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云卷云舒我的思念

賀子

無論是在遙遠的故鄉，還是在繁華的都市，我與表姐常有聯系。當她體檢發現膽管長了瘤子告訴我時，一種不祥之兆，一縷惋惜之情驟然襲來…2020年春節后，她和家人克服困難，赴約長沙動了大手術，那時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患了癌癥。去年的春節，我們還在深圳會餐相聚。往后的日子，我們再也沒有見面，她在郴州中醫院住院治療，我本想去看望，因疫情期間不便進入，她發朋友圈展示自己在病房里載歌載舞《打銅鑼補鍋》的視頻，我認為她的病情已有好轉。她從省城復查后直接返回深圳，由長沙的醫生介紹深圳的江湖郎中為其診治。 　　江湖郎中嗨牛皮治愈多位疑難雜癥，忽悠表姐把求生欲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強調治療期間不能吃營養食品，以餓的方式餓死癌細胞，他詭譎的騙術持續幾個月。表姐低燒不止的羸弱身體，怎么經得起如此的煎熬。下半年的某一天，突然昏厥被送進附近醫院。她的妹妹從深圳光明區自開的診所打電話通知我去幫忙，我答應前往，表姐曉得后婉拒，皆因她多次說過，不想讓瘦骨伶仃的骷髏身軀呈現給人看到；皆因她素來十分講究，崇尚冰清玉潔，向往心若芷蘭，由于病魔摧殘，日益嚴重，伴隨心灰意冷不想見人，給我留下了最真的遺憾。 　　僅僅隔一天，奄奄一息的表姐就用救護車送回了老家。僅僅幾個月，表姐興高采烈的走著來，絕望透頂的躺著歸。終因病入膏肓，搶救無效，臨近今年的除夕逝世，芳菲盡，葉落歸根。世上的人呀！誰都無法預測明天的疾病和意外哪個先來。我打算返郴參加表姐的葬禮，又因一波三折的疫情耽擱。看天空，望蒼穹，只有借助涌動的云卷云舒，捎去我沉浸的哀思… 　　鮐背之年的舅舅命運多舛，前妻早已撒手人寰，兒子在舅媽卒后十年旋踵而亡，大女的不幸辭世又給他風燭殘年的身心雪上加霜。后妻的軟硬施兼，恫嚇擺布，迫使舅舅忍心拋棄血濃于水的親情，執意把所有的家產全部遺囑給后妻。幺女抱著“指薪修祜，永綏吉劬。”的心態，觸感傷情的寫下頗有中國詞壇第一才女李清照凄愴韻味的詩句： 漫步在故鄉的土地上， 凝視那熟悉的街道， 物是人非，暗自神傷， 一起長大的親姐， 已駕鶴西去， 往生天堂… 我守候在父親的身旁， 看著蒼老憔悴的父親， 愈加神傷… 親愛的父親啊！ 曾經萬人之上，仕途風光， 如今落得寄人籬下的窘況。 疾病纏身的年邁， 活得如此艱難… 嘆！嘆！嘆！ 望！望！望！ 傷！傷！傷！ 人有幾多春秋？ 才能收獲輪回的圓滿。 　　我的母親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跟隨舅舅背井離鄉，從省會長沙來到小城的郴州。舅舅想方設法的努力，幫助母親參加了縣郵電局話務員的工作。母親在世時經常提及，感激不盡。如果她老人家還健在，看到弟弟老態龍鐘的另辟蹊徑，便會焦灼萬端，勸善規過。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八年前，我忙前忙后照顧父母的情景歷歷在目，那出乎預料的訣別，那嚶嚶啜泣的場景，那烙下的無限悲痛，銘心刻骨，永生難忘… 　　光陰似箭，箭箭令人嘆息；日月如梭，梭梭讓人悲歡。母親來郴半個多世紀，唯有三十多歲突發高血壓心臟病才回一次故鄉，在湘雅醫院從病危的死神中搶救過來。母親長期與病魔抗爭，積累了“久病成醫”的保健經驗。母親能夠活到耄耋之年，熟悉的人都說她創造了生命的奇跡。2014年的春天，正是人間的最美四月，母親因傷風感冒想去住院，為了方便照顧父母親，倆老同時入院。我用輪椅推著父親，而母親卻是步行走到湘南學院附屬醫院，怎么也想不到這一次的陰差陽錯，悄悄演變了我與母親的生死離別。 　　這次父母出院，我先推父親回家，再返回接母親，倆老到家后，又要急著做中飯。我在廚房切萊，母親在客廳呻吟尿道不通，憋著難受，叫我送她又去住院。我放下手中的事，立刻送母親趕到市第一人民醫院，時光無語，人間有愛，百善孝為先。我雖然糾結父親在我成長階段，竭力反對我念書自學，魯莽丟過我正在閱讀的書本，扔過我正在寫字的紙筆墨。逆境奮發，談何容易！最后，我從父親望子成龍地當好“領導階級”的工人淪為失業下崗，生活在社會的低層，鍛造了吃苦耐勞的體魄。所以，才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服侍“你養我小，我陪你老”的父母大人。 　　母親又住院二十天，醫院交待按醫保期限必須先出院，酌情重新入院。2014年5月19日，我從醫院晨起回家，往返多次，做好中餐送到病房，用勺給母親喂飯，她只喝了一點蔬菜湯。母親愛潔凈，我拿著蓮蓬頭在衛生間幫她沖完澡。她想馬上走，我說中午熱，休息一下再走不遲。剛入睡，天空刮來烏云，清脆的霹靂把我吵醒，眼看快要下雨，我倉促收拾行李，把屜柜全部打開給母親看看，以免遺落帶來的物品。我扶母親起身下床，她把放在床頭柜上的酸奶盒挪步丟向垃圾桶，手臂使勁不夠掉在地上，她又彎腰撿起放進。我推著母親向走出病房的病友告別，“我出院了，回家了！”這是她老人家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醫院離家并不遠，大約步行十分鐘的路程。我左手拿著裝滿東西的塑料桶，右手掌握輪椅的一個把柄，剛走出住院部，天空突降稀疏的雨點，我逐漸的加快了步伐，也許母親還睜眼看到醫院外面的劍泉橋，也許母親還瞥見小河對岸為方便就醫曾經居住過的故里，也許母親不想累贅家人，不想死在家中。也許的也許…我萌生太多的揣測。停靠燕泉路的斑馬線等綠燈通行，我發現母親的一個腳沒有踩住踏板，毫無知覺的拖在地上。于是，我連聲呼喚：“媽媽，媽媽…”始終聽不到她的回應。母親就這樣安詳端坐的一睡不醒，依然捧著飯盒、攥緊拐杖不放。 　　雨停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走過來，伸手貼近母親的鼻孔，說還有出氣。我拿出手機請她撥打120。側面的小公園人聲鼎沸，路上的大街車水馬龍，噪音的干擾，無法聽清通話的聲音。救命迫在眉睫，刻不容緩，我火急火燎的把母親送到就近的老中醫院，她一直陪伴，真是好心人。經過醫生半個小時的復蘇搶救已回天無力，征得舅舅的同意才中斷急救。母親溘然長逝，享年86歲。您的兒子非常愧疚，因為缺乏醫學知識，沒有事先準備速效救心丸放在口袋里，致使您佛心禪意的仙鶴瑤池。 　　上帝說：“關愛別人，受益自己。”母親帶著這樣的思維精髓達到了佛教修為的至高境界。我在靈車上護送母親覆蓋白布的遺體駛向香山陵園，大雨傾盆淚漣漣，山河慟哭悲戚戚。親愛的媽媽啊！我不擅長花言巧語的哄著您，更不擅長堆砌華麗的詞藻謳歌您…但是，您深知我的實誠并為之動容，您用博大的母愛還原了視如己出的公道。我們曾住燕泉河邊，傳說項羽遣英布殺義帝于窮泉，“卓（插）劍于此，泉水出，故名。”宋朝張舜民：“喜論事，善為文。”鐫刻銘文于劍泉邊，原址的劍泉井，汩汩噴溢泉水，流入小河，流向遠方，映照了母親與世無爭，捧槌洗衣的勤勞身影。您終極在這片土地上長眠，生前憫人，死后悲天。 　　父母在，我不是受寵的佼佼者。家長歷來看不慣我從小足不出戶的讀書練字，每次同桌吃飯，父親都會奚落的教育我：“成為書呆子，將來就沒有出息。不當好又紅又專的工人，未來就沒有前途。”我通常不敢冒昧頂嘴，有次答了一句：“不刻苦讀書學習，怎能事業有成？怎能光宗耀祖？”父親聽后斥罵的暴跳如雷，拍桌打凳。我委屈生活在這異乎尋常的家庭環境下受到壓抑，變得憨厚老實。 　　我成家后，嘗試闖蕩江湖，有次去縣百貨公司接業務，碰見兩個陌生人正在議論新百貨大樓的裝修已有主，垂頭喪氣，頓覺無望，我主動相約他們去競爭。投標會上，對方領導相信了我的誠實，同意分出十幾萬元的裝修工程給我們。訂合同這天，我要到單位辦停薪留職手續，委托他們去簽合同。開工后，我單獨制作燈箱，攀爬高空安裝。分錢時，我出乎意料地走進一個女同學的家，她老公和同伴強調合同是他們的簽字，把裝修的利潤撇開我，把燈箱的利潤三人平分。這位女同學不但沒有幫我說話，反而睥睨的瞧著我。幾年后，她老公患肺癌死了，另一個人還癱瘓在床。 　　面向自由的廣闊天地，我親身體驗“墻內開花墻外香”的沉默是金。地區紅十字會的秘書長成了我的忘年交，他掌管本系統的門牌全都交給我做，并牽頭認識了林邑之城的刻章高手，“人抬人，無價之寶。”這位民間工匠平時很傲慢，對我卻比較謙和。某一天，有個人問他誰寫美術字寫的好？他馬上推薦了我。見面時，私立學校的董事長風度翩翩，揖讓有禮，認出我們是小學同學，他妻弟開車從我家駛入地區湘昆劇團，大門口掛著兩塊別開生面的牌子，一塊是田漢先生題字的劇團名稱，叧一塊是趙樸初先生墨跡“楚帆”的學校，我驚羨這位男同學干出了名堂。 　　不久，這位同學和妻弟因合作不爽而分道揚鑣。他問我地區煤炭局有不有熟人，想租賃煤炭技校停辦的校區，我答應并疏通成功。籌建改名的新校區，我跟他制作四千多塊錢的校訓標語和門牌，做完去結賬，他以種種原因一拖再拖，直到有天我發現該校寂靜無聲，教室里的設施一掃而光，我跑去煤炭局了解，才知道他欠租金被全部抵押。同學破產我倒霉，礙于情面吃大虧。幾經周折，我才找到這位一蹶不振的流浪同學，他羞澀的回復：“欠錢還債，天經地義。”嗟嘆！這位同學早已窮困潦倒的死去。印度詩圣泰戈爾睿智的斷言：“你今天受的苦、吃的虧、擔的責、扛的罪、忍的痛，到最后都會變成光，照亮你的路。”我從中領悟世界上的成和敗，往往寄托的希望越大，結果的失望也就越大。 　　八十年代中期，我從居民區搬家到單位的福利房，在和平路生活了十幾年，四通八達的閭巷，連接市中心的繁華。這里離父母家很近，我經常去坐坐，聆聽父母最關心、最暖心的話是問業務好不好？我自食其力的奔波，父母很是體諒，憑借“沒長后眼睛”來安慰我創業的艱辛。這里離地區煤炭局一墻之隔，因業務往來輕車熟路，焉知院內的辦公樓、宿舍用房是將陵冢鏟平和拆毀義碑保護亭而建的。義帝陵屢經兵燹荒年，王朝更迭，還是沒有避開“文革”的劫難把它掩沒。人類歷史的跌宕起伏，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作為滄海一粟的個人，還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義帝陵，是秦末義帝之陵墓，距今已有2200多年的歷史。公元前208年，陳勝、吳廣起義失敗后，群雄紛爭，各路起義軍群龍無首，薛縣會盟為尋“馬首是瞻”，共同擁立在民間牧羊的楚懷王之孫為首領。滅秦后，項羽分封諸王，佯尊熊心為義帝。次年，假借“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之名將義帝迫徙郴縣，并暗令九江王英布弒義帝于郴城窮泉旁，郴人憐之，遂葬義帝于城邑西南邊后山。漢王劉邦以項羽“大逆不道，弒君不臣”之名，縞素三軍，共伐項羽，引發“楚漢之爭”。弒帝之后，項羽盡失人心，最終落入四面楚歌，烏江自刎的下場。 　　義帝是亡秦戰爭的標志性人物，是一個特殊而重要的歷史人物。三年之內，他在特殊時期的歷史背景下，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歷史作用，他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中國的歷史走向。一座千年帝陵，是郴州歷史悠久的重要見證。于是乎！生在這座古老的文明城市，追溯風水，難免有得有失。 　　瞻仰青銅澆鑄熊心的義帝形象，正直英武，誠信仁厚。義帝祠后，鋪就神道。鎮墓石獸，離騷國殤。繁體聯刻，對稱華表： 樓頭有伴應歸鶴 原上無人更牧羊 　謹以此篇獻祭母親的忌日 謹以此篇獻祭逝世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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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 云卷云舒我的思念

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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