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提起我的父親,鄉親們都夸:“羊兒是個大好人,能人,有本事。”</p><p class="ql-block"> 對父親的評價,兒時就有所聞,但一直不明就里。在記憶的碎片里,依稀記得每遇村里有婚喪嫁娶、起房蓋屋、鄰里矛盾的事,總會請父親。或當總管執事,或當廚師掌勺,或當調解員勸和促諧。</p><p class="ql-block"> 直到去年,村委相邀校審村志,發現村志中記載父親的篇幅頗多。細讀,終于對父親的一生有了較為詳盡深刻的了解。</p><p class="ql-block"> 父親出生于1932年農歷9月15日。先在本村國民小學上學,后到縣城文水師范讀書。</p><p class="ql-block"> 1950年一1952年,任村委委員,分管文委,帶頭成立互助組、合作社。</p><p class="ql-block"> 1956年一1958年,被晉中行政公署任命為開柵鄉(后改為衛星人民公社)付鄉長。</p><p class="ql-block"> 1958年,與晉中行署電業局工程師陳培元師傅一道,跋山涉水,精心測繪,帶領開柵、北峪口、崖底三村,在崖底村興建小型水電站。使三村成為文水最早用電的村。結束了文水農村無電的歷史。作為全省典型,召開現場會予以推廣。</p><p class="ql-block"> 1962年一1964年,任村黨支部書記。任期內,尊師重教,領導村民興建開柵學校新校區。占地30余畝,建筑面積1850余平米,建教室30間、教師宿舍9間、體育場一處以及教師生活配套設施。</p><p class="ql-block"> 1968年,帶領17生產小隊開辦燈炮廠和軸承廠。社員的工分值由原來的7、8毛提高到1.5元至2元。</p><p class="ql-block"> 70年代初期,擔任高灌站負責人、技術員。修建西坡、虎喊溝兩處二級、三級提水高灌站。使北山500余畝山坡地變成水澆梯田,年產糧食40余萬斤。</p><p class="ql-block"> 改革開放后,歷任村黨支部委員、村委副主任、鎮鄉鎮企業辦公室付主任、鎮農機修配廠負責人等職。積極落實土地承包責任制,興辦鄉鎮企業,合伙承包村修配廠、玻璃廠。1985年聯合10位股東,采取補償貿易方式,引進資金興辦開柵聯營鐵廠。到2001年,年生產生鐵達6萬噸,產值7000萬元,上繳利稅300萬元,安置勞動力600余人。并帶動本地運輸、餐飲等產業迅速發展。成為呂梁地區的明星企業。</p><p class="ql-block"> 2007年農歷10月21日父親病故。出殯那天,來了很多人。花圈、挽聯擺滿了整個院落、街道。其中,友人敬送的一幅挽聯至今記億猶新:</p><p class="ql-block">自幼清貧,苦撐家稷,敬老和伴,教子育女,曉情明理,和鄰睦戚,高風亮節明義德,眾里痛悼,聲聲淚。</p><p class="ql-block">終生耿直,愛黨敬業,鄉村執事,律己秉公,忠厚處事,樂善為人,替眾操持巧籌謀,世人皆頌,口口碑。</p><p class="ql-block"> 這就是人們眼中的父親,這就是眾人對父親一生的總結評價。</p><p class="ql-block"> 在人們眼中,父親只是上得了庭堂,材優干濟的錚錚男子,殊不知父親還是一位下得了廚房,廚藝精湛,舐犢情深的慈父。</p><p class="ql-block"> 我曾品嘗過許多珍饈美饌,但令我沒齒難忘的,還是父親炒的那口蝦豆腐。</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家境貧寒,兄弟姊妹多。每近年關,父母親披星戴月勞作一年,掙得工分錢,還不夠交隊里的囗糧錢。家里能變現的,只有含辛茹苦養了一年的一頭豬、一只羊。豬賣到鎮食品站,換得百八十塊、一丈八尺布票、一百二十斤玉米豬飼料。錢除歸還日常油、鹽、醬、醋等日常開支的借款后,已所剩無幾。布票給哥哥們做身新衣,好替下舊的來讓弟妹穿。玉米碾成糝糝和窩子面,以濟開春的青黃不接。羊交給隊里宰殺,抵頂欠的口糧款,可返得一二斤羊肉、一副剔得精光的羊下水。母親精打細算,錢再緊,也要摳剩出塊兒八毛,去供銷社打上半斤酒,再買上二兩蝦醬。</p><p class="ql-block"> 初夕,母親用僅有的一點羊肉,留一半用作待客,另一半拌成一大盆餃子餡,給全家八口人包成三大秸篦餃子。父親把羊下水煮熟后,把羊頭肉扒下來連同心、肝、腸、肺保存起來。或待客,或分送給親戚長輩和曾幫助過自己的鄉鄰。把羊蹄、羊脊、羊肋骨分食給六個孩子。羊腦留給父親下酒。煮過下水的羊湯,煮上白菜、胡羅卜,再加上少許的粉條、豆腐、羊雜碎,做成一大鍋“包皮皮”羊湯面,算是全家的年夜飯。</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天不亮就起床。點一堆旺火,放一掛鞭炮后,六個孩子便圍坐在炕上,如嗷嗷待哺的小鳥,急切地等待著。</p><p class="ql-block"> 父親先用白菜芯、粉條、黃豆芽拌了一盆涼菜,切幾片羊雜碎,均勻地鋪在上面。村人將此叫做掛“門簾子”。又見父親將豆腐切片、焯水,煮兩三分鐘撈出,切蔥、姜、蒜,起鍋燒豬油,蔥姜蒜熗鍋炒香,倒入用蝦醬、五香粉、花椒水、醬油、水淀粉調成的料汁炒出香味后,再倒入豆腐翻炒。</p><p class="ql-block"> 瞬間,每一片豆腐的表面被密密麻麻冒著大量氣泡的蝦醬包裹著。這些氣泡,仿佛似無數只蝦、蟹的小眼睛。蝦醬的鮮,豆腐的嫩完美搭配。頓時,滿屋濃香四溢,垂涎欲滴。</p><p class="ql-block"> 母親餃子也煮好了。熱氣騰騰的餃子,鮮香滑嫩的蝦豆腐,酸淋淋涼爽爽的三絲一豆。全家人圍坐在炕上,吃著、說著、鬧著、笑著。父親呡一小口酒,或嘬一塊咸綿綿的羊腦,或就一塊熱乎乎的蝦豆腐。美滋滋,樂呵呵,眉宇間露出滿滿的幸福。看著狼吞虎咽的兒女們,半是無奈半是調侃道:“今天吃到海味了,看把俺孩們高興的”。唉,簡單的菜,深深的愛。</p><p class="ql-block">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兒時有記憶開始,一直到改革開放初期,年就這么過著,固定的菜:一涼一熱“二烏眼”,一盆稍微有點羊肉味的餃子。雖清貧,但溫馨。</p><p class="ql-block"> 直到1980年土地承包到戶,小麥喜獲豐收。家里的小麥缸滿屯流。秋季,父親又回茬了黃瓜子、黃豆、玉米。秋后,僅黃瓜子就賣了700多元。經濟條件有了較大改善,蓋起了十間大瓦房。過年時,不僅餃子可以吃出肉蛋蛋,而且束之高閣多年的祖傳火鍋,也首次配上了用場。全家人第一次吃上了有燒肉、丸子的什錦火鍋。</p><p class="ql-block"> 再后來的二十多年,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父親的聰明才智也被徹底激發出來。先后與人合伙承包修配廠、玻璃廠。投資入股,外引內聯,興辦鐵廠。家里的收入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兒女們成家立業,家家不僅在村里蓋起了新房,而且還在縣城、省城買了樓房,有車有房有存款,生活過得滋滋潤潤。</p><p class="ql-block"> 每當過年,父親總要把兒女、孫甥們集中在一起。親自下廚掌勺,雞魚蝦蟹,菌草參鮮,煎炸烤燜。當然,最少不了的還是父親最拿手的蝦豆腐。餐桌上山珍海味,琳瑯滿目,院子里兒孫繞膝,歡聲笑語。</p><p class="ql-block"> 2005年,父親患病。掌勺之任交付與我。自以為廚藝不錯的我,學著父親的樣子,精烹細飪,將一道道菜端上餐桌,哥嫂侄兒們眾口齊夸。唯獨端上來我炒的蝦豆腐時,哥嫂們紛紛搖頭說:“老四,你還嫩點,沒有炒出咱爹的那味道”。“我看你們是吃膩嘴了,早三十年,看你們還能吃出來啥味道。”父親嗔怪道。</p><p class="ql-block"> 2007年父親病逝。父親的蝦豆腐也成了永遠的奢望。但蝦豆腐已成為我家逢年過節的必備菜。炒的是菜,念的是情。</p><p class="ql-block"> 是啊,或許我的廚藝還顯稚嫩,確實把握不準火候,炒不出父親那爐火純青的味兒。但是,我更堅信父親的話:“那是吃膩嘴了”。</p><p class="ql-block"> 父親離開我們整整15年了。作為一名有著50多年黨齡的老黨員,經歷了“站起來,到富起來”,也目睹了老百姓從饑荒,到吃的飽,吃的好。相信他老人家在天有靈,必將看到中國強起來,鄉村美起來,老百姓吃得更好,更健康。</p><p class="ql-block"> 2022年4月11日</p><p class="ql-block">注:家父:張本生,小名:羊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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