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夜做夢了。在一個知鳥聒噪的陽光午后，鄰家女孩約我去外面玩，發現一株開著小紅花的樹。她說很喜歡想移到她家去，就能天天見到它了。她問我能不能栽活，我說可以的。于是我倆就一起去她家屋后挖坑栽樹。又發現我家屋后有顆絲瓜長得很茂盛，藤蔓下掛滿開著小黃花的絲瓜，很高興。就跑過去採摘，見有兩條長老的已不能食用，一陣的懊悔惋惜。我摘了許多絲瓜抱著往家走，路上遇見了公公，那時他還不是我公公，是村支書。有點害羞，就繞道跑回了家。我高興地把絲瓜拿給母親看，母親躺床上不理我，像是病了。迷迷糊糊，見一輪明月掛窗前，正偷窺囈語呢喃的我！</p> <p class="ql-block"> 因為夢，又想起母親。我讀過許多贊美母親的文章，母愛無私無疆，沒有美丑高低貴賤之分，每個人心目中的母親都是完美無瑕的，讀來讓人感動！我的母親也很出色，也喜歡，但拒絕寫。母親于我，是一塊傷疤，一旦揭開，疼痛的滋味是別人無法體會的！</p><p class="ql-block"> 很久不做關于母親的夢了，今天夢見又不理我，有些莫名的感傷。佛說：“緣起則生，緣落則滅！”三十九年了，想必母親塵緣已盡，斷了凡間那根弦，了無牽掛了。母親把我帶到人世間，我們做了二十二年的母女，二十二年太短，我還懵懂還來不及好好孝敬她，她就撒手人寰離我而去。當同齡人都做著多姿多彩的甜蜜夢時，我則噩夢連連，在恐懼中苦苦掙扎了很久很久…</p><p class="ql-block"> 不知泉下母親可否感知？此刻，我的眼眶又開始濕潤…</p> <p class="ql-block"> 記得，母親去世時，我正身懷六甲，叔叔嬸嬸們為我好不讓我送母親最后一程，說會妨到腹中胎兒。認為那是天大的侮辱，不讓我送我會把天哭塌，把房子哭倒！我天性倔犟，不僅要送，還聲嘶力竭的讓土工把遮在母親臉上的紙掀開，讓我看最后一眼。我搜尋大腦所有中樞神經，復制了母親最后的容顏。固執地認為，縱使陰陽兩隔，也不會把母親弄丟！曾嫌棄自己笨，為什么不會畫畫，如果把母親的容顏畫下來，就不用費腦子記了。</p> <p class="ql-block"> 母親也放不下我，經常入夢來。一向好善樂施的母親不知犯了什么罪，每次來都被青面獠牙的人抓走，關進高高的大院里，任高墻外的我撕心裂肺，也無濟于事。驚醒時，早已淚流滿面，潮濕了枕巾！</p> <p class="ql-block"> 白天，不敢想母親，甚至抵觸別人在我面前談論母親。我不是愛哭的人，但聽到“媽媽”二字就會流淚。</p><p class="ql-block"> 母親生氣時，說我“前十年好過，后十年難挨。”沒料到一語成讖，想她的日子真的難挨！</p><p class="ql-block"> 母親開心時，叫我小紅（樣版戲里奶奶的孫女），讓我唱歌給她聽。母親從沒說過：寶貝我愛你。她會用另一種方式喜歡我，說什么老丫頭，沒人要，留在家里拾柴燒；有錢別娶老姑娘，好吃短懶會杠桑（吵架），之類的玩笑話。對于母親的言過其詞，我裝聾作啞。我又不丑也不好吃，哪里就沒人要了，是你說一不小心把姐姐們嫁遠了，想把我留在身邊的好吧。</p> <p class="ql-block"> 十四年后，父親也走了。我們把父親送回故鄉與母親團聚，又開始夢的旅程。夢中的父親還是老樣子，兩鬢斑白，佝僂著背，笑瞇瞇的跟我說事。我給他洗臉，洗手、剪指甲、挖耳屎，挖到大的向他請功。他會大喊：“不得命，這么大呀，怪不得殷老頭喊我聾子！”父親說話的聲音很響，他聾以為別人也聾！</p><p class="ql-block"> 在夢里，從未見過母親，老屋清冷，凌亂不堪！我問父親：“怎么不見母親，她去哪兒了？”父親說出遠門很久了，他讓我去找，我到處找母親的電話號碼，打聽母親的下落，總是無功而返。難過，失望！！！</p> <p class="ql-block"> 很多時候都在想，母親還活著多好，看看那個不諳世事，不識人間煙火的我，多陪陪父親！父親的孤獨是無人替代的，只有母親。母親在時，父親連一頓飯都沒燒過，母親不在了，吃著半生不熟的飯菜，度過了十四載的“孤燈獨影對愁眠”</p> <p class="ql-block"> 父母在家就在，人生尚有出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因為夢，總想回去看看。闊別三十多年后，回到了那塊傷心地。漁村早已遷移別處，老屋還在，它仍堅強地佇立在曾經到處瘋跑夜不思歸的莊臺上。我站在門前，驚愕了，都不敢相認，門前雜草叢生，野藤爬滿墻壁。像位飽經滄桑的老人，衣衫襤褸，一臉的疲憊，一身的凄涼！它靜默在那里，仿佛在向我訴說別離時的思念，久別重逢的驚喜！</p><p class="ql-block"> 傷感如潮，曾經那個溫暖的家逐漸淡出視野，直至湮滅…</p><p class="ql-block"> 那年回家造房，在鎮上遇見同村的李叔，跟他說了夢里常回家的事。他語重心長地跟我說：“鳳兒啊，夢由心生，回去看看吧，那條回家的路，不該斷啊！”可此情此景，哪還有家的溫存？只能去夢里找尋了！</p> <p class="ql-block"> 思念是孤獨的舟痛苦的海！三十九年的雪雨風霜，足以抹平所有坎坷褶皺，而母親施予我的那份厚愛，又怎能忘懷？</p><p class="ql-block"> 按停飛舞的思緒，遙望遠方，天邊已然是“夕陽無限好，為霞尚滿天”了！窗外，那些青翠茂盛的柏楊爭先恐后的往上攀爬，直沖云霄，大有欲與高樓試比高的氣勢！夕陽的余暉灑落在樹冠上，斑駁陸離，風兒翻卷葉子，編織著彩色夢…</p><p class="ql-block"> 漫步西陽臺推開窗，探頭觀望，鳥兒唱著歌在樹枝上蕩秋千，嘰嘰喳喳！抖落夢的憂傷，微笑，深呼吸，向它們揮揮手！喃喃低語：鳥兒啊，可否帶上我的思念飛？飛回我的故鄉，告訴我的母親，夢中的女孩，今夜，她沒有哭…</p><p class="ql-block"> 2022.5.19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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