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紅樓夢》出現黛玉葬花情節的地方一共有兩處:<br>1.流水知音,惜花惜人<br>第二十三回 《西廂記妙詞通戲語 牡丹亭艷曲警芳心》—— 節選:那一日正當三月中浣,早飯后,寶玉攜了一套《會真記》,走到沁芳閘橋邊桃花底下一塊石上坐著,展開《會真記》,從頭細玩。正看到“落紅成陣”,只見一陣風過,把樹頭上桃花吹下一大半來,落的滿身滿書滿地皆是。寶玉要抖將下來,恐怕腳步踐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來至池邊,抖在池內。那花瓣浮在水面,飄飄蕩蕩,竟流出沁芳閘去了。回來只見地下還有許多,寶玉正踟躕間,只聽背后有人說道:“你在這里做什么?”寶玉一回頭, 卻是林黛玉來了,肩上擔著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內拿著花帚。【庚辰側批:一幅采芝圖,非葬花圖也。】寶玉笑道:“好,好,來把這個花掃起來,撂在那水里。我才撂了好些在那里呢。”林黛玉道:“撂在水里不好。你看這里的水干凈,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臟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個花冢,如今把他掃了,裝在這絹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干凈。”<br></h3> <h3>2.感花傷己,葬花詞吟<br>第二十七回 《滴翠亭楊妃戲彩蝶 埋香冢飛燕泣殘紅》結尾 和第二十八回 《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籠紅麝串》開頭 ——節選:寶玉因不見了林黛玉,便知她躲了起來,想了一想,索性遲兩日,等她的氣消一消再去也罷了。因低頭看見許多鳳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錦重重的落了一地,因嘆道:“ 這是她心里生了氣,也不收拾這花兒來了。待我送了去,明兒再問著他。”說著,只見寶釵約著他們往外頭去。 寶玉道:“我就來。”說畢,等他二人去遠了,便把那花兜了起來, 登山渡水,過樹穿花,一直奔了那日同林黛玉葬桃花的去處來。將已到了花冢,猶未轉過山坡,只聽山坡那邊有嗚咽之聲,一行數落著,哭的好不傷感。寶玉心下想道:“這不知是哪房里的丫頭,受了委屈,跑到這個地方來哭。”一面想,一面煞住腳步,聽她哭道是:<br>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br>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h3> <h3>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br>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br>柳絲榆英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br>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br>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br>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br>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br>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br>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br>獨把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h3> <h3>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br>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br>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br>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br>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br>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br>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br>天盡頭,何處有香丘?<br>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br>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br>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br>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br>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br>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h3> <h3>思想價值<br>這首詩并非一味哀傷凄惻,其中仍然有著一種抑塞不平之氣。“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就寄有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憤懣;“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豈不是對長期迫害著她的冷酷無情的現實的控訴?“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杯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則是在幻想自由幸福而不可得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不愿受辱被污、不甘低頭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這些,才是它的思想價值之所在。<br>這曾詩的另一價值在于它為我們提供了探索曹雪芹筆下的寶黛悲劇的重要線索。甲戌本有批語說:“余讀《葬花吟》至再,至三四,其凄楚憾慨,令人身世兩忘,舉筆再四,不能下批。有客日:‘先生身非寶主,何能下筆?”即字字雙圈,批詞通仙,料難遂顰兒之意,俟看玉兄之后文再批。’噫唏!阻余者想亦《石頭記》來的,散停筆以待。”<br>值得注意的是批語指出:沒有看過“玉兄之后文”是無從對此詩加批的;批書人“停筆以待”的也正是與此詩有關的“后文”。所謂“后文”毫無疑問的當然是指后半部佚稿中寫黛玉之死的文字。如果這首詩中僅僅一般地以落花象征紅顏薄命,那也用不著非待后文不可;只有詩中所寫非泛泛之言,而大都與后來黛玉之死情節聲切相關時,才有必要強調指出,在看過后面文字以后,應回頭來再重新加深對此詩的理解。<br>由此可見,《葬花吟》實際上就是林黛玉自作的詩讖。這一點,我們從作者的同時人、極可能是其友人的明義《題紅樓夢》絕句中得到了證明。詩曰;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如。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痼續紅絲?“似讖成真”,這是只有知道了作者所寫黛玉之死的情節的人才能說出來的話。<br>以前,我們還以為明義未必能如脂硯那樣看到小說全書,現在看來,他讀到過后半部部分稿子的可能性極大,或者至少也聽作者交往的圈子里的人比較詳盡地說起過后半部的主要情節。如果我們說,明義絕句中提到后來的事象“聚如春夢散如煙”、“石歸山下無靈氣”之類,還可由推測而知的話;那么,寫寶玉貧窮的“王孫瘦損骨嶙峋”,和寫他因獲罪致使他心中的人為他的不幸憂忿而死的“慚愧當年石季倫”等詩句,是再也無從憑想象而得的。<br>上面所引之詩中的后兩句也是如此:明義說,他真希望有起死回生的返魂香,能救活黛玉,讓寶、黛兩個有情人成為眷屬,把已斷絕的月下老人所牽的紅絲繩再接續起來。試想,只要“沉痼”能起,“紅絲”也就能續,這與后來續書者想象寶、黛悲劇的原因在于婚姻不自主是多么的不同!倘若一切都如程偉元、高鶚整理的續書中所寫的那樣,則寶玉已有他屬,試問,起黛玉“沉痼”又有何用?難道“續紅絲”是為了要她做寶二姨娘不成?<br>此詩“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等末了數句,書中幾次重復,特意強調,甚至通過寫鸚鵡學吟詩也提到。可知紅顏老死之日,確在春殘花落之時,并非虛詞作比。同時,這里說“他年葬儂知是誰”,前面又說“紅消香斷有誰憐”、“一朝飄泊難尋覓”等等,則黛玉亦如晴雯那樣死于十分凄慘寂寞的境況之中可以無疑。那時,并非大家都忙著為寶玉辦喜事,因而無暇顧及,恰恰相反,寶玉、鳳姐都因避禍流落在外,那正是“家亡莫論親”、“各自須尋各自門”的日子,詩中“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或含此意。<br>“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原在可解不可解之間,憐落花而怨及燕子歸去,用意甚難把握貫通。就比較明確了。大概春天里寶黛的婚事已基本說定了,即所謂“香巢已壘成”,可是,到了秋天,發生了變故,就象梁間燕子無情地飛去那樣,寶玉被迫離家出走了。因而,她悲嘆“花魂鳥魂總難留”,幻想著自己能“脅下生雙翼”也隨之而去。她日夜悲啼,終至于“淚盡證前緣”了。<br>這樣,“花落人亡兩不知”,若以“花落”比黛玉,“人亡”(流亡也)說寶玉,正是完全切合的。寶玉凡遭所謂“丑禍”,總有別人要隨之而倒霉的。先有金釧兒,后有晴雯,終于輪封了黛玉,所以詩中又有“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的雙關語可用來剖白和顯示氣節。“一別秋風又一年”,寶玉在次年秋天回到賈府,但所見怡紅院已“紅瘦綠稀”(脂評),瀟湘館更是一片“落葉蕭蕭,寒姻漠漠”(脂評)的凄涼景象,黛玉的閨房和寶玉的絳蕓軒一樣,只見“蛛絲兒結滿雕梁”(脂評謂指寶黛住處),雖然還有寶釵在,而且以后還成其“金玉姻緣”,但這又怎能彌補他“對境悼顰兒”時所產生的巨大精神創痛呢?”難道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這些只是從脂評所提及的線索中可以得到印證的一些細節,所述未必都那么妥當。但此詩與寶黛悲劇情節必定有照應這一點,大概不是主觀臆斷吧;其實,“似讖成真”的詩還不止于此,黛玉的《代別離?秋窗風雨夕》和《桃花行》也有這種性質。前者仿佛不幸地言中了她后來離別寶玉的情景,后者則又象是她對自己“淚盡夭亡”(脂評)結局的預先寫照。</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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