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昕彤

清明節將至，對已故親人的思念愈來愈濃重，那深埋在心底的哀思時時翻涌?！澳赣H”這個字眼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我的每一縷思緒，談起我的母親，腦海里頓時涌現出無數關于母親的畫面，清晰如見，歷歷在目，驀然回首中，已是淚流滿面…… 我家位于騰格里沙漠邊緣，距離沙漠不到2公里。母親生在舊社會一個貧民家里，家境貧困，沒有上過一天學，接受過一天教育，是個名符其實的“睜眼瞎”，母親一共生了7個兒女，一手把七個孩子養大成人，培養出4個大學生。幫帶12個孫子，培養出10個大學生。我的母親，是中國千千萬萬農村婦女中極普通的一員，在她72年的人生風雨歷程中，她用頑強、執著、博大、寬容和善良譜寫了一位中國母親如此平凡卻又如此不凡的一生。 母親15歲時就嫁給了我的父親，我父親排行老大，爺爺奶奶去世早，父親常年在外，嫂嫂擔起了5個弟弟的養育重任。在那個艱難困苦的歲月里，每個家庭都在為一家人吃不飽穿不暖而發愁，而我的母親卻從不嘆息，她每天砍柴、做飯、鏟草、喂豬、喂羊……忙得像一只不停歇的陀螺。在一畝三分地里辛勤地掘著、刨著，挖著……用她勤勞的雙手，解決著我們一家人的溫飽。聽父親講，在1958年到1960年鬧饑荒的時候，大哥、二哥、三哥差點就餓死，是母親硬生生地從死亡線上把三個哥拉回來的，她夜以繼日地勞作，在荒地里挖草根，爬樹上摘果子，和父親一起到沙漠里打野獸……白天，在地里拼命干農活；晚上，經常整夜整夜地為村里的老老小小縫縫補補，以換取鄉親們的一點回報。為了撫育自己身邊嗷嗷待哺的幾個孩子，母親任勞任怨，沒日沒夜地勞作……。 母親一生樂于助人，善良賢惠，在我們當地，不管誰家遇到困難，她都解囊相助；因為她心靈手巧，在村里不管誰家的孩子出生，都要請她給寶寶做第一套衣服穿；誰家的老人故去了，都要請她做“壽衣”，總之，只要是婚喪嫁娶的事，是少不了我母親出面的，大家視她為“大當家”的，在村上有很高的威望，處理問題睿智而靈活，秉性淳樸而厚道。 母親是一位“狠心”的母親。她不像眾多母親那樣，疼愛溺愛孩子，她對我們慣用的一句話就是“對待孩子，給好心不要給好臉”。她對我們的教育方式在現代教育學理論里是找不到依據的，可以說從小我們兄妹七個都是在她的“棍棒”教育下長大的。她對我們的教育非常嚴格，不管哪個兒女，不管大小，她安排的事必須做得完美無缺，那怕有一點瑕疵，都是過不了她那一關的。她會二話不說操起棍子連罵帶呵斥，常常是手中的木棍拿起又落下，拿起又落下嚇唬我們，我們看到母親這樣，嚇得趕緊承認錯誤彌補過失。我們7個子女都秉持了母親耳濡目染教育下的堅韌品質。 在那個年代，農村孩子上學是一件非常奢望的事，母親從小吃了沒有文化的虧，可母親硬是不讓孩子們勞動，一定要送去上學。為此村里的人們都恥笑母親，“肚子都吃不飽，還上什么學”?？赡赣H毫不動搖，不聽任何人勸阻，依然堅持讓孩子們讀書。由于我母親大字不識一個，所以很慶幸她不會檢查我們的作業，有時候我們很想偷懶多玩玩，可她辦法多得很，隔三差五就跑去學校問老師我們的學習情況，如果有哪個不好好學習，回到家里就是一頓“棍棒”教育。而且每晚都拖著她那瘦弱而疲憊不堪的身子，貌似認真地“盲”看我們的字寫的整齊不，親自聽課文會不會讀，如果讀到哪兒啃住讀不下去，她拿起準備好的“教條”就是一下，所以我們的手或屁股上常常會紅一條紫一條，那個疼呀，敢怒不敢言，只有眼含著淚花接著學。就因為在母親這種特殊的教育方式下，再加上母親聰慧的基因遺傳，我們兄妹幾個，在學校各個年級都是出類拔萃的好學生，學校每一學期結束，都要請家長一起參加學校的頒獎典禮，那可是母親最自豪的時刻，上臺領獎的幾乎都是我們家的孩子，許多時候都是每人領幾個獎狀。其他家長都會向母親投來羨慕的目光，就這母親卻一點兒也不松懈，回到家還是一臉的嚴肅，告誡我們不要驕傲，要再接再厲！功夫不負有心人，母親的強勢教育有了功效，接二連三，我們家幾個孩子相繼都考上了大學，當鄉鎮長拿著喜報到我們家報喜時，母親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燦爛的笑容！大學畢業我們姊妹幾個先后也都參加了工作，并且成為了部隊、央企、政府、銀行和私企等單位的廳級、處級、科級領導，妹妹也成了生意場上的精英。 母親是一位“剛強”的母親。在我17歲小妹13歲的那年，我的父親就因胃癌晚期突然撒手人寰。我們一家人頓感天崩地裂，一堆孩子爬在父親的棺槨旁哭得死去活來，母親一滴眼淚都不流，整日整夜坐在父親的身旁，一言不發，顆粒不進。嘴里不停的念叨：都怪我，都怪我呀！沒有早發覺！她捶胸頓足懊悔不已。家里家外的親人們都勸她，生病之事不由人，可她卻是那樣自責。接下來，母親用我們的土話說就是一個寡婦，帶著7個孩子，開始了她艱難的人生之旅。在母親身體得病期間，子女們都執意要她來城里治療，可她總是說，自己沒大礙，吃點藥就好了，讓我們安心工作生活，不要掛念她，她會照顧好自己的。可母親因為一輩子為兒為孫操勞過度，真的是累壞了身體。經醫院檢查，母親得了嚴重的肺氣腫，連走一步路都喘不上氣來，嘴唇發紫，呼吸困難，應該住院治療，母親絕意不住醫院，要我給她開點藥回家去。我堅決不同意，母親就拿不吃藥不吃飯來脅迫我，我扭不過她，就順從她的意愿，開了好多藥，把她送回了老家。 母親是一位“善良”的母親。母親的“心狠”是裝出來的，等我們一天天成熟，才慢慢明白母親的心。記得那年我三哥要結婚，因為伙房里溫度過高，盛酒器爆炸著火，我四哥雙手、頭部、臉部已經燒的慘不忍睹，那時農村晚上沒有交通工具，家里又在為第二天的婚宴做各種準備，當時進不了城，我哥疼的死去活來，母親沖出家門，跑到離我家約200米的地方跪在空曠的大地上失聲痛哭，請求老天救救孩子！這是我第一次見母親這樣肆無忌憚地哭，嘴里不停的喊著：我可憐的孩子啊……！當時正是我小哥馬上要參加當年高考復習的沖刺階段，我哥在醫院治療了一個多月，還沒有治愈，就強忍著疼痛參加了高考。高考那天，我母親親自把哥送到校門口，摸摸哥的頭說：“孩子！別怕，媽媽相信你是最棒的！”可等高考成績出來，我哥被錄取的學校不理想，心情極度郁悶，想重新復讀，待明年再考。我母親流著淚對我哥說：“孩子，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去吧！你兩個妹妹明年后年都得參加高考，媽媽實在是力不從心啊！媽媽對不起你！” 2012年陰歷5月12日，母親由于病情加重，無法呼吸，在趕往醫院的路上就永遠的離開了我們。母親走了！我們悲痛萬分，淚如頃雨，懊悔不已！母親啊，您對孩子的要求就是這么少嗎……您用畢生的精力和辛勤的汗水，留給了我們一生享不盡的精神財富和幸福之本，正當我們要深深報答您的養育之恩，讓您靜享天倫，安度晚年之時，您卻駕鶴而去，給兒女們留下了無盡的遺憾和深深的思念！母親！親愛的媽媽！多想再當面叫您一聲“媽媽”…… 我們永遠懷念您，您一直在我們的心中從未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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