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紫依</p><p class="ql-block">每天清晨，我在廚房里忙叨，一偏頭便能看到斜前方公路上匆匆走來的身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嚴重的佝僂，身高不足一米五，一只手拉著小拉車，一只手隨著邁動的細碎而急促的步子大幅度擺動，像是在為腳下的步伐竭力加油，她畢竟是快八十歲的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管春夏秋冬，只要沒有大雨，她都會按時朝我住的小區(qū)走來，她是來拾荒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住進小區(qū)已整整八年，她也整整來了八年，小區(qū)的住戶基本都認識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晨，哪怕是偶爾出去走走都能碰到她，她會操著濃重的四川口音和我打招呼，“你也起的那么早”，我說，你起的比我更早，她說，“晚了就撿不到東西撒，撿的人太多了”，好像應(yīng)了那句，“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必須勤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便仔細數(shù)了數(shù)，小區(qū)內(nèi)一共設(shè)置了八個垃圾點，每天她就在這八個點位來回的奔走翻找一些能賣錢的廢品，尤其夏天，臭氣熏天，她會很認真地把垃圾袋一個個拿出來解開，然后又放進垃圾桶，只要有人來倒垃圾，她會趕緊的迎上去接過垃圾袋，仿若獲得了寶貝，其實，能挑揀出來的是少之又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天傍晚遇到她，看著比她大好多的蛇皮袋癟癟的，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主動的和我說，“今天沒撿到撒子，袋子空空的嘍”，我說，天黑了，您還是先回家弄飯吃吧，轉(zhuǎn)身她模樣疲憊腳步輕飄的離去，只是不知，她家的炊煙，此時是否也正在夜色中輕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不清是哪一年的夏天，天已麻麻黑，我在樓下涼亭乘涼，她拖著廢品路過，我喊她歇一會再走，她爽快的走過來，這是第一次看到她安靜的坐下休息，滿頭白發(fā)，滿嘴沒有一顆牙，臉上因缺少脂肪皮膚薄如蟬翼，常年勞動，雙手青筋暴露，她很隨和，自顧自的說著她想說的，我能聽清楚的就是她說她的家鄉(xiāng)，沒說一句生活的不容易，我順便問了她的境況，一個人生活，撿廢品除了維持自己的生活還要幫扶兒子一家，我一再和她說，您年紀大了，不能把錢全交給兒子，有個病時還是需要用錢的，她很自信地說她不會生病，她說她想讓孫子們都能讀書，讀書了才能生活得更好，目不識丁的老人，心中也有大智慧啊，心中一樣裝著泱泱大河，眼里有著源遠流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拾荒行為看似逼仄，心中格局在天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太太所有的苦難都是在努力的為兒孫們鋪路，她說，她吃得簡單，穿著不冷就行，但是能勞動的時候就不能偷懶，只是，她再多的努力，也沒能逃脫“命中注定”，她沒有抵抗住命運，而是一輩子無理由的順從了命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實，人的一生，絕非都有中頭彩似的命運，命運這臺織布機，對于每個人都有她的經(jīng)緯，絢麗或素雅，奢華或樸拙，終究要面對缺憾的一段，誰都不是被歲月裹挾著在摸爬滾打中完成自己的一生，平凡人平凡的活著，心地善良才是最關(guān)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知從哪天起，只要看到垃圾桶旁邊有大的紙箱，我便會不由自主的拖到她放廢品的地方，掙脫生活的艱難，就得大家一起努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得，去年還未開春，天氣很冷，她在垃圾桶里撿到一包元宵，欣喜得非要送給我，一再和我說這是干凈的，我知道這是她對我的好，這是她懂得善存，此刻，我好似一眼就瞭望到了她平生的走向，勤勞而善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許多的經(jīng)歷告訴我們，真正的生存理念，不是重負，而是減負，不是繁復(fù)是簡單，不是多得是少失，可她本該是享受生活的年紀，卻還在為生活得好一點攬著一肩的責(zé)任而辛苦勞作，頤養(yǎng)天年，含飴弄孫，飯后散步，對于她卻是不敢想的一件事，心中不覺有鈍鈍的痛，我真怕她哪天會不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天，但愿是下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惟有，歲月禁不住頻頻回首。惟愿，再看歲月里的踽踽獨行時，她能步履清晰不再慌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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