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自不言? 化育萬象

杰思

獨有宦游人，偏驚物候新！ 步步驚心的四月行將結束，解封令和著春風微雨于深夜姍姍而至！安然至天明，卷簾開窗，平日里嘰嘰喳喳的鴉鵲了無聲跡，連日來清風雅靜的馬路聒噪喧囂。窗外春樹依舊，稠李飄零，北山之上那郁郁芊芊的草木已煥成雪白綢紗！這初夏時令，卻是春花嬌嬌，春樹苒苒，白雪若紗，曉寒戚戚，單衣難著，恍若深秋。 游宦青藏一年有余，已不是第一次驚詫于物華、莫衷于候溫。這個靜靜的四月，每日如臨大敵的核酸，戰戰兢兢的祈盼，小心翼翼的品賞著遲日之春，思忖著這忽而沙霾、花開花落、微雨春雪之萬千物象。原來這西北春天的風，如此奇妙！ 三月陰風飏沙 應是三月之初，麻姑圖傳小院春色，春和景明，桃夭梨白，欣欣然羨煞桑哥。而此時的青唐城，依然拓枝突兀，就連那最解春信的梅花也羞于吐蕊。唉，春天晚點我們可以等等，來點風安慰一下總行吧，經歷一冬的高原人干冷得像秋天的茄子！ 望梅.夏都春分歲至春半。麻姑傳尺素，春滿小院。欣欣然、桃夭李白。親親兮、燕子呢喃房椽。海棠疏影，蜂舞間、暗香點點。杳故園春芳，山水迢遞，涼生枕簟。單衣幾試難耐。怨東風無力，春意靦腆。青唐城、難覓青綠。憐路邊塑花，色衰塵面。游宦驚物。細嗅來、風柔氣暖。待丁香襲來，河湟滿谷香艷。 　　不期而遇的不是溫柔和煦之風，而是因風而起的飏沙飛塵。這沙塵從何而來？一番探究方知原來西寧市實處黃土高原，沙塵是從河西走廊拐彎進入河湟谷地。近些年，西寧人民在南北兩山大量植樹，將河湟之水灌注上山，植被成活和森林覆蓋大幅提升，固土防沙顯而易見。本地人都說這風比以前小多了，沙塵也越來越少了。風沙刮后，春天就來了！ 飄風擾寧 陰風飏沙過后沒有迎來落伍的春風，而是一陣“加三兒”的飄風，吹得青唐人噤若寒蟬。 四月的第一天，風塵仆仆的一家人自駕從上海返青。據說也沒怎么折騰，只為那心心念念的手抓，就搞得大家雞犬不寧，從幾例到幾十例，毒性之大、傳播之強、速度之快只能讓這座城市靜下來，還無情的擊碎了所謂“新冠疫情無法在高原生存”的戲謔之言和莫名幻想！ 候檢歸客一家黃浦還，驚破河湟四月天。東風似覺瘟神到，催整路人一排排。 捉妖盡日河湟正梳妝，梅笑桃夭雁雙雙。小小蠱蟲何所懼，人間四月定芬芳。 感遇瘟神潛入西平郡，蜿蜒無際拭峽喉。陰陰巷陌空寂寥，萋萋草木獨自愁。山河不言居萬物，日月無聲覆九州。你是人間四月天，悄然嬌妍香滿樓。 　　正所謂“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在經過近一個月的連續奮戰，此波疫情終于得到控制，4月29日24時解除了靜態管理。而此時的青唐城花正妍，春正好！ 春風春色 飄風過后，曼妙的春風姍姍而來。在近二十天的靜態日子里，除了集體出門做核酸，其余時間都窩在這景苑里。工作之暇，有人追劇，有人聽書，有人擼鐵，有人煲電話，有人嘻哈于短視頻，有人神秘于莫名消息，而我則沉浸于滿苑春色，一遍一遍的觀賞著這花花世界！ 　　最早盛開的是梨花和海棠，它們艷白夭紅、相映成趣！晏殊詞曰“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說的是梨花在清明節前就凋謝了！那可能是洛陽的梨花，這兒的梨花清明后仍舊艷白！對海棠最為關情入微的要數易安居士了，一闋“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道盡了嬌嗔哀怨與惜花之情。而對梨花最不待見的估計要數東坡先生了，“高情已隨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夢里都是小妾朝云的影子，哪容梨花插足！為戲謔張先老牛吃嫩草，居然寫出了“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之艷語！ 　　梨花海棠植于后院墻邊，它們顏色雖好，但經不起西北陰風的摧殘，很快就凋零了。單薄的山桃和稠夭的碧桃正值花期，雖嬌妍奪目，只為增色，幾無果實。大瓣櫻花與梨花同期，紫葉矮櫻花粉葉紫，微香熱烈。榆葉梅顧名思義花似梅葉似榆，我感覺花色花瓣更像碧桃，只是個頭小了一號。院里最高大的應該是稠李，俗稱臭李子，樹形似櫸，花白似李有芳香，一點都不臭！最為驚艷的應該是那一簇簇黃金榆，尤其是披著一頭蓬松發式的垂榆，串串榆錢如層層浪花翻卷，應該叫他“美人榆”。最不起眼的就是瑞香了，花色紫紅白，素雅淡香，點綴與花苑邊，甘當配角。含苞待放的牡丹、芍藥、刺梅等一點都不著急，它們正等待著自己的花季。還有那剛抽出嫩芽的沙棗樹，夏天才是它的舞臺。 　　最負盛名是丁香，也是小院的主角，我的最愛。它看起來不及牡丹華麗富態，也不似桃花嬌艷奪目，更不如梅花孤傲高潔。然而它耐寒耐旱耐貧，正如這高原的人民樸實低調。花形奇妙如丁似針，花色紫白如夢似幻，花葉繁盛如卵似心，花枝纖細柔腸百結，花香優雅恬淡不膩。南山北山、大街巷陌，墻角花苑、河邊溝渠隨處可見其卓絕身影；不管是市井凡人，還是文人墨客，無不對其青睞有加。它品相俱佳、宜人清絕，真可謂花國君子！ 蘭陵王慢谷雨丁香（中華新韻）曉寒解。一院春光兩三鵲。起卷簾、暗香襲來。谷雨熏風吐花結。紫陌拂面來，縱放繁枝怯怯。待黃昏、又墮蘭麝，絲絲入夢清宵月。 夢驚太清咽。邈太平湖畔，幽人吟闕。魑魅因風落花夜。縱飄零市井，化泥蘊藉。柔腸千結忍霜雪，開春綴齋榭。 夢且，春華曄！看桃杏櫻棠，次第搖曳。嬌艷灼灼驚鴻掠。唯花國君子，宜人清絕。凡客騷人，情意悠悠語切切。（注“太清”指清代才女顧太清） 熏風化雨雪 青藏高原號稱“亞洲水塔”，而西寧卻是被雨水遺棄的孤兒。相同緯度的華北東北冬季里經常是漫天飛雪，夏日里也時有洪澇，而這邊雪花屈指可數，下雨都不用屈指，嗷嗷待哺的青山綠樹花草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一灣湟水！ 　　作為前半輩子都生活在多雨寡雪的內地人，去年3月14日就莫名驚詫于拉薩一場酣暢淋漓的雪，今年又被這谷雨立夏間的雨雪撞了一下腰。 4月23日，西寧終于迎來了一場久違的春雨，雨不大但持續時間不短。稠李、矮櫻、山桃的花瓣和榆錢飄飄灑灑，蓬頭垢面的花葉被雨水沖洗的滿面笑靨，綴著水珠的花朵含情脈脈，嬌羞可人。飏沙飆塵已化為潤土，久旱的泥地飽滿而豐潤，湟水歡暢，遠山如黛，碧空如洗，神清氣爽。 　　如果說23日的那場雨是甘霖，那29、30日的那一夜的雪就是祥瑞。這雨雪不僅讓萬物歡欣鼓舞，估計把新冠也給“滅”了——23日全市社會面陽性清零，30日全城解封！更為舒心的是接踵而至五一小長假，人們又可以盡情的享受這遲到的春光！ 風化萬象 受制于認知半徑和見識局限，我們絕大多數都有些自以為是或死板偏見。不管是陰風飄風還是熏風狂風，其實都是地心引力和氣壓共同作用下的氣態；不管雨霧還是冰雪，其實都是冷熱風作用下的不同水態。 　　神州物候其實皆因風而就。東南之季風向西向北爬行而化育為江南煙雨、華中豐澤、西南層林、橫斷山脈；西北風受阻于青藏高原將黃沙沿河西走廊向東南漫卷，至太行之東秦嶺之北而堆積成了如今的黃土高原。東南季風到秦嶺太行和橫斷山脈就戛然而止，西北飆風受阻于青藏高原退而沿河西走廊拐彎而入河湟谷地。 　　就如同烏云遮不住太陽，疫情一樣擋不住春天的腳步，盡管它可能會晚一點，但絕不會缺席。因風化育的萬物都有它自己的周期和節律，不必哀怨，不必驚詫，不必莫名，順乎自然，居易俟命，不可行險徼幸！五月飛雪，竇娥不敢三番鳴冤；冬日震雷，貞女只能四相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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