熱和。”突然，付承蕩喊我：“副分隊長，螞蟥。”他指了指樓板下面的牛。哎呀，那牦牛的前肩胛骨上，螞蟥爬了一個直徑大約二十五公分那么大的一圈，至少有三十根，一個個頭朝里，屁股朝外，吸得飽飽的，差不多都看得見螞蟥肚子里頭的血了。我用軍用鐵鍬撮了一鏟子火灰倒了上去，只見那些螞蟥齊刷刷的掉在了牦牛腳下的稀泥里，全都破了，血染紅了洗臉盆那么大一塊地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對戰(zhàn)友們喊道：“弟兄們，把衣服解開。”衣服解開了，我的眼睛繞著他們轉(zhuǎn)了一圈，眼光落在朱家福的右肩上，一根拇指大的螞蟥還趴在那兒吸吮著，肚子已脹得發(fā)亮。我伸手拔了下來，丟到火堆里，鮮血順著朱家福的肩膀往下流，我的眼淚也滾了出來…… 點不燃的救命火 7月13日。午后一點左右，我們跨過杭哥河爬到了俄瑪。咦，這地方還有一塊約六平方米的平地。難得呀！旁邊還有一棵被風(fēng)折斷的沒有枝葉的枯樹，像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干癟老頭兒站在那兒一樣，叫人看著怪可憐的。平地中還有一個用四根樹枝支起來的棚架，上面放了幾枝竹丫。這是前面顏光易副隊長他們走后留下來的。風(fēng)推著暴風(fēng)雨不停地往我們的頭上、身上潑，我們個個都像落湯雞一樣，索索發(fā)抖。“弟兄們，撿些柴禾來，生火。”我喊道。一會兒，弟兄們都各自抱了一大抱，什么干樹枝，干樹葉、濕樹枝、濕樹葉、竹丫竹葉等弄了一大堆。我們四個人圍成了一個擋風(fēng)墻。付承蕩把干樹葉放在底層，然后把前面戰(zhàn)友們留下的濕樹枝放在上面。吳六元摸出火柴一擦，熄了。又擦一根，又熄了。于是，我們四個人再往里擠，四個頭都擠到了一起，小吳再擦一根，我趕緊把紙遞了過去，燃了。可是剛往柴禾底下一放，又熄了。雨逞威風(fēng)，風(fēng)湊熱鬧。火點燃了，又熄了。“副分隊長，拿擦槍布試試看？”小付建議。一塊又一塊的擦槍布燒完了，火還是沒點燃。小吳從身上摸出了一根濕透了的手巾。“你干啥？”我問。“倒些擦槍油試試。”小吳的手巾燒完了，小付的手巾燒完了，小朱的手巾燒完了，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生燃火，暖暖身子，而這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我心里暗暗詛咒：“狠心的老天爺呀，你就這樣無情嗎？我要是有根金箍棒，捅你一個大窟窿，疼死你！”我們的嘴半張著，牙齒咯咯直叫喚，全身像篩糠一樣，話也說不清，一個二個像結(jié)巴一樣。付承蕩問我：“副分隊長呃，民工們多咋能來？”“說不定，恐怕還有兩個多小時吧。”我也不敢肯定。“我們走吧，等民工來了，人凍壞了。”“走?”我問他：“你還走得動嗎？”說實在的，我有些不敢相信，他還能走？“能，我還能走！”他很堅定的回答。我一看另外兩個戰(zhàn)友，小朱已經(jīng)餓得不行了，小吳也差不多了，他們倆已經(jīng)撿過野生蘑菇來吃過了。他們望著我，眼睛里閃著堅定的目光。這樣艱苦的生活，小付和小朱還是新媳婦坐花轎—頭一回，但他們一點也沒表現(xiàn)出膽怯的樣子，反而是膽氣十足，躍躍欲試。看著這一個個可愛的戰(zhàn)友，我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和悲傷。“好吧，我和小付繼續(xù)往前走，小吳和小朱留下來先把帳篷支好，等民工上來了，你們就住在這兒，萬一我倆找不到為民（門巴族翻譯）他們，還得回來。”“走吧，付承蕩。”班長小吳看著我：“副分隊長，實在不行了，不要勉強(qiáng)，就趕快回來啊？！發(fā)個信號，我來接你們。”“好！” 最后的救命槍聲 “小付，走慢點，太急了不行。”“沒事的！”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小付慢了下來。“小付，不行了嗎？”我問。“肚子太餓了。”“不行了，我們就返回去。”“不，我可以走！”我突然想起我的背包里還有麥乳精。我喊道：“付承蕩，你把我的背包打開，里面有一聽麥乳精，碗和叉子。”小付取出來后，我用叉子柄啟開了蓋子，倒出了大約三兩，將水壺里的冷開水倒上攪了幾下，遞給了小付。他接過去貪婪的喝了幾口，就遞給我，我喝了三口就遞給他：“你餓些，喝了吧！”我們又開始往上爬。路邊全是竹林，一尺多高的竹筍多得很。我伸手掰了一根，嚼了一口：“嗯，還不錯。”“付承蕩，你掰個竹筍嘗嘗，我覺得還不錯。”他掰來往嘴里一塞：“好是好，就是嚼不斷。”我笑著說：“就是要嚼不斷，才有嚼頭，嘴才不空。” 行軍途中的楊龍明 四點半鐘，我倆到了一條小山梁上，由于霧得太嚴(yán)實，看不清周圍還有山?jīng)]有。山梁上打了幾根小木樁，旁邊有兩個“金馬”牌香煙盒。我想這一定是我們的人住過，但他們又到哪里去了呢（后來才知道這地方名字叫“公瑪”）？難道他們又搬家了？我大聲喊：“為……民，為……民。”風(fēng)雨吞沒了我們的喊聲。我倆喊啊喊，喊的聲音也沒有了，冷的聲音直打顫，頭像中了風(fēng)似的直搖晃，牙齒凍得“咯咯”叫。“付承蕩，打槍！”我喊道。砰！砰！砰！三聲槍響過后，沒有回應(yīng)。再打三槍，還是石沉大海仍然沒有回應(yīng)。喊沒有用，打槍也沒有用。我倆只好分頭去找路。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付承蕩喊道：“副分隊長呃，這里有刀砍的印。”我倆走了大約四十多分鐘，出了灌木林，到了草坡上。“你看這不是路嗎？！”我指著一條被人把草踩倒了的痕跡。不知咋回事兒，勁也來了。我們走啊走啊，走過了三座山梁。我倆的距離拉開了一百多米。我站在一塊石頭邊喊道：“付承蕩，走快點，快到啦！”“我餓得不行了副分隊長，有麥乳精沒有？”“有，你快上來吧！”他上來了。我把麥乳精遞了過去：“吃一點，可還得留一點，現(xiàn)在還沒到最困難的時候呢。”水壺里已經(jīng)沒有水了，他干吃了幾口，就還給了我。“副分隊長呃，還有多遠(yuǎn)？”小付邊走邊問。我琢磨著，小付肯定是不行了。我問他：“付承蕩，你在家時吃過這樣的苦嗎？”“沒有。走這樣的路，還是第一次。我只見過白塔山，五泉山，這樣的山要不是當(dāng)測繪兵，見怕也見不到。”“那你可是真能干啊，我第一次爬這樣的山的時候還不如你呢！”“不，不，不，我不行！”“真的，我說的是真的。就說今天嘛，你爬山就比我行！”“不，我走不贏分隊長。我們走吧。”我倆走著走著，一路上全是亂石坡，霧大，路標(biāo)（也就是前面的人走過的痕跡）也看不見了。我們到了一堆亂石邊，當(dāng)中還有兩塊大石頭，我倆擠在石頭當(dāng)間的縫穴中休息，一看表：“嗨喲，七點半了。”風(fēng)一直不停，雨不住，霧也不開，到處是亂石堆，去哪里找路呢？“副分隊長呃，我們咋辦呢？天要黑了，如果我們找不到為民他們，那我們……”“先不說這些，我們先吃一點麥乳精再說。”他一口，我一口，剩下來的麥乳精一會兒就吞進(jìn)了肚子，肚子里卻什么也沒有。還想吃，可又沒有了。這時候風(fēng)雨交加，愈來愈猛，真是屋漏又遭連夜雨。天越冷，肚皮就越餓，而肚皮越餓，人就越?jīng)]勁，人越?jīng)]勁精神就越不支，精神不支，人就更覺得冷了。這樣哪兒還能經(jīng)受得住著伴著雪花的暴風(fēng)雨的襲擊呢？！我們的手指頭像是已經(jīng)沒有了血肉，剩下的只是一張折皺了的皮包裹著的十根火柴棍串在一起一樣。人站在那兒就是一張紙，生怕被風(fēng)吹走了一樣。從另外一個角度上講，這倒還是一件好事兒，可以證明我們在知覺上還是靈敏的。我倆胸膛緊挨著胸膛，緊緊地抱在一起。這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得到的熱烈擁抱，這是在和大自然拼命呀。“付承蕩，你在想什么？”“我想爸爸，想媽媽！”是啊，一個剛離開父母懷抱走入軍營的小青年在這樣的情況下咋會不想父母呢！我從小就失去父母的溫暖，也不知道悄悄地流過多少淚。每當(dāng)其他人在他自己的父母面前喊爸爸媽媽時，我心里既羨慕又難受。難受的是自己從小就失去父母的愛，對“爸爸媽媽”這個稱呼早已陌生了。聽到小付這樣說，我強(qiáng)忍著創(chuàng)痛，讓淚水流進(jìn)了心里。我只好安慰他：“你想爸爸媽媽，誰都有這種情感。早先我也和你一樣，而且還流過淚。不過，現(xiàn)在你再想也沒有用啊！我們只有勇敢起來，才能回到我們的父母身邊呀！你說是不是？”“我們還能活著回去見我們的父母嗎？”“能！一定能！你放心，我們的任務(wù)還沒完成，馬克思是不會收留我們的。你說是不是？”停了一會兒，我望著他說：“不過呀，這還得我們共同與大自然拼搏，才能取得生存的權(quán)力，才能完成任務(wù)活著回去見父母和親人哪！”我倆抱得更緊了，都聽得見對方心跳的聲音。天上的雨水和我倆的淚水匯成了一股暖流，從頭頂流到了地上。突然，霧散開了。呵，我倆原來才是在一個陡巖下面。霧很快又上來了，十來步外什么也看不見了。怎么辦？往前走？又不知道該往哪里走。往回走嘛，路又這么遠(yuǎn)。真是想上天，無路；想入地，有無門。要是有一個巖洞該有多好哇！不，我們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我們就會有生命危險。一定要走！就是爬，我們也要爬回俄瑪。“我們回俄瑪，小付，你能行嗎？”“行！”小付回答的聲音雖然不大，也不洪亮，但是我看得出來，他的信心是堅定的。“餓馬奔槽，”開初的步子還有點力。走著走著，我們簡直就像醉鬼一樣，輕飄飄的，東倒西歪。噫，怪了，這哪兒來的河溝，難道我們走錯了路？可周圍的地物記號沒有錯呀。呵，對了，這是大雨后的山水流下來了，形成了一條臨時的河溝。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小付的手電被雨水淋濕后跑完了電，剛打開時還有個紅色的亮點，一會兒就一點亮點也沒有了。我把我的手電遞給了他：“你在前面走，拿上手電照路，不要走快了，這晚上我的眼睛不行。”走著走著，一個直徑約三公尺寬的水坑擋在了我們的面前，上面橫著一根爛了的樹干，算是我們的橋梁。我上去沒走兩步，由于看不見，就滾到水坑里。腦袋頓時懵了，鼻子里像嗆血而又被什么東西塞著一樣。“副分隊長，摔著哪兒沒有？”小付伸手將我拉起來。“沒有。我的眼鏡？”小付伸手去摸，摸著了。“恐怕壞了。”他遞給了我。我一摸，還好，玻片沒有摔壞，只是鏡架壞了，還可以湊合一下。我從背包里摸出一卷膠布把它纏了起來，戴上又開始往前走。天黑，路滑，再加上眼睛近視，摸索，摔跤，還不時地摸摸眼鏡上的水珠。就這樣，我們梭、爬、滾，折騰到深夜十二點左右，來到了一個隱隱約約能看得見的黑洞洞旁邊。心想，離俄瑪恐怕應(yīng)該不遠(yuǎn)了吧。休息一會兒再走吧。“歇歇吧，付承蕩。”我倆往黑洞哪兒一靠，就躺下了，覺得渾身沒有骨頭一樣，再也不能動彈了。“付承蕩，你打一槍吧。”“沒有子彈。”他有氣無力的回答。我掏出槍來準(zhǔn)備推子彈上膛。手，不停的搖晃發(fā)抖，怎么也拉不開槍栓。按家鄉(xiāng)的方言講，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子彈終于劃破了靜靜的夜空，帶著我們呼救的信號向遠(yuǎn)方飛去……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喊聲傳來：“副分隊長，你在哪兒？副分隊長，你在—哪兒？”“我在——這兒。”聲音微弱的恐怕離我十公尺也難以聽到。“副分隊長，吃塊干糧吧。”朱家福遞來一塊壓縮餅干。“付承蕩呢？”班長小吳問。“不——知——道。”班長轉(zhuǎn)過身大聲喊道：“付——承——蕩！”“呃！”離我們不到五十公尺的地方傳來了應(yīng)答聲。“我去。”朱家福向著付承蕩應(yīng)聲的地方跑去了。一會兒，朱家福扶著付承蕩回來了。原來，他想找路，卻走錯了方向。班長小吳從我身上接過背包，伸手拉我：“走吧。”我怎么也站不起來。咋啦，這是咋啦？……小吳趕緊喊朱家福：“你把背包交給民工，拿著手電，我來背副分隊長。”“我背吧，你照路，班長。”小吳生氣地說：“爭啥呢？現(xiàn)在我來背，一會兒你再背嘛。”小吳背著我，朱家福扶著付承蕩在前面照路，民工背著我倆的背包，艱難地往回走去…… 走向勝利 勝利終究是屬于有勝利信心的人們的。7月31日，覘標(biāo)猶如一把利劍刺向藍(lán)藍(lán)的天空，猶如第三女神珠穆朗瑪峰在二號導(dǎo)線點上屹立起來了。鮮艷的紅白兩色測旗在天空中迎風(fēng)飄揚。我們歡呼著，跳躍著。翻譯為民跑過來握著我的手說：“副分隊長，祝賀您！” 觀測中的楊龍明 觀測間隙（左起：楊龍明吳六元翻譯達(dá)瓦） “應(yīng)該感謝您和所有的民工弟兄們！”我也十分激動，使勁地握著為民的手。好大一會兒，我才想起應(yīng)該慶祝一盤。呵，對了，我們帶的桔子罐頭呢。我高興地喊道：“開桔子罐頭！” 戰(zhàn)士們好興奮，馬上要開飯了（左起：朱家福付承蕩吳六元） 甜蜜的桔子水把我從回憶中灌醒，嘴皮上好像還遺留著醉心的甜味：“好安逸！好安逸！甜慘了！”“副分隊長，您吃啥呢？甜慘了。”班長小吳問我。“哈哈……，昨天喝的桔子水。”我倆會心地笑了，笑的是那樣高興。小吳高興地說：“要是現(xiàn)在有一聽罐頭，哪怕是喝一口也好。”我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昨天咋個就沒有想到今天呢？”停了一會兒，我問：“小吳，你說今天這個‘八一’過得咋樣？”“就是寒酸一點。不過，還是很有意義的！”“你說，現(xiàn)在內(nèi)地的戰(zhàn)友們在干啥呢？”“昨天會餐，今天，他們一定在玩撲克牌。”“是啊……，不過，我們現(xiàn)在在這還沒有繪上等高線的中國的無圖區(qū)域第一次留下了我們的足跡，這更有樂趣，你說是不是？”“對，等回到日青拉后，叫朱家福、付承蕩熬半鍋綠豆稀飯慶祝一盤。”“喝個夠。明天再把鹽肉燉半鍋來補(bǔ)起。我們走吧。”我倆又開始艱難的爬行。倒霉的杜鵑樹老是擋著我們的路，沖鋒槍和背包只好先從樹縫之間遞過去，冰涼的雨水卻不時地往我們的脖子上澆，流進(jìn)背心，不由得使人一驚。就這樣不停的爬啊，爬啊，天空終于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幾千米的高峰終于被踩在了我們的腳下。我一看表，已經(jīng)是下午七點半鐘。“小吳，我們又勝利了！”向著日青拉，我倆邁著無力的步伐，但是我們卻滿懷信心……因為我們知道，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人物志：為民：藏族名字達(dá)瓦，時年任墨脫縣墨脫區(qū)武裝部干事。當(dāng)年配屬我們執(zhí)行任務(wù)的翻譯。曾任墨脫縣政協(xié)副主席，已退休。吳六元：班長，記簿員。河南人，1977年入伍，老實肯干，寫一手漂亮的記簿字，在墨脫測繪工作中表現(xiàn)突出，榮立三等功。付承蕩：戰(zhàn)士，高中畢業(yè)，甘肅人，1981年入伍，聰明肯干，由于在麥克馬洪線線執(zhí)行留守任務(wù)時，擦槍時不慎走火擊傷了達(dá)縣籍戰(zhàn)士瞿可貴的腳，取消了立三等功的資格。朱家福：戰(zhàn)士，甘肅人，1981年入伍，踏實肯干，在墨脫測繪工作中表現(xiàn)突出，記大隊嘉獎一次。 作者簡介楊龍明，男，生于1954年12月26日，1974年12月參軍入伍，在1982年中央軍委命名的“丈量世界屋脊的英雄測繪大隊”從事軍事測繪工作，曾參與我國最后一塊無圖區(qū)——西藏墨脫縣的軍事測繪工作。1987年底轉(zhuǎn)業(yè)地方工作。工程測繪工程師、經(jīng)濟(jì)師。現(xiàn)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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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麥克馬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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