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如果說故鄉對于老一輩“三線人”來說意味著回不去的鄉愁,那么對于“三二代”而言則是失鄉之“鄉”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那個“好人好馬上三線,備戰備荒為人民”的火紅年代,響應號召、服從調動,告別繁華、奔赴艱苦,是“三線”建設者的廣泛共識。每個“三線單位”的最初的工作群體都是由能工巧匠、技術專家和管理人才所構成,而拖家帶口、舉家搬遷則成為這個工作群體的普遍“標配”。 歷史的長河浩浩蕩蕩,如今這些步入風燭殘年的耄耋老人中的絕大多數過著身居異鄉的平靜生活,回望風華正茂時匆匆告別的故鄉已是遙不可及,唯有不盡的鄉愁縈繞心頭!而當年跟隨父輩而來的“三二代”們,則淪為了“故鄉回不去、他鄉融不進”的迷失故鄉的靈魂窘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是標準的“三二代”。父母早在1956年就 從山西老家調往西安參加國家“一五”計劃期間的重點軍工項目建設;1965年又來到襄陽支援三線軍工建設。我出生在西安,可我的人生記憶卻始于我們全家抵達襄陽時轉乘的襄江渡船上,對之前的西安和山西老家毫無印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曾經問過父親:“您的故鄉在山西,可你說說我的故鄉在哪兒?”“襄陽!”父親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他的神態十分肯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是為什么襄陽本地的陌生人,在我尚未開口的情況下就會跟我說普通話,而跟別的襄陽本地人說襄陽話呢?”我問道。父親一臉疑惑地看著我,我接著說“這種情況多次出現,顯然在我身上流露出了非本地人的某些特質被對方洞察了”?!芭丁备赣H不置可否地回應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接著又問他:“我的故鄉是山西嗎?”,父親慈祥地看了我一眼沒有馬上回答,我又問:“在老家人眼里,我是哪里人?”,“湖北人”父親脫口而出?!皩ρ?!”我略顯興奮地表示贊成。然后又欠了欠身繼續說:“在襄陽人眼里我是外地人,在老家人看來我又是湖北人,你說我是不是沒有故鄉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此時的老父親沉默了,促膝而坐的他避開我的目光,臉轉對窗口,一動不動,似若有所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意猶未盡地跟他分析著:“就說我媽老家那邊,現在姨和舅舅們都不在了,你說我們如果再回去能住誰家呢?”。我的這一問也許觸及到他內心深處的痛點,因為母親過世后的近十年來,除受疫情影響的近三年外,他每年夏天都要回去母親老家避暑的,而且每次都是小舅全家來照顧。我的話音剛落,他紅潤但布滿滄桑的臉頰輕微抽動了一下,眼眶瞬間泛起淚花,視線直盯窗外不再看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場進行于2022年春天的關于故鄉的對話讓我陷入許久的沉思。</p> <p class="ql-block"> 辭海關于故鄉的解釋是“出生或者長期居住過的地方”。照此理解,父母的故鄉未必是子女的故鄉。不過,三線單位垂直的隸屬關系、功能齊備的封閉管理狀態、偏僻的地理位置、以及來自五湖四海的員工隊伍所形成的地域多元的內部文化生態等特殊因素,構成了“三線單位”獨立于所在城市之外的“小社會”形態,使得“三二代”們自然而然地承接父輩們的故土文化的衣缽,也認同了故鄉。我便是如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記得小時候家里收到老家的來信我都會湊過去看看;老家有親戚來玩時我也會特別興奮;魚米之鄉并未沖淡我們家山西人的飲食習慣;印象最深的還是母親收到我姥姥去世噩耗時的情景:母親手里拿著電報,踉踉蹌蹌沖進臥室,一頭癱倒在床上悲痛欲絕、撕心裂肺,年幼的我站在一旁靜靜呆立著,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正是這些點滴日常的老家元素及喜怒哀樂,潛移默化地深刻影響著我的“三觀”形成與文化認同。因此小時候有人問我是哪里人時,我都會毫不猶疑地回答:山西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然而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數十年光景已過,“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當維系故鄉情結的老一輩紛紛駕鶴西去之后,我忽然發現自己所認同的父母的故鄉變得虛無縹緲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當回過神來的我,轉頭再去仔細端詳所居城市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與這座身居其中的城市其實十分陌生,靈魂深處的許多東西與之處于不同“頻道”,有些甚至格格不入,于是五味雜陳的苦惱與彷徨翻騰于內心深處,冥冥之中懷念起那個激情燃燒的“三線”歲月,那個凝結著童年美好、快樂、幸福的“三線”時光,那個同樣揮灑過青春心血與汗水的“我們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此時的我似乎有些醍醐灌頂的猛醒:作為“三二代”的我,內心的故鄉或許從來都不是父母的故鄉,也不是當下所居城市,而是魂牽夢繞、揮之不去的“我們廠”和那個“三線”建設的火紅年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故鄉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存在,無論多遠、無論她的物理形態如何,它就在那里。心中有了故鄉,靈魂也就有了歸宿,正所謂心之所向、彼岸必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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