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050</p><p class="ql-block">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老人家接著說他經歷的那些住事:“那年冬天特別特別冷,冰天雪地的,進入臘月就沒見過日頭,大清早,霧就罩在門口,天陰著,伸手不見五指,什么都看不見,什么也干不成。至從瞿援朝走后,我們倆口子就自覺擔負起照顧丹吉卓瑪的事。天氣不好,事情相對也少,我倆收拾了些柴火和吃的去學校。學生已經放假,丹吉卓瑪一個人蜷縮在土炕角捂著被子取暖,房子冷的冰窖似的,我去挑水,老婆生火做飯。吃完早飯,丹吉卓瑪留老婆子說話,閑來沒事,我就先回家了。老婆子晚上回來,吞吞吐吐地告訴了我一個秘密,說丹吉卓瑪懷孕了,把我當時驚的半天合不攏嘴,下巴差點都是掉下來了。后來,我問那咋辦呢?老婆子卻說,丹吉卓瑪想留下孩子,但不想現在就告訴瞿援朝,怕他分心,又擔心隱瞞實情惹出亂子,她也不知道咋辦,愁悵的不行,讓我們也替她想想辦法。那一晚,我倆口子翻來復去沒睡著覺,天亮前,我倒是想出個主意,我家老婆也在懷孕,兩個孩子預產期差不多,如果出生時差的時日不多,就說是我家生的雙胞胎,暫時寄養在我們家,等以后他倆結婚了,把事安頓好了再領回去,老婆子說出了她的顧慮,擔心天氣暖和了孕婦肚子大不好掩人耳目,生孩子時沒有照看會出大事。我卻笑著說,你忘了她是少數民族了,天熱了可以穿民族服裝,寬松些,注意點,也不會引起多大懷疑,至于生孩子,那就找個理由早早接到我們家里來住,我媽是村子里的接生婆,手里經過多少娃娃,咱家老人一輩子與人為善,積德行善的事,你一百個放心,我做他二老的工作。就這樣,人不知鬼不覺地捱到孩子出生,一切順利,丹吉卓瑪生下一女孩,孩子出生第二天晚上,我家老婆也生下一男孩。事情安排的周全,沒露出一點蛛絲馬跡。我老婆生了一對龍鳳胎,村里人誰也沒懷疑過。老婆人胖,奶水足,倆個孩子滿月時足足讓原上的人羨慕了好一陣子,我們一家人悉心照看倆個孩子,吃穿上更偏向女兒,丹吉卓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女孩是姐姐,取名南嶺,男孩是弟弟,叫南原。”</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國家恢復高考,丹吉卓瑪被西北師大錄取,說好了她安排好自己的事后就立馬回來接孩子。走時,我趕著牛車和老婆倆人去縣城送她,班車啟動后,她打開車窗哭著揮手告別,滿眼都是不舍和感激。誰知,這一走就是二十年,二十年來,我們一直在盼、在等,可是卻毫無音訊,連一封信都沒見,更別說人了。南嶺從小就聽話懂事,處處照顧著弟弟,自己也聰明好學,初中畢業就考上了平川師范,我們老倆口也很欣慰,畢業后,回到咱關山初中任教。吳書記吳胖子家的二兒子經常騷攪她,她本人很反感,也很無奈。吳義雖然穿身警服,卻是個死狗二流子,我們也極力反對,為此,他們吳家那伙死狗還威脅過我,我找到吳胖子,吳書記還是給我這個老支書給面子的,將他兒子和幾個侄子叫來,罵了個狗血噴頭才消停了會。南原初中畢業后,再沒上學,也沒事干,游手好閑,她為了讓兄弟不學壞,能有個正式工作,便答應了吳家的婚事,我們也于心不忍,可娃娃主意正,咋勸都不聽,我們也私心,就默認了,南原到縣煤礦上了班。去年年初,兩家準備訂婚了,不知為啥,突然間,娃娃死活不同意了。吳義放下狠話,我吳義得不到的人,別人休想得到,誰敢娶她,我就讓誰一輩子不得安生,一家子過不安穩,有本事你南嶺這輩子別結婚。正當一家人一愁莫展時,丹吉卓瑪卻突然找來了,我們悲喜交加,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思慮再三,三人商定,還是將實情告訴了南嶺,讓她自已拿主意,娃娃一聽懵了,怎么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子里哭了整整一天,在他媽的勸說和苦苦哀求下,南嶺打開了房門,只允許丹吉卓瑪一個人進去。娘倆在屋子里說了一晚上的話,抱頭大哭一場,最終,南嶺同意辭掉工作,跟親娘回省城。”</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臉色沉重,又一次沉浸在往事中,一邊勸劉懷周喝口水,一邊端起自己身邊的茶壺咕嚕嚕的灌了幾大口:“往事不堪回首,提起就放不下了,人老了,就有些懷舊,你也甭嫌我老漢啰嗦,陳年舊事一兩句說不明白”。</p><p class="ql-block"> 劉懷周也沉浸其中,跟著往事走,一時竟然回不過神,愣了一下,連忙說不礙事的,我來家里,已經打擾您了,起身給老人家續了點熱水。</p><p class="ql-block"> “那天清晨,天剛麻麻亮,娘倆簡單收拾好行囊,準備走了,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從小一手抓大的娃娃突然要走了,我難過的不行,蹲在上房地上一鍋鍋的抽旱煙,她媽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直就沒收住,南嶺一下子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拉都拉不起來,眼睛紅腫,臉色難看,走下原坡時,一步三回頭,我們老兩口的心都碎了。”老人眼眶里閃著淚花,干咳了兩聲繼續說:“娘倆走后,我們老倆口誰也不說話,埋頭各干各的事,我總感覺自己好像把一件多年收藏的寶貝疙瘩弄丟了,心里空落落的。她媽在第二天收拾娃娃房子時發現了一封信和三萬元,我們老倆口的心又一次揪的生疼。丹吉卓瑪這次來,我才知道實情,正如我所料,她的確的難言之隱”。</p><p class="ql-block"> 那年返回省城后,兩家父母先后平反了,官復原職。雖說倆家訂過娃娃親,但兩人還沒結婚就生了孩子,說出去好說不好聽,加之兩家父母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有些閑言碎語還是需避一避。瞿援朝在部隊提了干,又參加了對越自衛反擊戰,人在前線,更不能分心,此事就此擱淺,也不能再提,既然一時半會領不走娃,就不能再聯系,怕萬一有啥,對誰都不好。世事無常,瞿援朝在一次戰斗中犧牲了,永遠留在了麻栗坡,此事成了丹吉卓瑪的心病。她準備領回南嶺,再不嫁人,但兩家老人怎么都不同意,苦苦勸說哀求,她不想再讓父母的心身受創傷和打擊,也不忍再看著兩家老人再受傷害,最終妥協嫁給了同一單位的一名教授,有了兒女。南嶺卻成了她心里的一個牽掛,一個痛點,忘不了又不能提。這些年,她做夢老夢見瞿援朝,渾身是血,冒著槍林彈雨沖鋒陷陣,女兒哭著喊爸爸,瞿援朝就像聽不見似的,不答應也不回頭,瘋子一樣向前沖,速度快的驚人,突然間就沒了蹤跡,一回頭,女兒也不見了,她拚命地喊女兒,從夢中驚醒,一身身的冒虛汗。老公很愛她,也很關切她,怕她生病,要陪她去醫院,她知道自己是心病,執拗不去,但心病也需醫治,長期以往真會毀了身體,生大病。老公是聰明人,也是明白人,有些事他不便挑明,每個人都有過往,都會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自己如果不想說,問也白問,弄不好還好引發誤會,預期那樣,還不如不問。他知道愛人心里有事,有難事,做夢老喊兩個人的名字,瞿援朝他是知道的,那是她的初戀,一輩子也難以忘記的人,但嶺嶺是誰他不知道,也不敢多問。誰心里還沒點心事,他不是木納之人,也不是迂腐之人,愛人以前的事他多少知道些,不愿提及是怕刺疼她的心,怕讓她回憶過往,揭開舊瘡疤。他一直在關心她、開導她,不讓往事占據她的腦海和心房,更不想讓那些舊夢糾纏她,想讓時間淡去一切,他相信時間,沒有時間醫治不了的心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時間并沒有為丹吉卓瑪療傷,也沒成為醫治她的良方,記憶反而越來越清晰,惡夢越做次數越多、越頻繁。</p><p class="ql-block"> 又一次半夜從夢中驚醒后,老公緊緊地抱著她,撫慰著她,溫暖的懷抱和那寬厚手掌讓她心里一熱,她無聲的流淚了,她不想再隱瞞了,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她必須說出來,為了自己,也為了那份牽掛,她想見女兒,想去看看心愛的戀人。不管別人咋想、咋看,她都不管不顧了,如果沒人理解,她就只身一人,用后半生的一切去洗刷那段青春歲月,不留遺憾,無悔今生。最終,她還是將埋在心里的秘密說了出來,老公和孩子聽后很感動,也理解了她的不易和心酸,安慰她,支持她,讓她了卻往事,完成夙愿。她想先看看女兒,這些年女兒不知過的咋樣,會不會記恨她,能不能認她這個親娘?會跟著她去麻粟坡祭奠親生父親嗎?能接受這個現實嗎?會理解那段歷史嗎?她心情矛盾到極點。但無論怎樣,她都下定決心要試一試。</p><p class="ql-block"> 記憶中的女兒還是牙牙學語、蹣跚走路時的模樣,單薄的身影、粉嘟嘟的小臉、長長的睫毛、黑黝黝的大眼睛。丹吉卓瑪一想到要見自己的女兒了,心早就飛了,既激動又不安,臨行前,丈夫要陪她一起來,她沒拒絕,但走到縣城后,她又改變了主意,這樣冒失的去見女兒,會不會傷了她的自尊,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讓老公在縣招待所等著,自己一人只身前往。</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那熟悉的的山山水水,那難忘的鄉音鄉情,留下青春足跡的羊腸小道,越走近丹吉卓瑪的心越緊張,心臟在胸膛里狂跳。她遠遠看見村莊了,原坡下南河邊小路兩旁的倒柳冒著新芽迎風飄揚,太陽也開始溫暖,風不再刺骨。小草返青,農人歸田,河水嘩啦啦地響,一對鴛鴦在水中嬉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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