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豆

三戒

在老家麻城，清明時節會成熟一種野山果，我們叫婁豆，學名胡頹( tui)子。在全國各地，還有蒲頹子、半含春、盧都子、雀兒酥、甜棒子、牛奶子根、石滾子、四棗、半春子、柿模、三月棗、羊奶子等多種叫法。 婁豆是一種帶刺的常綠灌木，高三四米，枝干細細的，生長在疏林邊，生命力頑強，對環境干濕度適應性很強。 婁豆秋花春實，秋天9—11月開花，次年3—5月份果熟，果熟后由青色轉紅色，跟山楂非常像，果多汁，味酸甜，可食用。根、葉、果實皆可藥用。其熟果，形美色艷，有較高的觀賞價值，近年來因庭栽需求，身價暴增，據說，我圖片中的這種大小的，價值數千元。 　　兒時的記憶中，婁豆其實是不多見的。盡管是純野生果樹，在人多田地少的年代，其容身之地也有限度。 灣子的附近，哪里有一顆婁豆樹，會被奶奶嬸嬸們牢記在心，出工的間歇，湊到樹前，看看熟了幾顆，有的話，散工時，小心翼翼的摘下來，放在遮陽的草帽里，再小心翼翼的捧回家，還得遮遮掩掩的，上面蓋一把豬草或青草。 　　之所以用小心翼翼來形容摘和拿，實在是因為與龐大的需求相比，果實的數量實在是太少了。 那時家家娃都多，沒有什么零食，更沒有水果店，商店里硬硬的水果糖，面和糖精烙制的餅子，是沒有余錢買的。 之所以蓋豬草，一方面是順便帶把豬草喂豬，更主要的是避免“漏富”。直接拿著，走路上，遇到的小孩眼巴巴看著，給不給？是個問題。大方點的或者數量夠多的，關系好的別人家孩子，有可能分享到。 　　都說春天是希望的季節，播種的季節，但也是離收獲很遠的季節。田野里郁郁蔥蔥，野花盛開，豬草牛草豐盛，但供人吃的東西，基本還是種子呢！ 春荒，是一個極度精準的形容。余糧不多了，過年殺年豬的肉吃光了，小豬娃仔嗷嗷待哺，牛是生產工具。 清明前后，種瓜種豆。菜園子一片荒蕪，種下的種子還沒有發芽，白菜抽苔了，萵筍還差點火候。 飯桌上，主菜是上年夏秋腌制的雪里蕻，蘿卜，豇豆，黃瓜，茄子，儲存下來的老南瓜，當然數量也是不多的。 　　這個時候，下地回來的母親，能變戲法似的從帽子中拿出婁豆來，小孩子們的欣喜是可以想象的。 其實，盼望已久的小孩，往往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掀開豬草，先看看有沒有，畢竟，那個帽子里，多數時候，真的只有豬草。 　　有婁豆的時候，拿到帽子的，會欣喜的先將豬草放好，一群圍上來的兄弟姐妹一起，把婁豆拿出來，攤在桌上，數數，分堆，大部分是和平分配的，各自挑好自己看中的，捏在小手掌心。不用洗，直接吃。 或者拿著在灣子里到處轉，在沒有的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再小心翼翼的放進嘴里，慢慢品嘗。關系好的，可能分享一兩顆。 也有分配有爭議的時候，大人往往會呵斥一下哥哥姐姐要讓著點，很快就能解決糾紛，畢竟能更快的吃到嘴才是王道。如果家里有娃不在跟前，大人也會預留幾顆，放在娃娃夠不著的碗柜上方，防止在家的吃光光。 　　我們上初中的時候，周末回家的路上，也會鉆到遠點的山林里尋找。靠運氣，靠撿漏。畢竟采摘隊伍比較龐大，只能撿漏網之果。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上高中后居然再也沒有吃到過故鄉的婁豆了，因為離家，因為季節，因為不在意，因為物資豐富…… 　　清明假期回老家，專門跑到吳河水庫邊去采蘭草花，也沒想到去找婁豆。 隔天上山掃墓，在堂弟家養豬場的路邊，發現他移栽了幾顆婁豆樹做籬笆，紅紅的果實成熟了，在陽光的照耀下，形美色艷。兩個不知名字的侄媳婦正在品嘗，見我過來，立馬分享給我一把。 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熟果同時在枝頭，第一感覺就是驚艷。畢竟以前熟一顆摘一顆的時代，這種場景是沒有的，大部分時間，只能看到別人不要的青果或零星尾貨。 　　放一顆入口，爆汁，微酸微甜，淡淡的澀味，人參果般清香的味道一下子充斥口腔！是那種難忘的味道！ 拿出手機拍照拍視頻，我沒有采摘，就只吃了一顆。手掌心那剩余的十余顆，揣兜里，回家一看，擠破兩顆，想起了當年的草帽，以及蓋著紅紅果實的青草！ 招呼孫輩品嘗，不屑一顧，嫌不夠甜，味道平淡。那幾顆婁豆，放在桌上，無人理會，而我，也僅嘗了那一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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