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運河古道</p><p class="ql-block"> 5月一個晴好的日子,我終于站到了氣勢恢宏的大江邊,開始走上運河古道。</p><p class="ql-block"> 與2020年曾走過的古道一樣,沿大運河溜達的念頭,也在心中盤恒了20多年了,還是當年CCTV播出《話說運河》就扎下的根兒。這些年來,雖然每年桃花煙雨的春日,我都會在江南運河邊的古鎮(zhèn)溜達,但并非是以運河古道為主題線路的。而且,大江之北除了揚州外,再往北那一片大平原我都沒去過。運河向北伸展的模樣和諸如高郵,淮安,徐州,臺兒莊,濟寧,聊城等歷史名城,我的印象還基本停留在紙頁中。</p><p class="ql-block"> 正巧女兒和她的團隊,主持并參與了文化部編撰《大運河文化辭典》的研究課題。偶然接觸到相關(guān)資料,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如果出行,不能單是沿著運河走走,要玩兒,就要擴大到運河滋潤的兩岸文化帶去。</p><p class="ql-block"> 由此,就著文化個性和地域風情的差異,我開始下手切分行程。長達兩千公里的大運河(包括1700公里的京杭大運河和240公里的浙東運河),不費多大力氣就被切成了五段:即浙東運河文化帶、江南運河文化帶、江淮運河文化帶、齊魯運河文化帶和燕趙運河文化帶。這樣的切分,既可以分段出行,行期在一兩周內(nèi)瀟灑安排。而且,切分并非割裂,而是在中國東部的這條千年以來人工開鑿的大河兩岸,找到賞讀和行攝的精彩依托。</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大江東去,橙紅色的霧靄托起跨江大橋,視野開闊到令人心曠神怡。鑒于時間安排,此次行程鎖定在大江之北,即江淮、齊魯兩個運河文化帶。12位朋友先乘高鐵到南京,再開著兩臺7座商務(wù)車北上。</p><p class="ql-block"> 當然,長途奔波還是先進行短途拉練的好。2021年元旦剛過,一行人就前往了廣西南部的靖西、崇左等中越邊境一帶。那里的高山深谷,飛瀑流云,田園老街及左江的一帶碧水、遠古巖畫等等,失卻了幾分粗曠而多了幾許靈秀,與2020的古道之風雖有幾分相似,但畢竟不是古道之選。</p><p class="ql-block"> 本命年再走古道,饒是師嫣已是一頭久經(jīng)風雨的七旬老牛,那種“上窮碧落下黃泉”(碧羅雪山和秦嶺儻駱道)的以身犯險也不宜再干。因此確定先在江淮與齊魯大地行走,即走在中國最大最平坦的黃淮沖積大平原上。江左的紅塵深處,是一條可以撒歡跑路的北上坦途。</p><p class="ql-block"> 乃木夫婦、辣椒、黃湖、鳳英等一干朋友和攜夫人同行的我,放飛的心情也相當晴好!</p> <p class="ql-block"> 只可惜,此時畢竟不是鶯飛草長的春日。2021的春天,同樣被不歇氣的疫情所剝奪,于無奈和焦慮中挨到五月才出門兒。</p><p class="ql-block"> 慶幸江淮運河的一帶碧水上,柳條還在飄飛,似乎逮住了春天的尾巴。</p> <p class="ql-block"> 出行前,我閱讀了大量資料,這幅中國水系圖尤其引起了我的關(guān)注。因為它突出了淮河的網(wǎng)狀水系,之前的印象是:除了大江大河源頭及入海口,沒有發(fā)現(xiàn)江河的干流也是呈網(wǎng)狀的。</p><p class="ql-block"> 但往歷史上想想,也很符合邏輯。黃河自南宋起甚至更早,在千百年來多次發(fā)生黃奪淮入海的事件。地上“懸河”決堤整個兒奪路而走,滄海橫流,傾泄出挾帶大量泥沙的黃河水,在相對低洼的東南平原沖成新的河漕并淤塞成湖,改變了淮河入海通道。這絕對是網(wǎng)狀水系的成因之一。</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們不去理會圖中用紅線框出那個言必稱“中”的地域,只把視線落在東部的華北及江淮大平原上,這幅水系圖,至少給我們提供了三個重要信息。</p><p class="ql-block"> 其一,這個網(wǎng)狀水系就是大運河之水的“源頭”。即人工開鑿的大運河是“因勢利導(dǎo)”地從淮河眾多支流和諸如高郵湖、洪澤湖、微山湖引水成河的。很多河段甚至無需開挖,干脆就借支流河道和湖面通航。</p><p class="ql-block"> 其二,大運河并非是不流動的靜水,不要被隋煬帝巡游江南,使秀女用絲綢拉纖龍舟的場景所蒙蔽。不可否認,運河之舟往往是需拉纖航行的,但并不意味著運河水是不流動的。不僅流動,而且整個河段忽南忽北,流向還不那么執(zhí)著,至少有五處大的“分水嶺”或“分水丘”。如津門的南北運河,濟寧的南北分水等等。這既有地勢起伏的原因,也有運河溝通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的影響。</p><p class="ql-block"> 其三,圖中那個“中”部的紅圈內(nèi),隋代開鑿的大運河曾通達過汴梁,洛邑,乃至長安。運河不少河段走的就是這網(wǎng)狀水系中如泗水、汴水之類的淮河支流。但黃水泛濫的不消停,使大運河時斷時續(xù)。北宋張擇端那幅《清明上河圖》中汴河上的大船,可能就來自江南運河的商旅。但隨后長達數(shù)百年戰(zhàn)亂,南北對峙和分治,黃河堤防疏于治理,釀出黃奪淮的大災(zāi)難,嚴重淤塞的中原運河不能通航而最終被廢棄。直至元代定都大都(北京)后,為南糧北運而重修運河時,開挖會通、通惠兩河及重修永濟、通濟渠,去彎取直,從此大運河撇開了中原而直接北上南下。因此,今天我們看到的京杭大運河,其實是元代的走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運河之旅的第一站,選擇前往安徽滁州。不僅是實現(xiàn)了從愛晚亭到醉翁亭“四大名亭”的連綴,而且似乎也沒偏離運河古道的走向。</p><p class="ql-block"> 素有“六朝古都”之稱的南京,本是大運河的催生地,也是江南運河和江淮運河鏈接的節(jié)點之一。唐宋時金陵的六合區(qū)遇明河乃是大運河很繁忙的一段,是否通往滁州,可否留下遺存?不及細考。但到滁州已明顯進入淮河網(wǎng)狀水系,與高郵湖有水路相通是肯定的。如今走高速公路,由南京去滁州只有一個小時車程。去滁州,當然是沖著“醉翁亭”去的。</p><p class="ql-block"> 瑯琊山下這座居“四大名亭”之首的醉翁亭,被包裹在一個綠蔭環(huán)抱的小小院落之中。在有七八個各式小亭的園內(nèi)偏于一隅,顯得十分幽靜,完全不是楓林間愛晚亭那般熱鬧的風格。</p><p class="ql-block"> 亭上有當年蘇軾題的匾額,因此,亭后建有二賢堂。二賢之一當然首先是歐陽修。作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間”的踐行者,我除了他的名篇《醉翁亭記》,卻不知道他還寫過什么?</p><p class="ql-block"> 二賢之中的另一個人物蘇軾則不然,詞、賦、書三絕,無人不被其橫溢的才華所傾倒。說歐陽修是蘇軾恩師,并非說乃翁有“授業(yè)、傳道、解惑”之恩,而是指知遇,賞識、提攜之義。蘇軾好像并未來過滁州,當然也從未到達醉翁亭下。兩人的交往以至惺惺相惜,高潮卻在穎州。那首“插花起舞為公壽,公言百歲如風狂。”就是蘇軾頭戴花環(huán)為歐公吟唱的。以草、楷兩書《醉翁亭記》也是在穎州。</p><p class="ql-block"> 這兩篇蘇體書法名篇,就鏤刻在醉翁亭邊的墻頭的石壁上,記錄著“心有靈犀一點通”那種亦師亦友的高尚情誼。</p> <p class="ql-block"> 在滁州稍作停留便直奔揚州,嚴格地說,揚州才是長江北岸江淮運河的起點。“十年一覺揚州夢”,這十年,我曾三赴揚州,而且都第一時間登上平山堂的九層棲靈塔頂層,來品賞瘦西湖這幅割舍不下的掛軸。</p><p class="ql-block"> 腳下這瘦西湖,的確很“瘦”,說是湖有些牽強。但它本來就不是湖,而是揚州古城的城壕,抑或說是通往古運河的一段河道。雨幕中向下俯瞰,柳色青青水波滟滟,如此展開了關(guān)于運河開篇的一則水文章。</p> <p class="ql-block"> 但作為開篇,追溯到大運河開鑿時挖的第一鍬土,還是這條古邗溝。相傳為春秋爭霸時吳王夫差為北上攻齊而開挖,迄今已有2500年的歷史了。這座邗溝亭,就座落在揚州一條不大起眼的小街上。那里還有一個極少游人的吳王夫差廣場,可最出彩的卻是兩個纖夫于運河邊拉纖的生動塑像。</p><p class="ql-block"> 古邗溝北通邵伯湖、高郵湖至淮河,河道幾經(jīng)變遷,今日已面目全非。我們看到的大運河,基本上還是明清時的走向。值得一提的是:邗溝在漢代為運鹽還開挖了一條向東而去“橫河”,亦稱為茱萸溝。自揚州茱萸灣,通往海陵倉(泰州)及磻溪(如皋市)。這條“運鹽河”可謂是鹽商從此聚集的揚州開始富甲一方的源頭。由此可見,既往一東一北的邗溝,由于溝通了淮河長江兩大水系,在水利、運輸、灌溉上奠定了揚州這座歷史名城的基礎(chǔ)。</p> <p class="ql-block"> 保留下來的古邗溝河道不寬,只有20來米。但河岸一側(cè)綠草如茵,樹影婆娑,倒映在一波碧水中,依然挽留住了春色。</p><p class="ql-block"> 在河邊小坐片刻,那片青綠的朦朧中浮起當年的吳越風流人物。感覺因越王勾踐獻西施于夫差和臥薪嘗膽的故事,贏得了很高的同情并作為勵志的典范。然而,從滅吳之后逼范蠡出走,殺功臣文種來看,這春秋五霸的最后一霸,也絕非善類!倒是夫差,雖然中了美人計又逼死伍子胥等有一身的毛病,但還留下這么一條古邗溝,成為開創(chuàng)大運河的第一人!</p><p class="ql-block"> 遙問臨川先生:千秋功罪,可任評說?</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飄飛的細雨中,走進不可或缺的瘦西湖。這個同時框住了五亭蓮花橋和觀音寺白塔的“吹臺”小景,十多年前就被人津津樂道地發(fā)現(xiàn)并拍攝,不能不帶朋友們來這里再拍一幅。</p> <p class="ql-block"> 姜夔詞中佳句曰:“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仍在哪里呢?我來揚州三次,問過此橋猶在何處,卻無人知曉。</p><p class="ql-block"> 但尋不到橋,玉人卻在!</p><p class="ql-block"> 瞧她那似嗔還笑的神態(tài),無須等那“明月夜”了,何處能尋一管洞簫,便遞過去吧!那靈性的詩境便由此齊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當然,這里也缺對少不了李白,雖不見月,他還是舉杯喝上了。</p><p class="ql-block"> 史料記載李白曾六次游揚州,煙花三月送孟浩然往廣陵,已是開元十八年,而他第一次來揚州則是在開元十四年,據(jù)說在揚州曾逗留半年之久,散金三十萬,雖不像后生杜牧那般“放浪于形骸之外”,青樓無名卻青史留名,豈能不飲乎?</p> <p class="ql-block"> 揚州本不缺少美酒,在東關(guān)街的小巷深處草園花圃間,就埋有這樣大甕的佳釀。雖可能是黃酒,幾樽下去讓詩仙微醺還是能夠做到的。那首《靜夜思》就是其第一次“煙花三月”來揚州時寫下的鄉(xiāng)愁。休說是什么千古名句了,猜想該是夜深人靜時,千金散盡的落拓詩人,酒后脫口而出的幾句衷腸白話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今日揚州古運河最美之地,在運河博物館高塔下的三灣公園一帶。不僅視野開闊秀美大氣,而且,對運河流向還作出了別樣的解讀。</p><p class="ql-block"> 原來這運河三灣已不是邗溝等早年的模樣了,這里瀕臨運河往長江入口,南下的淮水水流湍急,行舟艱難,于是復(fù)鑿成三道水灣,求得水勢平緩以利舟揖。</p> <p class="ql-block"> 當然古運河在揚州還有兩個很美的重要節(jié)點,即瓜洲渡和茱萸灣,前者是長江通運河的入口,后者是運鹽“橫河”與運河交匯點。都是景色極為秀麗幽靜之地。</p><p class="ql-block">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白居易這首《長相思》,再加上陸游的“樓船夜雪瓜洲渡”,給了始于瓜洲古道的“悠悠”二字極富情懷的詩意定位。</p><p class="ql-block"> 大江南岸的吳山腳下,即是我也曾三次前行的京口(鎮(zhèn)江)西津古渡。于渡頭隔江相望,江面早無風帆扁舟,只有瓜洲至西津兩渡之間的茫茫空寂,讓你去品味何為“悠悠“。</p> <p class="ql-block"> 掙脫纏綿離開揚州北上,很快到達邵伯古鎮(zhèn)。在大運河上久負盛名的邵伯,倒不是因為那個盛產(chǎn)魚蝦的邵伯湖,而是較完好保存下來的運河碼頭群。</p> <p class="ql-block"> 事實上,這條乾隆下江南時繁忙的古運河已經(jīng)廢棄,河面早已不能通船且飄浮著大片蓮葉,但石階砌成的大小碼頭卻密布在古運河岸邊,其中不少已經(jīng)被綠蘿藤蔓遮蔽。</p><p class="ql-block"> 碼頭的石階通往邵伯老街的巷口。走進小巷深處,卻不忍打擾孤獨的老人伴隨小狗的悠靜生活,輕輕退回碼頭,坐在石階上發(fā)呆。</p> <p class="ql-block"> 就在古運河邊不遠處一座分水閘旁,今日寬闊的大運河上船流如織,還有十多艘鐵殼船組成長長的船隊駛來。閘樓邊一座小小的花園內(nèi),有一座靜臥的鐵牛,不動聲色地望著船隊北上。</p><p class="ql-block"> 這是瓜洲古渡看到大鐵牛后的第二頭了。鐵牛體型健碩且造型逼真,資料上說是清代為伏波安瀾而鑄,一共七頭。后來我們在洪澤湖邊看到了第三頭。這些鎮(zhèn)水的大鐵家伙們在邵伯鎮(zhèn)口被今人仿造匯萃召集起來,排列在古運河邊的小路旁。造型各異且栩栩如生,不是那種奮蹄前行而是一色穩(wěn)沉靜臥的形象,讓人品味出當年淮水入江運河水患的那份兇險。</p> <p class="ql-block"> 從邵伯前往高郵其實也近在咫尺。夜色中,高郵那雄偉又殘破的北門城樓,似在訴說歷史已經(jīng)淡出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高郵的名字很特別,這是全國唯一因郵建城、因郵而名的歷史文化名城。據(jù)說是秦國滅楚國后,公元前223年秦王嬴政在此筑高臺,置郵亭,高郵因此而得名。如今運河邊的盂城驛,還能見到復(fù)建的秦代郵驛,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規(guī)模,保存完好的古代驛站。盂城驛館舍里有一幅明清兩代的郵驛圖,沿京杭大運河兩岸,密布著上百個驛站。這不能不讓人想起絲綢古道來。</p><p class="ql-block"> 古道驛站給我們一個所謂“跨文化”的提示,即大多數(shù)古道,且不論當年開辟的初衷是相關(guān)戰(zhàn)爭、軍事、抑或還是運送荔枝什么的,但它同時也就成為了一條經(jīng)濟文化交流交往的商道。只有商道,才有不同地域不同生活的溝連,才有維系和存在的生機,才可能穿越千年讓人們走到今天。</p> <p class="ql-block"> 北門外的城墻下,還有這么一面雕塑墻,沒有去細看縱馬迎面而來的將軍是何許人物。倒是一側(cè)的一位姑娘傻傻地望著他們沉入故事中,形成了古今呼應(yīng)的絕佳構(gòu)圖,完全可以作為今日高郵的注釋。</p> <p class="ql-block"> 在盂城驛,我還注意到這樣一片浮雕,記載著當年意大利人馬可波羅走運河來到高郵的游記片斷。</p> <p class="ql-block"> 在高郵鎮(zhèn)國寺外這一段當代運河,是運河古道最美的河段之一。運河西岸不遠處,就是高郵湖濕地。在那個鮮花古松簇擁的《世界文化遺產(chǎn)》石碑前,還有一條淤塞成陸的運河古河道,不高的河堤間,整個河床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綠草地。</p><p class="ql-block"> 走上通往鎮(zhèn)國寺的大橋,煙雨籠罩的運河河面上,一艘貨船正排浪駛來。不知為什么,今天的運河航道上,我沒有見到一艘哪怕是袖珍的游輪或客船,這讓我曾試圖走水路沿河北上的期盼落空。</p> <p class="ql-block"> 寺中的梵唱飄往運河,一艘艘貨輪無聲地穿梭而過。不知何處是這些船的停泊地,我甚至無法接觸到一個船工,很想聽到他們關(guān)于運河的訴說,無法想像那種河上視角所看到的一切。</p> <p class="ql-block"> 離開高郵北上,在高速公路上看到“洪澤湖”的路牌,立刻減速駛下。而后沿著一段綠樹成蔭的湖岸高壩,開往洪澤湖腹地的濕地公園。</p><p class="ql-block"> 洪澤湖與高郵湖一樣,也是江淮運河主要的水源地,但比高郵湖大多了,是中國第四大淡水湖。古代曾是淺水的小湖群濕地叫富陵湖。兩漢以后稱破釜塘,隋稱洪澤浦,唐代才始名洪澤湖。</p><p class="ql-block"> 在1128年黃河再次決堤泛濫,滔天之水經(jīng)泗水在淮陰以下,奪淮河下游河道入海,沖擊淮河河道并多處淤塞,原來的小湖濕地終演變?yōu)樗畡莺拼蟮暮闈珊?lt;/p><p class="ql-block"> 形成大湖的洪澤湖并不安份,當上游來水洶涌加之大雨磅礴的時節(jié),水借風勢沖決大堤,多次決口潰堤發(fā)生大水災(zāi)。 一路上,還可以看到巨量的塊石堆積在堤下備用。在長堤上有一處周橋大塘遺址公園,是清道光年間洪澤湖大堤受冰凌和風浪沖擊潰決而沖成的一個巨型大坑。在那里,有一組林則徐當年督造修堤的雕塑。</p> <p class="ql-block"> 但是,更吸引我的卻是高速路邊的另一組雕塑。它用抽象的風帆和寫實的駿馬對比隱喻,其基座大書“南船北馬”的點題,很大氣也很到位地給悠悠古道一個恰如其分的慨恬。</p> <p class="ql-block"> 這一路可謂是“風雨兼程”,從高郵是細雨飄飛,趕到淮安已經(jīng)變成大雨。在運河故道河面上,雨滴已經(jīng)砸出一朵朵小蓮花。但雨卻往往是賞讀拍攝古鎮(zhèn)不可或缺的渲染符號。淮安這座歷史名城有太多的景點,我們首先選擇了去河下古鎮(zhèn)。</p><p class="ql-block"> 在古鎮(zhèn)的青石板路上晃悠著拍攝,漸漸那雨越下越大,瞅見側(cè)巷有路標指向狀元府,趕緊快步躲了進去。進去一看,這座明代府邸了得!不僅大,而且應(yīng)有盡有一一從各式書房廳堂到玄門軍陣,家廟書樓到戲臺園林……大門外甚至還有披紅掛彩飛騎報喜的一組銅像,把個狀元爺?shù)呐艌鐾鎯旱搅藰O致。</p><p class="ql-block"> 當然,這其中真真假假,只為躲雨已無意去分辨。待尋到園林深處,有這一閣一棚卻吸引了我。棚內(nèi)天圓地方分明又覆蓋了楚河漢界的世事如棋;遠方的朱閣門扉中卻是一位撥弦箜篌妙齡女孩小小的身影。端的應(yīng)是一夢?</p><p class="ql-block"> 這座狀元府乃明嘉靖年間科考一甲第一名沈坤的祖?zhèn)骷艺8械哪Щ门c他的好友,即對過橫街那位吳承恩有著莫大干系。《西游記》中的各色神佛妖怪沒借到府中來伴讀,已經(jīng)是狀元郎的定力和修為了。無論如何,這沈坤后來散盡家財平倭,無論人品擔當或?qū)徝澜嵌瓤催@世事如棋的表達,還是可黙默駐足品賞一悟的。</p> <p class="ql-block"> 放下淮安眾多名人故居,府署館樓不談,我以為淮安最美之地,還是那條里運河。</p><p class="ql-block"> 里運河即邗溝故道,據(jù)說還可越過吳王夫差,追溯到公元前486年的東周敬王姬匄時期,史上又稱漕渠、中瀆水,俗名里河。自淮陰南至揚州全長170公里。從170公里拓開到1700公里用了千年,終在隋王朝完成京杭大運河的民族偉業(yè),里運河當?shù)闷饸v史豐碑的地位。</p><p class="ql-block"> 淮安城中這一段里運河,近年來按“起”、“承”、“轉(zhuǎn)”、“和”四大板塊構(gòu)建起運河文化長廊。復(fù)建樓亭廊榭、廟宇庭院點綴在運河故道邊。我沿河走了一圈,無論哪個視角鎖定那一帶碧水都美不勝收。</p> <p class="ql-block"> 在獅王府把酒品嘗大獅子頭佳肴,作為淮安的告別,我們北上前往徐州。從淮安到徐州這段運河稱為中運河。當初是從中原溝通黃河與淮河水系,<span style="font-size:18px;">即古之鴻溝,也早在戰(zhàn)國時就開挖了。但</span>與黃河借水成河,鴻溝之短命可想而知。到東漢時鴻溝就被泥沙淤塞而廢棄了。</p><p class="ql-block"> 徐州乃江淮重鎮(zhèn),相傳帝堯時彭祖建大彭氏國,故稱彭城,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歷史上華夏九州之一,也是</span>江蘇最早出現(xiàn)的城邑。</p><p class="ql-block"> 徐州古運河邊,遺址眾多,諸如戲馬臺的項羽祠等。但有名汴水泗水交匯之處,卻在高樓林立的市中心。感覺運河的主題,還是在窯灣古鎮(zhèn)一帶展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窯灣古鎮(zhèn)也是世界文化遺產(chǎn)點,撇開古鎮(zhèn)那小小的城樓,廊橋驛站,酒肆老街,教堂當鋪不論,至少可信步到不加修飾的運河河岸上,細品河上長長的船隊,漁舟唱晚那樣原生態(tài)的生活對運河的意義。</p> <p class="ql-block"> 出徐州,實際上已經(jīng)走出了淮河網(wǎng)狀水系,繼續(xù)向北,即從江淮運河走到了齊魯運河。</p><p class="ql-block"> 齊魯運河首先迎接我們的是棗莊的微山湖。棗莊古稱蘭陵,大名鼎鼎的蘭陵王就出自于此處。但對我們這一代人而言,未必知道南北朝時北齊之蘭陵王和他的故事,卻不能不熟知“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p><p class="ql-block"> 一撥當年的老知青歡天喜地的尋到微山湖南陽碼頭,唱著歌兒登上游船駛往湖心的南陽島。感覺湖面并不寬闊。其實微山湖本身就是很狹長的南北走向,由南陽湖、獨山湖、昭陽湖、微山湖四個小湖組成。這段運河似沒有開挖河道,大多利用自然的湖面,構(gòu)成北接臨清衛(wèi)水南銜徐州泗水那條古會通河的一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南陽湖在微山湖最南端,湖心小島上有一個南陽古鎮(zhèn)。因為運河從湖上穿島而過,形成湖中島,島中河的奇觀。尤其是明清兩代,這穿島而過的古運河上魚船、酒船、商船,往來相接,造就了南陽古鎮(zhèn)檐檣林立的繁榮街市,據(jù)稱乾隆下江南時也曾慕名在鎮(zhèn)上逗留。</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南陽鎮(zhèn),還有幾分當年的綺麗。</p> <p class="ql-block"> 微山湖港汊縱橫,小島眾多,蘆葦叢中,確為當年鐵道游擊隊與鬼子周旋的好地方。如今碧綠的湖面上倒映射著彩繪的漁民新居,還是賞心悅目的。</p> <p class="ql-block"> 微山湖不遠處就是著名的臺兒莊,這個在抗日戰(zhàn)爭中以慘烈的勝仗聞名的城市,基本上被運河環(huán)繞,臺兒莊城內(nèi),雖有當年幾間彈痕累累的老屋,但已經(jīng)被整修成江南水鄉(xiāng)古鎮(zhèn)的氣派。走出臺兒莊城,在近郊還有一處古運河淤塞后形成的濕地,別是一番蒼茫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再往北走,跨過這座運河大橋,就到了運河之脊的濟寧了。</p> <p class="ql-block"> 大運河的濟寧河段,是一坦平陽之地,實在看不出何故被稱為運河之脊而南北分水!這樣的運河船閘,在濟寧可不止一處。濟寧以南,還是淮河水系,而濟寧以北,卻是黃河干道了。運河沒有入齊,卻縱貫魯?shù)厝常史Q為魯運河。是長江以北繼里運河、中運河之后的第三段。</p> <p class="ql-block"> 地處黃河下游,幾乎沒有什么像樣的支流,更遑論水系了。于下游的大平原上親近黃河,我還是第一次。</p><p class="ql-block"> 在濟寧附近的陽谷縣陶城鋪,就有一處可與大河細語交談之地。陶城鋪是山東境內(nèi)黃河出了名的險工險段,大河突然以90度轉(zhuǎn)彎的河道,似乎都能感受到咆哮的黃河撲面而來,為減少洪水對大堤的沖擊,筑成幾道分水堤直插河心。端頭僅以一個“河”字,很感慨地道盡了九曲黃河的一切。不遠處,還有幾只黃河燕在上下翻飛作為注釋。</p><p class="ql-block"> 那么,運河是怎么跨越黃河的呢?我們沒有尋到類似長江岸邊瓜洲渡,西津渡那樣的河口,甚至沒有打聽到運河入黃的任何信息。</p> <p class="ql-block"> 既到了陽谷縣,就不能不上景陽岡。尋到林中但見一酒肆,旗幡飄處:上書“三碗不過岡”。頓時想起行者武松來,不由分說,也排開一線大碗來,抄起酒壇就傾。今兒個,師嫣倒看看幾大碗下去,能不能進那山林打上一回老虎!抄起一長一短兩臺相機就闖上岡去。</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景陽岡,林子還是密,山神廟和那門口的告示也都還在。待尋到林中,果見一只斑斕大蟲臥在那石巖下,只是被關(guān)進了鐵籠中,一副淡定漠然溫順大貓的模樣。也不管剛喝了三大碗酒的幾條好漢如何大聲咋呼嚷嚷,那只大蟲橫豎是連眼皮都不抬。分明是說你等大爺大媽的還不夠看,不陪你們玩兒。百般無奈之下,只好悻悻而去。</p><p class="ql-block"> 何謂“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不知是醉眼昏花還是老眼昏花,反正那林間小路看過去滿地都是思考題!</p> <p class="ql-block"> 當然,水泊梁山也還得上。爬上這黑風口,已經(jīng)氣喘吁吁。好在今日不是雪地夜奔,也無強人剪徑。要不,雖說在下如同李逵或李鬼般的膀大腰圓,百十來丈的緩坡就累成這樣,如何能掄斧一戰(zhàn)?</p> <p class="ql-block"> 終于走到了聊城,齊魯運河的此次行程在這里要告一段落了。</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從聊城繼續(xù)北上,還有臨清、德州齊魯運河上的兩個重鎮(zhèn)沒有走完。但是,夫人和朋友們都有些歸家心切,急于由魯往齊,折返南京。想想也行,因為整個兒運河之旅還有燕趙運河沒去,而津門南北的兩段運河,聽說不少河段都已干涸,來年去走時,就從臨清至北京,把這兩地的運河水路補進去吧!</p><p class="ql-block"> 聊城古稱東昌府,登上城中央的光岳樓一看,從城垣四門到那瓦舍民居,古城保護得如此齊整完好!真沒見過也沒想到。</p> <p class="ql-block"> 更沒想到的是,聊城還有這么一大片水面,被稱為江北水城絕非浪得虛名。不僅古運河繞城而過,而且還有這開闊的東昌湖與古城相伴。在遠處那銀光閃閃的建筑旁,甚至有一片沙灘,嬉水的孩子小腳踩碎浪花,生生地弄出一派海灘似的風情來。</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齊魯大地有座聊城。還是在三十多年前,發(fā)小姜濤于80年代考入了聊城師范攻讀研究生,不止一次來信邀我去聊城聊聊。可是那時因為窮,也因為沒有假期竟不能前往。唏噓往事之痛,是因故人已逝,兩個嘴巴不饒人的家伙,終沒有緣在這東昌湖畔縱情一聊,可嘆逝水如斯,且期來世吧……</p> <p class="ql-block"> 在聊城的山陜會館,還很意外地見到這四部金龍的運河水神!</p><p class="ql-block"> 在運河古道上一路行來,我的體驗是充實而又親近。在我的一生中,曾遠走過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大江大河,如尼羅河,亞馬遜河,長江,密西西比河,多瑙河,萊茵河,湄公河等等,而且都登船在這些江河上航行,走過了一段水路。而運河古道,我卻至今尚未泛舟其上,只是在河岸邊信步而行。但強烈地感覺到:這小小的運河才是我的河,才是我的路,才是我熟悉的大千世界。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家國情懷呢?</p><p class="ql-block"> 無論如何,運河水神在上,且受行者師嫣一拜!</p> <p class="ql-block"> 三天后,我攜夫人登臨了泰山。</p><p class="ql-block"> 乘索道上了天街,從天街再逶迤爬山道登上玉皇頂,對一雙年逾七旬的老人而言,依舊是那么艱難。難就難在這一生,走過太多艱難的路,雙腳的磨損再支撐這樣的攀登,非常吃力。但是,我們畢竟登上泰山極頂。</p><p class="ql-block">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在玉皇頂上遙望蒼茫大地,是看不見運河的。但看不見并不意味著它不存在,我知道,它在望不見的天邊靜靜流淌著。我從運河走來登臨泰山特別有意義。高山流水,無論師嫣是多么微不足道,而運河卻不會拒絕曾有過一個古道行者,在一途中傾聽它今生前世而成為知音。</p> <p class="ql-block"> 二、走西口</p><p class="ql-block"> 十月中旬,如愿以償?shù)卦俅纬鲎撸谝徽具x擇在咸陽古渡。不是被王維的“渭城朝雨浥輕塵”所打動,而是咱們將從這里順道北上,哥哥們要去走西口了!</p><p class="ql-block"> 途中,謝老對大伙兒闡釋,與其說走西口,不如說走朔方。這個最早見于青銅器上的“朔”,有期盼開始和北方的兩重會意,這非常貼切。走朔方的確更有悠悠古道的含義。之所以行程命題為走西口,實在是推不開那一疊又一疊深情而幽怨的故事。而且無人不會哼幾句陜北民歌《走西口》,很到位指向了悠悠古道行走的生活意蘊。</p><p class="ql-block"> 說它是古道,黃土為證,應(yīng)當沒有疑義。有疑問的倒是,走西口的古道并非一條,為謀生從晉北,陜北,隴東往河套而去的道路,都是所謂“走西口”。這應(yīng)證了“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那樣的真理。何況,歷史上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侵擾中原和中原兵馬北上御敵,也馳騁在指向朔方的多條路上。</p><p class="ql-block"> 因此,疫情之年“走西口”竟成為人心所向,尚未振臂一呼,便涌來20余位朋友。顯然自駕是不可能了,謝老推薦了成都非常能干的張海姐姐,組團于咸陽聚集,開始了走西口的行程。</p> <p class="ql-block"> 從咸陽北上西口,不能不捎上乾陵。</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乾陵為唐高宗李治和武則天的合葬墓,被稱為</span>歷代皇陵之冠。乾陵那寬闊的神道及兩旁的石人石馬隊列,以一種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雄偉氣勢,給悠悠古道展開了不能不去感受的歷史呼喚。</p> <p class="ql-block"> 在漢唐盛世,這條古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這樣赤膊上陣的胡人。并沒有露出六塊腹肌,看上去,這家伙是不動干戈只圖開心。這些乾陵博物館絲路古道的三彩陶俑,在提醒我們北上行旅的初衷:也就尋個開心罷了。</p> <p class="ql-block"> 乾陵周邊,還有扎堆的陵墓,諸如章懷太子墓,永泰公主墓等等。墓室中殘存不少寫實的壁畫,而在穹頂上,多半繪有紅日中一身漆黑的“金烏”。這只看上去像烏鴉的黑鳥,乃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span style="font-size:18px;">駕馭日車的</span>神鳥。原為兩足,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畫中就看到過二足金烏。但既為神烏,豈能混同于不祥的烏鴉。于是</span>西漢后期演變?yōu)槿悖由狭艘恢荒_以資區(qū)別,稱為“踆烏”而居于日中。</p><p class="ql-block"> 之前,我還沒注意過烏鴉竟多出了一腿,想想走上古道,觀察細致再細致些必有收獲。</p> <p class="ql-block"> 再往北行就來到彬縣。彬縣是個西周時的古城,原名豳縣。幾經(jīng)更名到了唐代取其諧音為邠州,直至1964年干脆改為彬州。謝老在車上趣談三千年同義異字的趣聞,惹出一車人的一陣歡笑。</p><p class="ql-block"> 但是,滿懷興致的朋友們下車時卻傻了,因為我們要去的世界文化遺產(chǎn)大佛寺石窟大門緊閉,從側(cè)門一看,才知前些日子那史無前例的大雨,不僅在鄭州釀成淹死多人的大慘劇,而且也波及到這里一一依山石窟前被沖下來的泥石流厚厚的淤泥,毀了大佛寺中的路。幾經(jīng)交涉,連開一下大門在門外望望也不被允許。</p><p class="ql-block"> 好在大伙兒很快從極度失望中解脫,進城來到開元寺塔廣場。在廣場上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座范仲淹坐像,急讀碑文才知,原來慶歷五年,也就是范公還沒來得及寫下千古名篇《岳陽樓記》,就被朝廷委派到這里來任安撫使了。</p><p class="ql-block"> 在模糊的記憶中,記得那個長得像容嬤嬤的初中語文老師說,范公與包公同朝。回酒店一查,果然!而且范公還就是邠州人氏呢,他的憂與樂,不能說與鎮(zhèn)守家鄉(xiāng)的邊關(guān)沒有關(guān)系。</p> <p class="ql-block"> 在邠州借宿一夜,品嘗了“豳風味道”,第二天抖擻精神北上涇川。到?jīng)艽ň鸵呀?jīng)走出關(guān)中,進入了隴東平?jīng)龅亟纭?lt;/p><p class="ql-block"> 涇川雖從西戎起也是古城,但幾經(jīng)搬遷,我們看到的已是新城,連同那個隋代所建的大云寺,都是搬遷到?jīng)艽ㄐ鲁浅墙己笾亟ǖ摹?lt;/p><p class="ql-block"> 大云寺規(guī)模宏大,格局嚴整,最有名的是阿育王舍利塔和收藏的武則天書寫的《大云經(jīng)》。這部《大云經(jīng)》新唐書云偽經(jīng),而王國維卻據(jù)大英博物館敦煌藏本稱重譯,我等立身于三界外,真?zhèn)坞y辨,只顧品賞寺中以這位最早女性主義者為題材的壁畫和藏品,算是洗去了一途的風塵。</p> <p class="ql-block"> 聽說大云寺前山山頂去王母宮的公路也被大雨沖毀,我們在涇川沒有停留便直奔慶陽。</p><p class="ql-block"> 在兩年前走絲路古道時,在遍訪馬蹄寺石窟,天梯山石窟,炳靈寺石窟,須彌山石窟和麥積山等石窟的旅程中,就風聞了隴東的大佛寺石窟和慶陽北山石窟,非常向往。因為我以為這些山壁上的窟窿眼兒里,可以發(fā)現(xiàn)并感受到千年以來,藏有太多太精彩的藝術(shù)形象與故事。說它們是悠悠古道上一座座不可替代的博物館,抑或是思想史藝術(shù)史的圖書館,或者干脆是審美求得般若的學(xué)堂與書院都不過份。為此,走西口行程中安排上慶陽北山寺石窟,我是非常期待的。</p><p class="ql-block"> 尤其是在寺前看到大門檐下一龍兩鳳之間很別致加入了一對白象,期待更甚。</p> <p class="ql-block"> 但是,走進北山寺面對石窟群,我卻有些失望。</p><p class="ql-block"> 這個建于北魏的石窟,風化侵蝕或破壞得非常嚴重,很多佛像菩薩及侍女形態(tài)還在,卻殘破得面目全非,連石窟洞內(nèi)的造像完好的都不多。不拿隋唐時代的石窟相比較,而是以同時代的天梯山,須彌山和大同云岡等石窟一比,感覺此地的石窟似乎遭遇過什么浩劫。</p> <p class="ql-block"> 倒是不遠處依原址復(fù)建的北山石窟驛站,還多少展現(xiàn)出當年的輝煌。</p><p class="ql-block"> 從咸陽到慶陽,應(yīng)當說,我對途中邠州,涇川以及一個山溝里的黑老鍋冰窟,都是非常陌生的。但我知道,走的這段還是絲路古道的北線。而慶陽作為要沖,鎮(zhèn)守著中原王朝的北部邊境。再往北到環(huán)縣,那就是真走上朔方古道了。</p><p class="ql-block"> 地處唐代北地郡的環(huán)縣,歷史上是北方眾多游牧民族和戍邊漢人雜居之地,戰(zhàn)事頻發(fā)。于慶陽似乎都能聽到風里傳來殺伐的號角之聲。</p> <p class="ql-block"> 環(huán)縣的東老爺山,在這條古道上是絕對不容錯過的地方。它位于陜甘寧“雞鳴三省”之地,是再標準不過的“陜甘寧邊區(qū)”。東老爺山是一座道教名山,不僅有從軒轅黃帝升天到毛澤東、周恩來等率紅軍長征數(shù)千年的故事堆積,而且以現(xiàn)存的元代壁畫,精美的明代建筑悄悄地排列在道教眾多洞天福地之后,不動聲色地悄悄美著。</p><p class="ql-block"> 東老爺山離環(huán)縣縣城有近一百多公里之遙,一路上大巴小心翼翼行駛在黃土高原的溝壑中。近些年來,全球氣候變化使這個半干旱地區(qū)降雨驟增,加之持續(xù)不斷的植樹造林,使黃土高原變綠了。而且一途中,還不時閃過一片片陜北長慶油田的“采油樹”,使漫長的旅程并不單調(diào)。只有到達東老爺山的那幾座山巒,才看到滿山覆蓋著原生態(tài)的森林和灌木叢。時值金秋,腳下是一片又一片紅黃彩林,托起“天上宮闕”,一行人都被震撼到了!</p> <p class="ql-block"> 山巔重修的三清殿非常精致,高大的神龕上“老子一氣化三清”的大神主角和邊墻上數(shù)以百計的神仙人物,極具震攝心魂的氣勢。</p> <p class="ql-block"> 在山頭眾多的道觀建筑群中,僅有兩座小小的佛教殿。在那殿內(nèi)方寸之間尋到了元代的壁畫。尤其是觀音殿的這幅,畫的是《西游記》中的師徒四人。悟空,二師兄及沙僧都沒戴僧帽,而唐僧玄奘卻戴上了元代標志性的“香爐帽”。我在黑暗中用手機照明加高達3200的ISO拍攝,才拍到了這幅寶貴的畫面。</p> <p class="ql-block"> 然而,最讓我自己滿意的拍攝,卻是這幅李白“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名句的寫照。我早就注意到那些道觀的屋脊和飛檐造型不同凡響。尤其是似鳳似雞的飛檐正好襯托在藍天的背景中。一直等到日頭西斜,選了一個合適的視角才逮住它。</p> <p class="ql-block"> 接著再向北走,就到了定邊。對我而言,定邊、鎮(zhèn)邊這些邊陲之地,印象中不僅陌生,而且遙遠,遠到天涯。</p><p class="ql-block"> “長城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來到定邊城外的五里墩,現(xiàn)存的明代長城遺址只剩下一排土丘聳立在荒草叢中,偶見黃土殘垣上還留有幾塊城磚。一派“長城哭崩后,寂絕至如今”的荒涼落寂。但這樣的場景好像跟大伙兒印象中的古長城相吻合,一群人興高彩烈地爬上土堆留影。</p><p class="ql-block"> 從殘墻豁口的小道向北走幾步,該就是塞外了吧?這算是走西口嗎?</p><p class="ql-block"> 說不是,因為西口指的是晉北右玉的殺虎口,離這兒還遠著呢;說是也對,因為歷史上皇天厚土的陜北十年九旱,為了生存到塞外打短工的漢子們,絕不會舍近求遠溜達到幾百公里外的晉北去塞外。因此,不是“天涯何處無芳草”,而是天涯何處無西口!這個曾讓人望眼欲穿的殘破長城以南,有比晉北有更多的“妹妹把淚流”啊!</p> <p class="ql-block"> 從定邊到靖邊,是真正行走在朔方古道上了。在途中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飯鋪午餐時,據(jù)謝老的提議,臨時把前方的一個古鎮(zhèn)改為去統(tǒng)萬城。</p><p class="ql-block"> 統(tǒng)萬城建城已經(jīng)有<span style="font-size:18px;">1600年歷史,是</span>東晉時南匈奴貴族赫連勃勃建立的大夏國都城。由于采用白色粘土蒸煮后夯成城垣,通體白色,此地的百姓稱為“白城子”。很多年前我從新浪驢壇上就聽說過,但差不多已經(jīng)淡忘了。</p><p class="ql-block"> 白色的城池我從來沒有見過,而且它還是在中國北方縱橫上千年的匈奴留下的唯一一座都城遺址,這個節(jié)點在行走古道時豈容錯過。謝老的提議獲得了一致的贊同。</p><p class="ql-block"> 長城外細雨霏霏極為罕見,更罕見的是雨幕中兀然凸現(xiàn)的那高大的白城遺址,與五里墩的夯土長城比較,盡管時間更為久遠,但城垛墻面卻完好得多。荒野上散落紅黃秋林中的一座座外城城垛,從沙塵中挖掘出的內(nèi)城、皇城城垣,居然在暮色中呈現(xiàn)出別樣蒼茫的詩情畫意。</p><p class="ql-block"> 建統(tǒng)萬城的這個赫連是兇悍的匈奴人玩兒到尾聲的悲情代表。他拋棄了游牧民族搶了就跑,敵進我退的祖?zhèn)髡路ǎ阋ǔ墙▏^之“統(tǒng)一萬方”。結(jié)果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城池被鮮卑人須臾攻破,使這個曾經(jīng)讓中原王朝談之色變的匈奴民族就此消亡。這或許不能說是歷史的悲劇,卻是世事蒼桑一個讓人深思的疤痕印記。</p> <p class="ql-block"> 車過榆林,在古城中溜達片刻,就打算去瞅瞅大有名氣的邊關(guān)長城,但卻在景區(qū)門口被攔住:48小時的核酸檢測報告呢?那一刻,疫情年代的威殺之感一下又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看來,不做核酸,古道之行就此路不通了。只好尋到榆林最好的第二人民醫(yī)院,排隊去檢測。作為補償,意外地在對過面館里吃到了陜北最好的羊肉面!</p><p class="ql-block"> 此例一開,我們的核酸檢測之旅也開始了。還是趕緊去綏德吧!</p> <p class="ql-block"> 印象中,人們熟知“綏德的漢子”,少有人知道綏德還是個古城。將“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與綏德相聯(lián)系。</p><p class="ql-block"> 但綏德的確是“秦漢名邦”的古城。歷史上秦太子扶蘇、大將蒙恬,漢代名將李廣都曾在這里戍邊;昭君出塞、文姬歸漢也是走的這條路,而且還是抗金名將韓世忠的故鄉(xiāng)。</p><p class="ql-block"> 綏德現(xiàn)存的歷史文化遺存中,份量最重的就是這座秦扶蘇公子墓。扶蘇乃秦王贏政的長子,因?qū)Α胺贂尤濉钡忍岢霎愐猓磺厥蓟寿H到綏德來,與蒙恬一起修“直道”戌邊,后被二子胡亥合謀趙高等人逼其自殺身亡葬于此地。</p><p class="ql-block"> 扶蘇公子素有賢名,他的墓園在綏德老城的疏蜀山頂,四周是低矮的城垣圍住,風化的石人石馬也不知是何朝所遺,高大的銅像南望咸陽,不明白扶蘇哥兒還能望見什么?</p> <p class="ql-block"> 綏德的石雕也久負盛名,城邊依山建起了一座石獅園,園中大小石獅恐數(shù)以百計,其石獅之巨大,之精美生動,敢稱為“天下第一獅”是名至實歸。</p> <p class="ql-block"> 綏德是陜北黃土高原腹地,道路兩旁的秋之山色與春之運河的風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格調(diào)。如果說運河是水墨或水彩那般飄逸清秀,那么黃土高原則更象油畫或版畫那樣粗曠濃烈。</p><p class="ql-block"> 這方水土,不僅造就了威風凜凜的綏德漢子,也陶冶出諸如信天游、秧歌、鎖吶、剪紙等那樣的文化個性來。</p> <p class="ql-block"> 但是,我在陜北古道上晃悠時,即使時時專注,也沒發(fā)現(xiàn)一例這樣的“白羊肚手巾”和老羊皮背心。當然,姑娘和婆姨們的大烏黑辮子和柳條筐更早就沒了,連<span style="font-size:18px;">毛驢們也不見蹤影。</span>可以很憂傷地認定,它們已經(jīng)消失了,而且一去不復(fù)返了。</p><p class="ql-block"> 事實上,在綏德城中和鄉(xiāng)間,我也幾乎沒看到哪怕一個陜北后生,哥哥們是走了西口?抑或是南口?只剩下些膀大腰圓憨頭憨腦的我“輩”中人蹲在老槐樹下。在一個村頭遇一群老漢,很想“拉個話話”一問,你們的“白羊肚手巾三道道藍”呢?</p><p class="ql-block"> 交流的只有木然的眼神,問答皆無聲相對。</p> <p class="ql-block"> 但是,偏僻的黃土溝壑瘩梁深處,窯洞和這樣原生態(tài)的村落還悄悄地美著。我們驅(qū)車幾十公里,尋到一個叫黨家村的窯洞群落,還是很質(zhì)樸地依戀在黃土粱上。</p> <p class="ql-block"> 走進一個有三孔窯洞的小院,大媽迎聲而起,端來一簸蓋的大紅棗兒。那一刻,我才感覺到我回到了印象中的陜北,回到了血脈相連的黃土高坡。</p> <p class="ql-block"> 從綏德往黃河邊走,就到了佳縣。這個“佳”原為兼葭的“葭”,后來也是圖省事給改了。</p><p class="ql-block"> 到達佳縣已經(jīng)是日落時分,導(dǎo)游和朋友們堅持要上白云山。山頂?shù)陌自朴^始建于明萬歷年間,是陜甘寧邊區(qū)一帶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好的道觀。到了山頂天色已暗,于暮色中匆匆拍了些紀錄圖片,包括這幅琉璃九龍壁。至此,我見過四座九龍壁了,前三座分別在山西大同,北京北海,寶雞蟠溪。明代的帝王們是寓“一龍九子”,還是別的,弄不清他們的心思。</p> <p class="ql-block"> 其實,佳縣真正吸引我的還是黃河邊的這座香爐寺。從第一次看到香爐寺的圖片已經(jīng)過去20多年了,那時,圖片上還沒有它身后那座高高的黃河高速公路大橋。</p><p class="ql-block"> 香爐寺驚絕之處在于,黃河岸邊一塊凌空巨石傲然托起袖珍小巧的圣母殿,形似高足香爐而得名,也是明代古寺。毛澤東當年東渡黃河也曾來過這里,走上那座同樣袖珍小橋在圣母殿前眺望黃河。</p> <p class="ql-block"> 在香爐寺回望峰上城垣,竟是如此的高聳突兀。小城雄關(guān)四個大字,一下跳到心頭。</p> <p class="ql-block"> 當然,于高高的城垛邊眺望九曲黃河,別有一番難以言狀的宏大氣勢。</p> <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堅持去了白云山下的黃河古渡。昨日車行路過時,就瞅見了黃河岸邊這一大片蘆葦。“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姑且就擱在葭縣這里吧!</p><p class="ql-block"> 黃水夕陽,蘆荻搖曳,伙伴們玩兒得非常開心。尤其是王一川老師,那個沐川才子牽著他的明州伊人,從蘆葦叢中的黃河灘頭發(fā)力飛奔,大步飛跑得就像兩個少年,彼時誰能想到這是北大藝術(shù)學(xué)院院長、長江學(xué)者的博導(dǎo)先生?</p> <p class="ql-block"> 過了黃河進入山西,緊趕慢趕前往偏關(guān)。聽說山西那邊疫情防控嚴格,不得不在佳縣又做了一次核酸檢測。可佳縣縣醫(yī)院不知是護士水平差,還是下了狠手,用勁捅向鼻孔深處還在那兒搗騰,連斗哥都被捅得哇哇慘叫,大媽大姐們幾乎暈倒。這番受罪,就為贏得兩天內(nèi)不被拒之景區(qū)門外。一口氣緩過來后我問自己,這是自作自受?活該?</p><p class="ql-block"> 山西這邊仍然是黃土高原的風貌,可以望到前些日子那場大雨,在這兒也引起滑坡,阻斷了窯洞人家外出的道路。</p> <p class="ql-block"> 趕到偏關(guān)已經(jīng)是傍晚,藍天下重建的偏關(guān)敵樓顯得非常華麗宏偉。偏關(guān)又叫偏頭關(guān),如何偏了頭不得而知。只知其與寧武關(guān)、雁門關(guān)合稱中華三關(guān),是明代長城內(nèi)三關(guān)之首,被譽為“三晉之屏藩”、“晉北之鎖鑰”。小時候聽《楊家將》戲文中唱的“和兒郎鎮(zhèn)守偏關(guān)”就是這里。</p> <p class="ql-block"> 但是,滿天流云飄處,這位騎馬將軍可不是楊家將!而是明代守偏關(guān)的一個黙默無聞的真實人物:兵部尚書萬世德,盡管他同樣也曾浴血奮戰(zhàn)于沙場。 </p><p class="ql-block"> 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唐代有一種被才華橫溢的詩篇蓋得連氣兒都沒有了的文學(xué)形態(tài)叫傳奇。何謂傳奇?傳奇有哪些名篇故事?很多學(xué)中文的都不一定可數(shù)家珍。但是,宋代卻不叫傳奇了,叫話本。話本比傳奇更傳奇!譬如深入人心的楊家將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然而,在偏關(guān)還尋不到他們的身影。楊家一門忠烈只能在雁門關(guān)關(guān)城外的廣場上才能見到。令人不解的是:那個隊列居然忽略了赫赫有名的楊門女將,從百歲掛帥的佘太君,大破天門陣的穆桂英到八姐九妹直至燒火丫頭楊排風都不見蹤影!誰這么在那廣場上排兵布陣的?!不被古今女豪們啐上幾口才怪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黃河給偏關(guān)帶來別樣的美,可去走走的地方很多,基本上沿黃河岸一字排開。最出名的當數(shù)這個老牛灣。</p><p class="ql-block"> 老牛灣是黃河自河套入晉的第一灣,或者是一個在黃河懷抱中擁有烽火臺城垛和一排排窯洞的小村落。登上窯洞頂遠眺,就可以收獲這樣一幅畫。甚至還可走進畫中,在那些古樸的窯洞小院里靠著大石碾子擺pose留影。</p> <p class="ql-block"> 由于偏關(guān)黃河下游建有萬家寨水利樞紐大垻,黃河在這兒不僅宛如平湖,而且以一帶碧水一唱三嘆,形成了老牛灣、乾坤灣、關(guān)河口等S形河道。遠望乾坤灣那一平如鏡河面上的飛舟,敢問:那還是黃河嗎?</p> <p class="ql-block"> 這一帶河岸邊,還有不少古渡。最負盛名的寺溝古渡。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關(guān)河口古渡。因為可以在公路邊俯瞰贏得上帝視角。水邊的關(guān)河口古村、山頭上的烽火臺,尤其是黃水與碧水交匯的大場景,望下去一覽無余,攝人心魄。這可不是黃河岸邊哪兒都能尋找到的視角。</p> <p class="ql-block"> 沿河邊的通往樺林堡要塞的一號景觀大道旁,這樣的烽火臺比比皆是。我沒有見到城墻連接的長城,河岸荒野中只有這樣的烽燧。</p><p class="ql-block"> 到達樺林堡看墻頭資料才明白,作為邊陲雖有黃河天塹,冬季河面結(jié)冰后,胡人還是可能踏冰渡河偷襲。因此廣筑烽火臺,發(fā)現(xiàn)敵情后舉火為號彼此呼應(yīng),再從屯兵的樺林堡等調(diào)兵御敵。</p> <p class="ql-block"> 從偏關(guān)再向北往內(nèi)蒙走。老天!終于,終于千里跋涉走到了遙遠的西口,即萬里長城上的殺虎口!這處關(guān)隘原名殺胡口,與燕山之北的張家口,是扼守著胡人南下侵襲騷擾的兩處要沖。“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從此口出得長城,就銜接上了通往漠北的陰山古道。正是北朝敘事詩《木蘭辭》中“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花木蘭走的那條古道,《<span style="font-size:18px;">木蘭辭》以分鏡頭劇本的詩句,用“不聞”“但聞”的排比句式,寫了不少陰山古道的景色。</span></p><p class="ql-block"> 但是,走西口卻只有歌謠而沒有詩,故事也沒有那么久遠,也就在百年左右。在自生自滅的民間,有多少哥哥從這里出關(guān)走塞外,我很質(zhì)疑。事實上,在偏關(guān)至雁門關(guān)所謂“內(nèi)三關(guān)”之北,更多時候是匈奴、鮮卑、柔然,突厥等強悍胡人的天下,外長城大多處于人煙稀少的荒野上,其浩大的守護維修讓中原朝庭不堪重負。因此,很多地方的長城在明代之前就坍塌殘缺了。千百年來,越往西長城越垮得不成樣子,有的地方連土坯都消失了。換句話說,西口本是無形的存在,哥哥們無須來到這兒,順便抄一近路北上河套打工掙錢,就是走西口啊!</p><p class="ql-block"> 畫面上這處荒丘,就是當年殺胡口敗落的關(guān)城遺址。今日在山西往內(nèi)蒙的109國道上,又重修了一座殺虎口關(guān)城。2021年10月24日的新關(guān)城下,可以看到五六個哥哥排成一行作勢要走,七八個妹妹死活揪住不放。悠悠古道沒有哭聲,倒是笑聲鬧成一片。這是團隊的朋友們在此行目的地的“西口”一次歷史性的形象追溯,估計重修的關(guān)城下也只發(fā)生過這一次,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所有的哥哥都明白,時至今日,若妹妹們沒發(fā)話,別說出塞,誰敢邁一步試試?</p> <p class="ql-block"> 接下來,去了右玉的右衛(wèi)城池之后,三十二長城遺址也不想去了,決定干脆趕往朔州,去那個崇福寺看看。這樣,我們不得不在右玉做此行第三次核酸檢測了。否則在崇福寺將摸不到廟門。</p><p class="ql-block"> 朔州是否屬當年的幽云十六州,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但崇福寺卻是唐代始建的名剎。現(xiàn)存的華彩主要是彌陀殿中元代佛像雕塑和壁畫。尤其是黑暗中大殿兩壁工筆彩繪的佛與菩薩,其神態(tài)的莊嚴、親切與大氣,達到了很高的藝術(shù)水平。</p> <p class="ql-block"> 同樣是元代留存的大小佛像雕塑,也保存得非常完好。朔州也是古代兵家的殺伐之地,能留存至今實屬不易。</p> <p class="ql-block"> 從朔州開始了往南的行程,即從古道南歸,到了代縣。</p><p class="ql-block"> 代縣當然也是個古城,古屬晉、趙,后歸并州和忻州。到代縣不可不去的有廣武舊城,當然還有名震天下的雁門關(guān)。</p><p class="ql-block"> 廣武舊城在雁門關(guān)外,是中國歷史上中原漢民族與北方游牧民族反復(fù)發(fā)生拉鋸戰(zhàn)的要沖城池。這里漢逐匈奴,唐御突厥,宋抗契丹,明戰(zhàn)瓦刺,發(fā)生大小戰(zhàn)役竟達4700余次,即平均每年這里都至少要胡漢碰撞打上兩戰(zhàn),為兵家必爭之地。“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寧武城外,就是古代稱謂的“沙場”之一。</p><p class="ql-block"> 趕到廣武舊城,邊攝邊走,趕到西門,正是日頭西斜。瞅見驢車進了城門洞,手忙腳亂抓拍到了很有古韻的畫面,不禁大喜。</p> <p class="ql-block"> 登上西門城樓,殷紅的落日正緩緩地穿云而過,染紅了天穹和遠處的小樹林。一道小小的車馬道穿過林子,不知通往何處。</p><p class="ql-block"> 我非常明白,我的走西口,或者是走朔方古道到這里已接近尾聲。往南越過雁門關(guān)后,已經(jīng)不是這條古道了。而且疫情又呈擴散趨勢。聽說南邊的壺口瀑布,平遙古城等,又開始封城了。看來走到太原,得考慮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在疫情肆虐的第二年,我能走上運河和朔方兩條古道,使我多年缺失的古道之旅攝接近完成,依舊心懷感恩而躊躇滿志。因為我還能背負沉重的攝影包,至少以縱橫之態(tài)行走在山水之間,這樣的晚晴夕陽,可以說此生無憾了。</p> <p class="ql-block"> 北上走西口最后的樂章,隨風飄散在雁門關(guān)長城蜿蜒的山頭,再一次以登高遠眺去望未來的歲月和悠悠古道。無疑,我還將在大好河山中走下去。也就是說,從2020至2022的三年里,我必須完成我的古道之旅。</p> <p class="ql-block"> 三、湘桂古道</p><p class="ql-block"> 完全沒有想到,感恩節(jié)前,一起走過西口的杜哥,熱情地邀請我?guī)麄兦巴鶑V西賀州,桂林采風拍攝!讓我一下子想起謝老的囑托:還要去走走湘桂古道呢。</p><p class="ql-block"> 其實,湘桂古道,這些年來,我不止走過一次。古道的起點,就是永州城邊瀟水上的這座浮橋。記憶中,這樣長長的跨江浮橋當今有兩處,另一組在江西贛州古城墻外的贛江上。</p> <p class="ql-block"> 由湘入桂的古道有兩條,其一是湘西的黔陽古城,南下走洪江,會同,靖州,通道到達桂北的三江,龍勝穿五嶺山脈之一的越城嶺到達桂林。其二是自永州古城南下,走雙牌越過五嶺山脈最高的都龐嶺,經(jīng)道縣,江永到達廣西的賀州。東西兩線古道的青山碧水都極美,但通常人們所指的湘桂古道是指東線,即從永州至賀州。</p><p class="ql-block"> 都龐嶺下,是原住民瑤族世代繁衍生息之地之一。遠古九黎的瑤族是一個支系眾多的民族,譬如散布在南方各省大山里的花瑤,過山瑤,平地瑤,茶山瑤,盤瑤等等,因而瑤王們也不止一個。在江永就有這樣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千家峒,相傳是最古老的瑤王居住的地方,在元代蒙古人南侵戰(zhàn)亂襲擾時,他曾以九節(jié)牛角贈與族人,分散向遠方遷徙,形成了多姿多彩的瑤族群落。</p><p class="ql-block"> 湘桂古道就穿越在瑤族聚居區(qū)。</p> <p class="ql-block"> 近半個世紀以來,湘桂古道一度相當沉寂。我可能是這條古道最早的旅攝者。</p><p class="ql-block"> 因為江永是湖南最早的知識青年的下放地,在知青朋友的引導(dǎo)下二十多年前我就走上了這條古道。曾以“江永三千色”(瑤王千家峒,千年古村上甘棠,千年女書浦尾島)為題,在國內(nèi)知名旅游期刊或攝影期刊上發(fā)表了大量圖文。地方政府也多次邀我前往采風,以助振興旅游的宣傳。</p><p class="ql-block"> 時至今日,江永已成為湘南的一大旅游熱點。</p> <p class="ql-block"> 那時,這條古道的歷史遺存相當多,像這樣孤單遺落在稻田中的古戲臺,殘缺了半拉的文昌閣,道旁荒草中的驛亭等。不知今日它們還在不在?</p> <p class="ql-block"> 尤其是像這樣戲臺和祠堂的鄉(xiāng)間璧畫,或許就因為悄無聲息地在民間,而不在寺院和殿堂之上,顯得彌足珍貴。僅管鯉魚躍龍門之類只是百姓度日的喜慶題材,但絕非“下里巴人”之作。那種豐富而生動的想像力和藝術(shù)表現(xiàn),真的讓我一看到就傻在粉壁前發(fā)呆。</p> <p class="ql-block"> 這次重走故道已過立冬,但當年盛夏田野那種青綠還在途中。我們決定先走高速公路奔向賀州的黃姚古鎮(zhèn),然后從南至北再走一次湘桂古道。</p> <p class="ql-block"> 清晨,橙紅色的氤氳霧氣籠罩著黃姚古鎮(zhèn)外的山谷,青山依舊,小河依舊,連鳥鳴都依舊,讓人倍感親切。</p> <p class="ql-block"> 古鎮(zhèn)中心那座小石橋上,當年的水牛和老漢沒有了。成為旅游熱點后,兩個女孩能坐在橋頭促膝談心已經(jīng)非常難得。這是因為起了個大早,連洗衣的大嫂們都還沒來到溪邊呢。</p><p class="ql-block"> 這種似曾相識故地重游的場景,有一種懷舊?還是鄉(xiāng)愁?或者是物是人非的觸動?反正不由分說,黃姚那首詩已經(jīng)換了話語而成為新詩了。</p> <p class="ql-block"> 從黃姚沿古道北上恭城。恭城的文廟、武廟和周渭祠并稱恭城三廟。都值得一看。</p> <p class="ql-block"> 恭城周渭祠是為死后封王的明代御史周渭而建的祠堂,說是國內(nèi)最大歷史廉政文化遺址。實際上,園內(nèi)還建有規(guī)模宏大的瑤王祠和很多精美的藝術(shù)石刻。我感興趣的大門口這幅乾坤石刻。它取抽象或意象雕成,似旋轉(zhuǎn)的宇宙星系蘊含著二元世界的變化與融合。挖掘出兩極本身的動感和動態(tài),不再刻劃凝固的靜。比之前我見過的陰陽八卦所謂太極更富哲理的深邃。</p><p class="ql-block"> 恭城也是瑤族自治縣,而且也是南方首屈一指的柿鄉(xiāng)。我們?nèi)サ臅r候,正值柿子收獲的季節(jié)。滿山遍野的大紅柿子鋪天蓋地,著實嚇了我一跳。</p> <p class="ql-block"> 從恭城走古道(現(xiàn)為國道公路)去陽朔興坪非常近。20年前,我每年春天幾乎必去興坪,人說“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那么,不妨加一句“興坪山水甲陽朔”。在這個“三甲”之地,才能真正領(lǐng)略到“山如碧玉簪,江似青羅帶”的漓江之美。</p><p class="ql-block"> 到了這座駱駝峰下,興坪就不遠了。</p> <p class="ql-block"> 當然,興坪之美,還是這條清清的漓江,可謂處處皆可入畫。那些年,我曾和乃木乘竹筏和徒步從楊堤沿江走到興坪,飽覽了漓江最美的一段。</p> <p class="ql-block"> 從興坪去陽朔縣城也不遠,在陽朔西街,尤其是縣府和悲鴻紀念館那一帶,漓江的畫境還在更迭變換。</p> <p class="ql-block"> 在興坪也可棄車登舟,乘船沿江而下到陽朔。有一年,我和謝老就曾帶了幾個學(xué)生走過這條水路。</p> <p class="ql-block"> 陽朔的遇龍河,也有“三甲”的魅力。</p> <p class="ql-block"> 登高俯瞰,靜靜品賞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寫意山河,更是這條漓江邊古道不能舍棄的內(nèi)容。</p><p class="ql-block"> 在陽朔境內(nèi)有兩處可登高飽覽的山巔:即興坪鎮(zhèn)邊的老寨山和黃布灘旁的相公山。前者視野更加開闊大氣,山巔上可環(huán)顧四野,尤其是在雨后初晴的云霧升騰中宛如仙境;后者只有一個方向的縱深,在清晨和傍晚的光幕中,座座秀峰同樣可以使人美暈。</p> <p class="ql-block"> 其實,湘桂古道上的陽朔,有時候我感覺它幾乎集合了整個世界的大美畫意。像清晨銀杏之鄉(xiāng)海洋鎮(zhèn)客棧的窗外一瞥,也是一幅畫啊!</p> <p class="ql-block"> 即使在鄉(xiāng)間曠野里這樣的一方小寺明心寺,也藏有如此大千氣象!在壓縮感極強的窄小空間里,從彌勒,三世佛,觀音菩薩乃至濟公和尚的金身塑像一樣不缺,且都精美莊嚴地映襯在斑駁的粉墻上。</p> <p class="ql-block"> 由陽朔返回永州,走高速公路僅僅三小時車程。“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為誰流下瀟湘去”,到底不舍那清清的瀟水,返永州時尋到渡船,去了瀟水之上的萍洲書院。桿桿修竹曲徑通幽,正是讀書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 三湘弟子的好讀書,從宋代起的眾多書院可見一斑:愛晚亭下的岳麓書院,衡陽湘江泊岸的石鼓書院,汝城周敦宜的濂溪書院等等,那一個不是聲名顯赫?這座萍洲書院2020年走湘粵古道時就曾想去,但疫情期間卻封航而不得前往。沒想到此次重走湘桂古道遂了心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從瀟水上望過去,萍洲書院不事張揚地掩映在古樹叢中。江風拂過,碧浪輕波,我扶著船舷回想我的2021:這一年,繼2020走完艱難的四條古道之后,又補齊了值得欣慰的其他三條。細想想,除了太行八徑,川滇直道外,還有中原的應(yīng)天書院,嵩陽書院該去看看了。因此,可以對2022抱有古道行走收官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那么,2022,這該死的疫情不會再剝奪我行走悠悠古道的春天了吧?但無論如何,我可以確認的是:即使大疫之年延續(xù),也攔不住走上古道的腳步,若是山河無恙,就不會不給一個老人留下古道行走的空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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