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仲春時節,菜場的攤位上早已堆滿了蠶豆。飽滿的蠶豆脹鼓在豆莢里,綠色的容顏印透著豐收,誘引著買菜的人們停下腳步,紛紛稱上幾斤回去嘗鮮。不時不食么,這可是時鮮中的時鮮。那天,我又去附近的小木橋菜場,稱了兩斤剝好的蠶豆,回家做起“蔥油蠶豆”,這可是我的喜歡和“拿手”。鍋子熱了,滴入菜籽油;油鍋燙了,放入大把蔥末;青蔥在油鍋里沸騰,頃刻香氣氤氳撲鼻;倒入洗凈晾干的蠶豆,不停爆炒;先添鹽,再加糖,燜煮一刻。一盤油光錚亮、綠意盎然的蠶豆上了餐桌;不一會就光了盤,覺得還沒吃夠。</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其實知道,當下吃的蠶豆都是南方和外地來的,無錫人叫做“客豆”。本地的蠶豆剛剛花開不久。未嘗本地蠶豆,先賞蠶豆花容,也是一樁挺美好的事情。那布滿田野的蠶豆搖曳著長圓形的碧葉在微風中搖曳,淡淡的芳香沁入心頭。瞧,這蠶豆花,或紅,或紫,或白:猶似一只只蝴蝶羞羞答答地躲藏在綠葉叢中;而黑白各半的花心又如一對對“眨巴眨巴”的眼睛,在竊竊私語?在低吟淺唱?好不玲瓏、生動。清代畫家、揚州八怪之一汪士慎在《蠶豆花香圖》中曾這樣描寫:“蠶豆花開映女桑,芳莖碧葉吐芬芳。田間野粉無人愛,不逐東風雜眾香。”不與眾花爭芳華,“不逐東風雜眾香”,這鄉間蠶豆花的芬芳,蠶豆花的顏容,蠶豆花的身姿,恰是勝過春花中的無數,怎不讓人心生喜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無錫地區還有一句老話:“蠶豆花開,張眼不開”,意思是說蠶豆花開之時,人特別容易春困,常常會不由自主地睜不開眼睛。這莫非就是“春眠不覺曉”那句詩的由頭?看那蠶豆花,恰好像一雙雙睡眼惺忪的模樣。蠶豆花開不久,枝頭上就會伸出彎月一般的豆莢來,宛如一枚枚青蔥的玉墜,日漸豐盈、飽滿。立夏前后,本地蠶豆就紛紛上市,走上千家萬戶的桌頭。</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蠶豆,有一別名叫“胡豆”。相傳和當年張騫出使西域有關。宋代李昉等編撰的《太平御覽》稱: 張騫使外國,得胡豆種歸。至于為何叫蠶豆,顧名思義肯定與蠶相關。民間的說法是:蠶豆在寒露時節下種,翌年春蠶吐絲時成熟,故名。而明代醫學家李時珍卻認為:“豆莢狀如老蠶,故名”。胡豆的故事,到了中國農耕文化和百姓生活里,“入鄉隨俗”,便成了蠶豆,且于“蠶寶寶“邂逅;并廣泛種植,成了重要的莊稼和食物,生生不息地開花、結果。</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以前,江南鄉間幾乎家家戶戶都種蠶豆。記得上小學時和外婆住在西門郊外,屋后就種了一片蠶豆。蠶豆熟了的時候,便跟著外婆去田里摘蠶豆;學著外婆的樣子,挽起衣袖,輕輕拽住蠶豆枝頭,順手一拉就扳下了幾個豆莢。回家后,外婆剝蠶豆,我卻調皮地拿起兩個嫩豆,找根火柴插在其中,畫成“老人”、“烏龜”取樂;或者“偷”一把剝好的蠶豆,用棉線串起,掛在脖子上權當“項鏈”,和小伙伴們在田間玩耍、嬉戲。那些歲月深處的童年趣事,現在想起依然那么美好、無憂。可這般樂趣,像小孫子這代孩子們,似乎再也沒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上山下鄉”年代,母親帶著我們兄妹去了蘇北大豐。翌年,土壘的茅草房屋蓋好,還分得兩分自留地在屋前屋后。在第二故鄉,有自己的新家啦,有自己的園地啦,不管“插隊”的生活有多苦,卻有一番新奇、欣喜在心頭。母親帶著我們去集體田里學著勞動,也帶著我們在自留地上種菜種瓜,特地種下了喜歡的蠶豆。生命力特強的蠶豆,不爭地,不爭肥,處處生長;且遇見陽光就燦爛,遇上雨露就抖數。秋種時,在小河旁、田埂邊,用鋤子挖個小坑,撒入蠶豆種子,用腳踩實,就等著發芽生長,開花結果啦。來年立夏前后,即可收獲顆顆飽滿的蠶豆。可是也難得吃兩回新鮮的蠶豆,過把吃蔥油蠶豆的癮頭。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舍不得多嘗鮮啊。只待蠶豆老了以后,炒熟,噴點鹽水,卻是我們一年四季下飯喝粥時擔當“主菜”角色的“鹽金豆”。記得那時母親常對我們說“要學會勤儉過日腳啊”。也許,正是經歷那些種蠶豆、吃蠶豆的時候,那些在田里耕作勞動的日子,讓我明悟了“種豆得豆,種瓜得瓜”,“載什么樹苗結什么果,撒什么種子開什么花”的道理,深切知曉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理由。至今、賞蠶豆花開,吃蔥油蠶豆時,依然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花開成果,莢熟有實。花期過后,豆莢日漸飽滿。它們的果實大多是“雙胞胎”,也有“三胞胎”或“四胞胎”的;剝開一個豆莢,一粒粒綠如碧珠的蠶豆“蹦”了出來、煞是可愛。嫩豆可以生吃,鮮嫩中一股微甜清香。新鮮的蠶豆、可做多種多樣的菜,宜炒宜爆,宜煮宜燴;如蠶豆燒春筍、炒咸菜、炒雞蛋、炒蝦仁……而江南人家尤其是無錫百姓最家常、經典的做法就是蔥油蠶豆。亮點是“四多”:油多,鹽略多,糖特別多,蔥花尤其多;還有一種說法叫“三重(zhong)”,即重油、重蔥、重糖。外地人在無錫吃蔥油蠶豆,都弄不懂“為啥要加這么多白糖?”。“咸出頭,甜收口”么,缺了這份糖就沒了這個味,“無錫菜有點甜”;家鄉味道,愛不釋手;從上市吃到落市,還是覺沒吃夠蔥油蠶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谷雨過后即是立夏。江南習俗中,立夏必食“地三鮮”:蠶豆、蒜苗和莧菜,蠶豆自然當頭。吃了“地三鮮”,安然度夏天。尤其是蠶豆炒蒜苗,可謂“天鮮配”;濃香軟糯的本地蠶豆和鮮嫩微辛的青蔥蒜苗,色香味形里讓人平添一份初夏時節的好胃口。待到蠶豆老些,剝去頭頂一道彎彎的黑眉,繼續烹燒蔥油蠶豆,依然按照老法子吃蠶豆。當然,無錫人家還會烹制回芽豆;或剝成豆瓣,煮一碗咸菜豆瓣湯,“焐”一盤豆瓣沙,和夏日里的清涼爽口避逅。端午節時裹粽子,總是少不了豆瓣粽。有純豆瓣的,也有咸肉豆瓣粽;那粽葉的清香、蠶豆的清香、咸肉的清香,卻似裹進了端午時節久遠而濃厚的鄉愁;吃的時候,或蘸些許白糖,味道格外醇厚。過了時令的蠶豆,風曬得干硬,顏色也綠中泛紅,成了老蠶豆。炒老蠶豆,嘎嘣脆,“超香”,越嚼越香;年輕的時候一種嗜好,至今不會忘掉。現在牙口不好了,已是不敢問津。主婦和大廚們還會用老蠶豆,制作“鹽金豆”、怪味豆、蘭花豆、羅漢豆等等,或“搭”泡飯、新米粥,或消閑時刻作零食,總是令人們愛不釋手。還有那心心念念的五香豆;以往人們常在小酒館、小茶館里,暖一壺黃酒、點盤五香豆、聊聊世事,聊聊生活,享受活色生香的時光悠悠。</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是啊!蠶豆,不僅花開一季映襯著春色的錦繡,更以它本真的心性伴隨著江南的四季煙火,慰籍著人們的平凡生活,怎不讓人寵愛在心頭。</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日子過得真快,將要走到初夏的路口。宋人舒岳祥曾在《小酌送春》詩中感言“莫道鶯花拋白發,且將蠶豆伴青梅”。說的是蠶豆的青春、春日的時光稍縱即逝,喻的是人們當珍惜當下,不負青春。今天,我們不妨像先人那般,以品嘗蠶豆佐青梅的“儀式”,來送別春天、迎接夏天,感悟當下。品嘗蠶豆的清香甘甜,回望悄悄溜走的春天;咀嚼生活的百般滋味,懂憬夏日的安然時光;把身心在秀山麗水間安放,讓思緒在鄉間美景里行走,已然別有一番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欣賞盛開的蠶豆花兒,點贊美味的蔥油蠶豆,以這表達對于蠶豆的喜歡,似乎遠遠不夠;更想頌揚蠶豆里質樸的鄉味和綿綿的鄉愁。</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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