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的安暖時光，——美味

紫荷

老宅固老，記憶猶新，在那意想不到的記憶瞬息閃現中，它們清清楚楚地擺在我眼前，那些滋味就從我的嘴邊汩汩流向心底…… 洋石榴 老宅大門外有個小園，我記不清是誰何時在園門旁的向陽處，栽種了一株洋石榴，它很快占領有利地勢，長成一大蓬。它掛果時間之長，掛果數量之多，是迄今為止，我見過的最為勤奮而多產的洋石榴藤。從仲夏到初冬，那石榴藤上，不斷地開著花，不停地掛著或綠或紫大大小小圓溜溜的果實。每天都可以摘下外殼紫黑的石榴，一掰開淺黃色的汁液便溢出來，散發著淡淡的果香，低頭用力吮吸，那酸甜酸甜味兒真爽口呀，一口氣可以吃十多個。那洋石榴藤一刻不閑地開花結果，仿佛會變戲法似的，成熟的洋石榴總是供能應求。 如果正好有幾顆水果糖，便剝去糖紙，將糖放在碗中，沖上開水，等水涼了，糖也化了，把洋石榴果瓤舀出來，放進糖水里，一杯洋石榴水（那時還不知道有“飲料”一詞）就大功告成了。一小口一小口吸進嘴，再慢慢地咽下去，就想著把那淡淡的甜味久久地留住。如果能放白沙糖就更好了，甜味更濃，于那時這種吃法是很奢侈的，即便只是偶爾吃上一次，心里也是甜絲絲的…… 炮黃豆 炮黃豆并不是時常能吃到，只有每年臘月間，母親做豆腐、豆豉時，我們才能解解饞過把癮。 那時節，母親趁周末去買回黃豆，在那些黃豆做成豆腐或變成豆豉之前，我們姐弟仨會就著在大灶上做飯的機會，偷偷地抓一把黃豆，用火鉗從灶眼里扒出些許泛紅的灰燼，把黃豆放入滾燙的灰燼中，再用兩根筷子，輕輕攪拌黃豆，不一會兒，便聽見灰燼里傳出黃豆們噼啪噼啪的快聲笑語。一粒粒黃豆在灰燼中炸開，灰色的小花一朵朵綻開，黃豆的香氣一下子就從那些花里散發出來了，絲絲縷縷，鉆進了鼻子里…… 灰燼的熱情在與黃豆的嬉戲中漸漸消失，我們將炮熟的黃豆從灰中一一挑起來。每一次，掌心中一小撮身披焦黃灰頭土臉的黃豆，總是先以微弱的余溫，暖暖我的手，再以又脆又香的味兒，解一解我們的饞癮，填一填我們空空的心…… 燜山藥 那時，不知道山藥的學名，更不知道它還有一大串別稱：紅薯、甘薯、朱薯、金薯、玉枕薯、山芋、地瓜、甜薯、紅苕、……而至今我仍習慣叫它山藥，如叫小伙伴的外號，倍感自然親切，而它似乎還帶著山野的氣息。 秋天剛挖出的山藥，很新鮮，隨便用水一洗，就干干凈凈，削了皮生吃，脆嫩甜，咬一口，那咬開的地方即刻滲出點點乳白的汁液，吃得多了，嘴的四周會有一圈淡黑的印跡，如膠水般粘著嘴皮，口仿佛被封住了似的，只覺得很好玩很有趣。 熟的山藥，做法不同，味道各異：切成塊狀，放在甑子里的飯上蒸熟的山藥，吃起來甜而不膩；切成山藥丁，與生米飯拌在一起蒸熟，水份多，山藥味就淡了；切成小方塊，炸熟的，帶著油香，味道格外香甜，但太費油了，一般舍不得如此做。 最好吃的是燜山藥，秋天采幾片殘荷葉，冬天尋一把干稻草，墊在大鐵鍋底，把洗干凈的山藥放在荷葉或稻草上，舀井水放入鍋中，讓水沒過山藥，蓋緊鍋蓋。灶眼燃起毛柴，紅艷艷的火舌舔著鍋底，鍋里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白色的水汽從鍋蓋的縫隙間冒出來，裊裊的炊煙從瓦楞間飄起，…… 柴火的氣息和山藥的味道，摻雜著荷葉或稻草的清香，彌漫在灶間。鍋里的水慢慢落下去，直至水收盡，鍋中發出“嗞嗞嗞”的微聲，掩上火，再燜幾分鐘，揭開鍋蓋，香氣撲鼻，山藥們不論胖瘦都顯出豐潤飽滿，裹著糖汁，色澤誘人。熟透的山藥濃汁欲流，白心的甜軟適口，黃心的粉糯香甘，舔一下，味比蜂蜜，嘗一口，唇齒留香。 每每想起，那滋味立即從我的味蕾間冒了出來，嘖嘖咂舌，好像上頭汩汩流出種種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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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里的安暖時光，——美味

紫荷

老宅里的安暖時光，——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