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溝畔畔</p><p class="ql-block">圖/Wang L H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前一篇講述莫爾多通道哨所（斯潘吉爾邊防站）時,沒有詳述白馬的故事，現在來說說哨所的白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莫爾多通道哨所里不到百人，連長是最高指揮官，營房整齊，依山傍水，水的面積不很大，可能是山上常年雪水聚集成的湖泡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早晨與連長談事時，見一個戰士牽著一匹馬迎面走來，朝我們笑笑，擦肩而過。我喜歡騎馬，多瞥了一眼，是匹白色的老馬，但膘肥毛亮，再看馬的胚子，當年一定是匹很漂亮的好馬，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曹植的那句“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來，好像說的就是這匹白馬一樣，難道是白馬轉世再立新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馬在山谷盡頭的草叢處低頭啃著青草，甩甩尾巴，打個響鼻兒，自在悠閑，差點讓我忘記這里是邊境，是前沿哨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連長見我對白馬那么有興趣，話題一轉，說這匹白馬可是咱們哨所的大功臣，62年打仗時它救了全哨所戰士的性命。這話令我震驚。連長像做時事報告地說，我們向來不主動打第一槍，自衛反擊戰前，哨所雖已有所準備，但還是感到事發突然，加之我方這面山高路險運輸極度困難，不易大量屯兵，所以大部隊不可能立即到位。這樣，哨所，這個以“烽火臺”為主要職能的戰斗單元，卻成了抵御大規模外敵入侵的先鋒和主力部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當時，哨所連長一面向上級匯報，一面帶領全連占領側面山頭制高點，等待后續部隊到來。那座山頂海拔五千多米，空手爬都氣喘吁吁，戰士們扛著槍和扛彈藥箱，又是一路沖鋒的搶占，等到山頂戰士們棉衣都濕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蒙蒙亮戰斗就打響了，一直打到太陽西下。哨所里只留了炊事班一個老兵，因年歲大讓他看家。老兵眼巴巴看著已被大山遮住的太陽，心想天快黑了，怎么一個人也沒回來，再聽聽槍聲，知道戰斗一定非常慘烈，而且從天蒙蒙亮到現在槍炮聲就沒停息過。</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兵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看到院子里站著那匹白馬，心想昨夜晚它不是馱著彈藥跟連長上山了，什么時候回來的？看看門外，黑洞洞的，沒有人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到白馬，老兵看到了希望，他相信馬通人性的，二話沒說就搬出二箱彈藥，用繩子固定在馬鞍上，還掛了袋饅頭，一拍馬屁股，白馬一溜煙朝山腳下跑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過了一陣子，老兵又開始焦急起來，白馬能上去嗎？連長能見到彈藥嗎？隨后又是一遍遍地期盼祈禱，一次次地探頭朝夜幕里望望聽聽，盼望白馬送完彈藥盡快歸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約過了二個小時，恍惚聽到有馬蹄聲，又影影綽綽看到夜色中有個白影，是它，跑過來啦！白馬來到眼前，喘著粗氣，渾身水淋淋。老兵心疼地用手摸了一把馬背上的汗水，趕忙解下圍裙，給馬從頭到尾擦了一遍，邊擦還邊表揚著白馬，給馬喂了把豆子，才又捆綁上彈藥和饅頭，白馬抖擻精神，一聲嘶鳴，昂頭挺胸，像戰士樣再次沖進夜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連長講得滿懷激動，我聽得熱血沸騰。要不是剛才親眼見到白馬，我真以為它當年會累死沙場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常說好馬有靈性，雖性格剛烈，卻極為忠誠護主，這匹白馬現身說法給我們又上了一課。連長繼續著，聽當年老連長講，天將黑時他們已快彈盡糧絕，先是想搶敵人死尸的槍彈，可敵人沖鋒一浪接一浪，而且又都是職業軍人，槍法很準，怕造成更多傷亡。唯一的辦法就是堅持到天黑再派人回哨所取彈藥。連長也曾幻想有人上來送彈藥，可想想山下就老兵一人，這念頭也破滅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山時，白馬馱著彈藥箱跟戰士們一起上來，卸下彈藥后，連長忙著指揮戰士們修工事挖掩體，沒顧忌白馬，只下意識拍了下馬背馬就下山了。現在天全黑下來，敵方傷亡慘重，停止進攻，退到山下休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正是回去取彈藥的好機會，連長派了幾個戰士，一面囑咐，一面陪著向后山坡走，突然聽到下面有動靜，難道是敵人繞到后山了？溝里滿是地雷，不可能呀！側耳細聽，有馬喘氣和踏碎石的聲音，很快，馱著彈藥的白馬閃現在面前。連長驚喜得大喊起來，熱淚奪眶而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色中，戰士們像過年一樣圍攏過來，卸下彈藥，有的撫摸著濕漉漉的馬背，有的抱著汗淋淋的馬脖子，像對親兄弟似的不停地夸贊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山下敵人像是也聽到山上的動靜，以為增援部隊到了，先是向山上打了陣槍，緊跟著往后退了一段距離，可能是怕被打反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而白馬，在戰士們卸下彈藥吃著饅頭時，又默默下山了，嫣然一副大恩不言謝的模樣。目送著白馬漸漸消失在夜色里，戰士們雖然沒說什么，但都哽咽了，落淚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一夜，白馬往返多次不停地向陣地上運送彈藥，連長怕把白馬累壞了，又派人下山與白馬一起扛運彈藥，天快放亮時，增援部隊終于到達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白馬這一壯舉，極大激發了戰士們的斗志，當敵人再次進攻時，雨點般的子彈打得那幫職業兵趴在山坡下不敢抬頭。敵人一次次丟下尸體狼狽退卻。僅僅一二天時間，我們的解放軍戰士就給敵人上了一課：中國的娃娃兵真不好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連長說，戰役結束后，白馬因為這一壯舉，被軍區授予一等功。從此不再干拉水的活兒，而是與戰士們相伴守衛哨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哨所的那些日子，每每見到白馬，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我也時不時抬頭望向側面那座高山，仿佛看到當年山頂上的戰火硝煙，仿佛又看到白馬弓背低頭的奮力爬山的身影，聽到它粗重的喘息聲。</p><p class="ql-block"><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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