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護雜記（3）-母親節快樂！

彼得潘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老爸的病反反復復，遲遲沒能出現拐點。前兩天，還在為他的進步而驚喜，一個小變故，又會把這虛假的驚喜給打回原形。又是一個黃昏，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吃晚餐。老爸終于不用禁食了，醫生恩準可以吃一些流食。小小的一碗八寶粥，很快就喝完了，他就眼巴巴地坐在那里，看著我啃玉米。看著看著，他突然滿頭大汗，眼睛一閉，軟綿綿地往下滑，口水也流出來了。 我一個箭步沖過去，托住了老爸的腦袋。這間病房很好，就在醫護站對面，醫生護士聞訊趕到，又是打針又是輸液的，把老爸從死神手里搶了回來。幾分鐘后老爸悠悠醒轉，見大家團團圍在床邊，突然冒了一句:“你們的服務真好啊！”驚魂稍定，我發現整個后背都被汗濕，晚飯也不用吃了，大家都胃口全無，趕緊把地上的半根玉米丟進垃圾桶。 這時候我才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我和老媽就在旁邊，如果，不是正好在醫院，以疫情期間的效率，老爸可能就這樣沒了。老爸的室友也入駐了，一個小伙子，因為避讓一個逆行的老太太，電動車撞上了大樹。送進來時剛動過手術，脾臟被摘除，腸子也縫了幾針，看上去十分嚇人。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恢復極快，兩天后生命監護器就撤了，而老爸的，還一直連著。小伙子和他的老婆都不愛說話，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安安靜靜的一躺一坐，看著我們一家三口上演大六安版的《人世間》。 2022年5月8號，星期天，陰，母親節。以前，這天我都會陪老媽上街挑禮物，一般都會選擇衣服。（作為一個學過美術的人，老媽對我的審美還是很放心的）今年畢竟不同往日，也只能干巴巴地祝一句:母親節快樂！母慈子孝，溫情脈脈的場面沒能維持五分鐘，我和老媽就吵了一架。病友兩口子睜大了眼睛在一旁圍觀。 前面說過，我媽不是那種慈祥的，覺得兒子說什么都對的老太太。她是個自我主張極其強烈的，老一輩的知識女性。某種程度上，她覺得自己比醫生還高明。比如，醫生開的藥，她要先研究一遍，說明書字太小看不清，她就像老佛爺批旨一樣，讓我從頭到尾的，把那些字多且繞口的專業術語給念一遍，并逐句點評。覺得不是很對癥的，她就在糾結著，要不要給老爸服用。小潘相反，是個嚴格遵照醫囑派，所以爭執不斷。 “小潘，這藥不是很對癥啊，跟醫生商量一下，換一個吧！”“要相信專業人士，有時候，醫生是根據自己的經驗來開藥，可能沖著某個副作用，比如偉哥，一開始也不是用來治療那個的……”“偉哥是啥？”——誰來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想跟老娘討論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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