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家在原硝石區的一個偏遠農村,六十年代因建洪門水庫而遷至龍湖。如今那里山水環繞,鮮有人跡。每到清明時節,青山蒼翠,花鳥相迎,山風呼嘯,子規常啼。</p><p class="ql-block"> 還沒到漲水季節,老屋基裸出水面,沿山側蜿蜒羊腸小道,可至祖山,那里長眠著爺爺、奶奶、大伯、叔叔,兩個相依為鄰、英年早逝的弟弟,還有素未謀面的那些先人。</p><p class="ql-block"> 祖墳背倚青山,面向湖水,洪門湖寬廣浩渺,仿佛無邊無際。那年搬遷,我尚未出生,但每年隨父親來做清明,聽他講述過往一些逸事,也陸續送些至親至愛的人落土歸根,故土情節便早已融入到血液里,終生無法割舍。</p><p class="ql-block"> 因為疫情,今年清明做得很簡單,一束鮮花,幾縷哀思而已。可每年一到這個時節,我總難以抑止悲傷的心情——雖然明知生命總有歸去的一天,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但那些麻木在平常生活中的思念,那些曾經共同成長的親人,那些依然生鮮的音容相貌,就會瞬間蘇醒,一點一點,撕裂著我的心肺。</p><p class="ql-block"> 而我無能為力,只能用簡陋的文字,陳舊的圖片,簡單地記錄下他們模糊的樣子。若干年后,希望子孫后代們可以記起,這個世界上他們曾經來過,他們一樣經歷過奮斗、掙扎,愛恨與情仇,歡笑與哭泣。</p> <p class="ql-block"> 這張像片實屬難得,是爺爺奶奶、兩位姑父姑姑家的合影,我只知道奶奶姓徐,名字則忘記了。爺爺是最喜歡我的人,小時候總帶我下象棋,賣豆腐。他是一名老會計,公正廉潔,在村里頗有名望。愛抽煙、骨牌和麻將。兩位老人的去世都很突然,我都因故不在身邊,至今想來很是懊悔。</p> <p class="ql-block"> 爸爸媽媽和我們五兄妹的合影,為數不多的全家福。那時,可能是爸爸事業的高峰期,剛做了新房子,哥哥上了大學,我也考進中專,兩個弟弟的學習成績也不錯,作為土生土長的農村人,背后的艱辛可想而知。</p> <p class="ql-block"> 四兄弟的合影很少,因為小弟走得太早,但為人最開朗最善良最孝順最有才華的一定是小弟立輝。爸爸中晚年一蹶不振,與2002年冬天小弟那場車禍密不可分。</p><p class="ql-block"> 南昌的那個夜晚我永世難忘,昌北看過小弟遺體,安慰好從青島飛來奔喪的大弟,在凄風苦雨中他呆若木雞。半夜時分,看著爸爸摟著小弟遺照的背影,雙肩顫抖,強忍悲泣,我的淚水也無言地流淌。</p> <p class="ql-block"> 很慶幸還有這張老像片,那時小弟尚沒出生,大弟也還坐在竹轎子上,可誰能料到如今卻已人天相隔呢?</p><p class="ql-block"> 大弟立成畢業于名校,文字功底極深,但性情剛烈,嫉惡如仇,黑白分明。人的性格決定命運,而他的性格注定他很難融入這個社會,一世抗爭,一生憂郁,也讓家人們操碎了心。</p><p class="ql-block"> 他的出生我記得,他的離世我陪伴,他的真誠,他的遺憾,常讓我夜半難眠,鈍刀子割肉一般地疼。</p> <p class="ql-block"> 爸爸一生奔波勞累直到去世的那一天。上午請人整理清園,以舊換新買好一輛新電動車,傍晚6點才從山上下來,與族人商量冬至日幫大弟墓地硬化一事,晚九點付肥料的帳,洗澡后上床休息。十時接到媽媽和外甥哭叫著說爸爸突然沒知覺的電話,趕到龍湖已見不上他的最后一面。</p><p class="ql-block"> 爸爸歷盡世間坎坷,辛辛苦苦把五個子女撫養成人,情況稍微好轉又兩次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命運對他是何等地不公。他種過田撐過船燒過碳開過店當過民辦老師做過會計擔任過村委書記,他喜歡創業也善于創業,極富前瞻性眼光。如今他開創的果園郁郁蔥蔥,瓜果飄香,他親手栽植的果樹枝繁葉茂,迎風搖曳,他卻長眠在果園對面的公墓,只能默默地佑護這一片他中晚年全部心血的結晶了。</p><p class="ql-block"> 這些像片已經模糊不清,但他這些勞作的瞬間無不深抵我的心靈,我們曾共同勞動,觸膝長談,探討人生。近些年來,爸爸經歷大弟去世,自己肝癌手術等傷痛,已經對生命充滿了擔憂,而我只能以調侃的口吻來分擔他的憂愁。</p><p class="ql-block"> 確實,面對生命中的諸多不測,我們實在是有太多的無能為力。爸爸摔跤后我關心不夠,以為爸爸手術后恢復很好,以為爸爸頂天立地能克服所有困難,卻從沒認真想過,爸爸七十多歲了,他也只是一個老人,一個需要更多關切的有血有肉的老人。想起家里第一只風扇,想起一起砍柴、栽禾、割禾、種樹,想起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他清早幫我蒸蛋,不善飲酒的他早早幫我備好酒杯,想起面對兩位弟弟他的失魂落魄,我心里永遠無法原諒自己。是的,許多時候,做子女的是多么自私多么粗心,徒把遺憾與悲痛留在這漫長而短暫的人世。</p> <p class="ql-block"> 這條小路,爸爸總是騎車來騎車去,蒼翠青山中,遠去了他孑然的背影,小路的盡頭,是公墓,是他長眠之所,他夜夜枕著流水聽著風聲,遠眺著他的果園——他晚年的精神慰籍,爸爸,希望你在遙遠的那一邊能夠平靜,能夠安寧,再沒那么多的坎坷與傷痛,就象歌中所唱,只愿這顆心純凈如水,只愿清風明月相隨。</p> <p class="ql-block"> 與大弟共處時簡單的一些場景,每個場景背后都隱含著悲傷的過往,也有許多的強顏歡笑。但來過了,努力了,就化作一陣風一縷煙吧,在日復一日的平常中麻醉,再在某些瞬間,讓思念泛濫成河。</p> <p class="ql-block"> 小弟走得早,留下的像片也較少,如果健在的話,也46歲了。他走時還沒成家,在這這個世界上他好象什么也沒留下,好象從來就沒有來過。</p><p class="ql-block"> 每每翻閱他與大弟的通信,那個略顯羞澀稍帶調皮的大男孩的笑容就浮現在我眼前,他的孝順、規劃、好學,他略帶自卑的驕傲,他所有的努力與計劃,怎么就定格在那一個不經意的瞬間了呢?</p> <p class="ql-block"> 他們是夫妻,是父女,我們是父子,是兄弟,蹣跚遠去了,那些相互攙扶,相互依偎,溫情而傷感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我們會變得不一樣嗎?如果選擇不同的路。停下來看看過往,我們會變成什么樣呢?在這條路的盡頭,在那個有你們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春日的陽光和熙,風吹動著漫山的清明花,紅紅的,鮮艷的,孤傲的,熱烈的,不管人世如何動蕩,如何變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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