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久居故鄉河邊,總會騰起一些浩瀚的過往,就那么在記憶的長河中穿來繞去,翻看著那撩人的金色童年。</p><p class="ql-block"> 家鄉門前的那條河,人們都管它叫河江。河江,原本是縣境內第二大河流陶儀河居中的一段,至于為何又是河又是江的,我想大概是窄處可飛跨寬處可揚帆的緣故吧!河江雖非江,卻滿是河的味道,白天水清得可見河底擺來擺去的魚,晚上亮得能數清天上眼一眨一眨的星。河兩岸架起的一把把大大小小的竹車、木車,在夏秋之際日夜“咿咿呀呀”的那個響呀,悠揚得像一首首山歌調子。不說那臨岸而立的油榨房內石磙石磨的“嚯嚯”聲響,單是那榨油揚錘放錘撞擊木楔的“嘿”、“轟”連發而出的人聲榨錘聲,就驚得水鳥們一只只振翅慌逃,透出穿云裂石般的力。</p><p class="ql-block"> 河江,是妖冶的精靈,每每長拋秋波媚眼把人勾引,特別是玩性正濃的野山娃。記得五六歲時,我便與一群年齡相當的小伙伴開始下河搞水了,每每脫光衣褲便“轟”地一聲撲到河里,先是在淺水灘上雙腳叮叮咚咚的打得飛響玩“狗刨燒”,繼而起身站隊兩手成窩狀潑水疾射打水仗,之后上岸撿起薄石板在水面打起串串水漂……就那么手舞腳蹈嗚哇嗚哇的亂吼一氣,光胯叮當的赤腳跑去奔來全然不知害羞,惹得對河二岸的少婦老嫗們常遠指近戮說我們是一群“小黃牯!”</p><p class="ql-block"> 河江,給了我無邊的快樂,也給了我難以磨滅的記憶。首吃河的大虧是自夸鳧得起澡了,在伙伴們的艷羨中于深水處被幾口水一嗆就墜了下去,多虧一好心人路過把我一下扯起來作人工呼吸才悠悠醒來;再吃河的苦頭是攀上嗚嗚作響的水車底部得意舉步,殊不知一個拿捏不準被魔法般帶上半空,頭一昏眼一花手一松便失控重重地摔下來撻得鼻腫臉青,用母親的話說就是太“千翻”和“搞毫”了!</p><p class="ql-block"> “千翻”、“搞毫”,是家鄉方言中針對頑童的特定稱謂,前者是腳不停手不住一點也不文靜,后者是胡搞不分五陰六陽之意,因而便時常生出一些亂子來讓大人提心吊膽,為此沒少被罰跪認錯,但一般只管屁那大個時候便又犯禁。多年后,當我懊惱兒子盡給老子惹事揚臂“敲殼攥”(食指、中指蜷曲敲頭,一種懲戒小兒的方式)時,母親便把哭哭啼啼的孫兒一把扯到身后,說老子英雄兒好漢,這還不是跟你當年學的!搞得我一臉尷尬無言以對。</p><p class="ql-block"> 河江,讓我吃盡苦頭,也練就了我一身的好水性。一般閉氣下潛河底尋石穴覓泥洞摸魚三四分鐘不在話下,至于現身水面分水揚波蝶泳、蛙泳、仰泳、踩水什么的更是得心應手,乃至于而今到知天命之年,仍敢豪氣干云與那些年輕的文朋詩友們一較高低。</p><p class="ql-block"> 曾有人問我最留戀家鄉河江的是什么?我莞爾一笑,告訴他是河里的那些魚擺擺,那陣勢多得可把你的眼睛望綠,什么鰱魚、黃魚、鯉魚、鯽魚、鮭魚、草魚、白條、只尾、剛鰍、刺疙疤等等春夏秋冬的翻白跳躍恣意亮相,看直你的眼饞歪你的嘴。沿岸人家怎經如此頻頻逗弄?故代代奮起殫精竭慮,發明出一堆諸如洞擒、蔸蹲、轉安、竿釣、藥悶之類的怪式奇招,每令水中精靈們乖乖受擒。</p><p class="ql-block"> 兒時我愛騎在父親肩上到離家門口幾百米遠的油榨坊去,這不是因為喜聽那石磨榨錘的聲響或愛嗅那油餅菜油的芳香,而是心醉那每天都離不開的饞嘴物。油榨坊下面是一架被水沖得轟轟直響的龍骨車,車屁股后面是一道寬三尺長兩丈左右石頭堅壘的排水溝,群群黑壓壓的只尾子(赤眼鱒)從河里迎著逆水頻頻沖鋒上涌,每當碾坊木閘門猛合水勢頓減,排水溝須臾就只剩一道淺水細流了,被駭懵的魚群便這樣被深團在龍骨車下的深水氹里梭來躥去,水溝尾部一個被稱為“轉”的竹編誘捕器早張口以待。</p><p class="ql-block"> “轉”,通身用金竹或斑竹篾絲編就,長條形狀似壇子吞吐自如,開口扁圓尺許處密布彈性十足上大下小的竹片為機關,被棍趕石攆聲吼受驚的魚兒一旦撞開竹片入甕便休想回身逃出,其尾部為捕獲物傾倒處更是松綁自如,整體設計精巧靈便,一般每次捕獲十斤八斤是小菜一碟。白亮亮的魚兒剖腹后還需調上灰面,當然若有芡粉相拌更佳,然后輕下油鍋里文火細炸三五分鐘就膨脹焦脆,放入盆中待稍冷卻后便可狼吞虎咽了,香脆得一咬便醉二咬猶饞,七咬八咬便飽嗝連天的回家不想吃飯了。</p><p class="ql-block"> 一條河,春夏秋冬流淌;兩岸人,花開花落奔忙。河江兩岸的住戶姓氏繁雜,沿河數里數下來韓、張、孫、劉什么的竟高達十余種,各姓氏混雜群居分十個寨子依山傍水的隔岸相對,其人口密度居全縣之冠。棲居于水里的大魚小魚上上下下的游,密聚在河邊的這姓那姓來來往往的釣,在云淡風輕里,在炎日霜雪天,總不斷有人流涌來或蹲或站的釣碧潭淺灘,偶爾還可見一兩個少婦揚竿提魚于岸上滑鉤一驚一乍的嬌呼亂按。</p><p class="ql-block"> 我剛學釣魚時,魚鉤是用縫衣服的大針在石油燈上燒紅彎曲而成的,魚線則是偷拿母親的藍線充當,魚竿呢就胡亂找根木棍代替。那時父親在遵義工作,母親每天忙著在隊里出工,哪有閑心管什么魚呀蝦呀的芝麻小事,雖說扛空竿的回數多,但偶爾也會有一兩個傻包似的魚兒非要撞上來,拿回家去在灶孔里用火鉗烤熟撕吃,嘴里嚼得吧嗒吧嗒的直響頗有成就感。后來趕牛上坡去動了點小腦筋,扯些龍膽草打些金銀花到收購站賣了才換成真正的魚鉤魚線。</p> <p class="ql-block"> 釣魚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除了玩技藝拼耐性外還要講口食份(運氣)。我曾眼紅挨靠上高手想沾點好運氣寸功未獲沮喪至極,也曾獨自一邊半天浮漂未動而懊惱揮石猛砸水面忿忿不已;我嫌用蜻蜓、玉米作誘餌站在跳蹬上嘩嘩的放長線釣大魚耗時費勁,也討厭用飯粒、蜂蛹揮舞稍不留神便會被狡猾的魚兒輕易奪走徒剩空鉤。我喜歡拋釣油榨坊下面的淺水灘,那時攔截水流急水沖車的可不是什么水泥砂漿鑄就的滾水壩,而是一道由大大小小的石頭橫堆豎立的堰坎。堰坎下方不遠處的河中心是一塊凸起的綠洲,奔流而下的河水到此一分為二形成兩道時疾時緩的清流。水底左擺右搖的是種群龐大的刺疙疤和剛鰍,均是吞鉤直進肚腹生怕人吃不到肉似的傻瓜。</p><p class="ql-block"> 刺疙疤以腹背青黃性暴烈而聞名,一旦受擒便張口咕咕咕的亂叫表示抗議,滑如泥鰍的身軀配以尖利無比的硬刺桀驁不馴地左掃右劈,常令人皮傷肉破鉆心的疼,故又稱“刺黃牯”。“黃牯”,頭生尖角,是黃牛中的雄性動物,和“刺疙疤”的“刺”一搭配妙接,意即好斗難纏,我想這大概是歷來受人們討嫌生厭的緣故吧!相比之下,剛鰍就容易擺弄得多,你盡可一爪將它捏到窒息,但其形單體小難入一般人的法眼,因而釣魚高手們常取笑我們:“這邊一丟得個剛鰍,那邊一甩得個盤海(螃蟹)”,氣得我們嘟起一張小嘴無可奈何干生悶氣。</p><p class="ql-block"> 細娃們沒高明的手段釣青魚、鯉魚之類的大塊頭,就知狂釣刺疙疤、剛鰍之類的小不點,誘餌是柔而韌經吞咬的蚯蚓或石蠶,有時可連續釣起五六個才換食。綠洲左右二岸是我們大娃細崽常光顧的天地,若你想多釣點可安放兩根竿,每根線上拴雙鉤,只是如此一來你可能汗水都得流干,一般兩三小時釣幾十個司空見慣,回家去任你湯煮、清蒸、油炸或糟海椒煎炒都香氣四溢味美無比,逗得你舔嘴舔嘴的甚至把碗都舔個底朝天。</p><p class="ql-block"> 不用擔心魚刺卡喉,鄉間自有神奇的解救術。記得六歲時狂吞猛咽首次中招,卡得雙腳直跳急喇喇的吼。爺爺擅“化竹簽”,先裝上半碗清水,再將一支斑竹筷斜削成食指骨節般長短的六七顆入內,一番燒香化水念咒后便可喝了,我雙眼一閉咕嚕咕嚕的幾口就喝干,居然一下就將魚刺帶了下去,之后不長記性被卡又喝過一次。至今想起那惡煞煞的尖銳樣猶覺后怕,要是卡在喉間了咋辦呀?但爺爺就是爺爺是公認的高手,曾見不少人攜兒帶女上門求救,無不化險為夷。這并非信口杜撰,實則親身經歷,想泱泱華夏多少奇人異事令當今科學都無法破譯,惜多消逝于浩瀚的歷史長河,載于書的每當奇聞怪論,口口相傳的絕技又多被冠以封建迷信橫遭打壓,令人惋惜!</p><p class="ql-block"> 河岸人家的捕魚技藝令人眼花繚亂,小有小的玩法大有大的本領,如此言傳身教代代延續。初春水冷魚兒懶動,大人們吃魚的癮發了,就從屋后或山上挖來苦角用開山錘絨,先尋一片河岸石坎子將它們分塞進上邊五六個石洞中堵截,下留兩三個出口用竹編的橢圓形篼子牢牢罩住,之后用木棒將苦角一頓猛搗,龜縮進洞的魚兒們被酸澀發黃的藥水嗆昏,奪路慌逃間便乖乖的鉆進了陷阱;或者頭天夜間在水邊用石塊沉下上圓下平開關巧妙的“蹲篼”,里面放置些油粑拌和的米飯、菜葉或蠶蛹之類的誘物,天亮去取絕對有不同種類的甕中鱉;要么砍來一根七八尺長的竹筒,將竹節全部捅空只留底部不動下潛于水,待十天半月后撈起朝下一倒,就會順水嘩啦啦的滾出十個八個大刺疙疤來,喜煞死人。</p><p class="ql-block"> 刺疙疤的剛烈令人望而生畏,但其肥厚的肉身及饞嘴的過性又令人欲罷不能。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在外工作的父親回來傳授我一種“無鉤神技”,即用刷帚簽先將蚯蚓在線上穿一長串,再將它繞成長短不一的五六串固定在三尺來長的細竹竿頂端,待天黑后尋一石坎泥壁只消入水一放,那饞嘴物聞到濃烈的蚯蚓腥味便從洞穴、岸邊蜂涌而至猛咬狂吞,竹竿連連搖動手感強烈,待火候一到左手鴛篼挨靠右手竹竿猛提便可大功告成了。此法不僅省去了穿鉤取鉤的麻煩自行脫落,還釣大不釣小頗具人性,多時一竿可提三四個,一夜下來七八斤的不在話下,乃至于后來頓頓不離都乏味了,便索性將這一秘密公諸于世,惹得眾皆仿效稱奇,上至陶儀壩下到葫蘆塘至今依然使用此法樂此不疲。</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到城里的菜市場買菜或出入酒店,才知這令吃貨們趨之若鶩的刺疙疤原來就叫黃辣丁,更令我驚訝的是這不起眼的東西不僅營養價值頗豐價格更貴得咬人,原來我不知不覺間吃了那么多年的美味佳肴竟渾然未覺,在那青魚、鯉魚只賣三四元一斤的時候它居然翻到四五十元一斤令人驚嘆不已,看來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呀!</p><p class="ql-block"> 長居河江的人都難忘這條河,它總是時不時的給人以驚喜,春夏時分不僅有沿河而上在河灘產卵活蹦亂跳的“板子魚”樂按,而且更有山洪暴發時打魚的陣陣狂喜。沿岸人家最為高興的就是漲大水,哪怕天上正下著壁立般陡的大雨,人們不約而同的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義無反顧的就沖出門朝河邊奔去。河江人打魚頗講究,一般是父子、父女或夫妻組合各司其職,男人們肩抗“哈撈”像威武無敵的大將軍,兒女們、妻子們緊隨其后似手腳麻利的勤務兵,一個俯身河邊不怕腰酸背痛毛起撈,一個提著桶桶或鴛篼哪管雷鳴電閃歡快撿,兩岸人流你來我往的像趕場般鬧熱,成為山洪暴發時一道亮麗的風景。</p> <p class="ql-block"> “哈撈”,由頭、柄兩部分組成,頭部口敞尾小,精選金竹或斑竹篾絲編就,其柄長丈許,同樣挑硬韌無比的斑竹或金竹竿,重量雖僅二十來斤,卻最耗體力。打魚時需選岸邊水緩之處將其輕放慢沉到底,然后將長長的竹竿按在肩上向后猛刮快提,魚兒們此時被渾水嗆得慌游到岸邊軟水處搶喝清水,一時間渾渾噩噩的就成了戰利品。運氣好的話走個三五里便會得好幾十斤,除卻全家飽餐一頓外,還可用糯米面相拌進“倒撲壇”撲成酸魚,待一月兩月之后取出來魚骨全被軟化了,甭管你蒸食或油炸,均是令人饞涎欲滴的上品。親戚朋友以吃到為榮,集鎮人們以買到而喜,刨來刨去直問是不是河江的?</p><p class="ql-block"> 甚至不少人家嫁姑娘選女婿都要找河江這里的人,誰說和此間的天然美味沒一點關系?當初我媳婦上我家來“取同意”(定親)時就悄聲問我:“你們這里的魚兒好吃哈!”我說:“那當然!”滿臉的得意之色。</p><p class="ql-block"> 水生動物中還有最后一道美味,那就是盤海。盤海素以橫行霸道而出名,它不光捕魚獵蝦,還慣偷食誘餌把魚鉤魚線悄然夾斷,一旦提上岸來,要么一腳踩它個稀爛,要么一“地龍錐”(魚竿尾部方便插地的鐵錐)扎它個透心涼,嘰嘰咕咕的直操它祖宗十八代。相反我對盤海卻很有感情,即使釣到也視為美味樂不可支。初識盤海是小時肚皮長毒瘡,哥哥把它們從河里撈上來用開山錘爛給我上藥,他剝開那堅硬的甲殼指著腹部一凹處神似光頭和尚的肉團說這就是法海,并給我大講特講《白蛇傳》的故事,說這惡人當初被白素貞和小青聯手追殺,最后躲到蟹殼里才保了一條狗命;再識盤海是那年父親的生日,哥哥拉著我到當門河里用火鉗夾,一會兒功夫就得了好幾十個,除開那堅硬的甲殼不要外,什么大腳小腳腹身經菜油一炸后全成盤中餐,香脆極了。那天的酒桌上,親戚朋友邊嘴嚼盤海美味,邊又唱又比的劃起妙趣橫生的盤海拳:</p><p class="ql-block"> 一只盤海八呀八只腳,</p><p class="ql-block"> 一對眼睛這么大一坨。</p><p class="ql-block"> 眼一擠,脖一縮,</p><p class="ql-block"> 爬啊爬啊過沙河。</p><p class="ql-block"> 弟兄好啊不啰嗦,</p><p class="ql-block"> 四季財呀該你喝......</p><p class="ql-block"> 說完河江可愛的水生動物,再來講一講那逗人喜歡的岸上精靈。河江的岸,兩邊是由不同的灌木、蘆葦或慈竹、水竹組成的,那縱橫交錯的根須千百年來牢牢地封土鎖泥抗衡著水沖浪襲。灌木、蘆葦無多大用處常被人們砍來當柴燒,而慈竹、水竹因可織成曬席、鴛篼、簸箕、撮箕、馬草欄、刷把等諸般竹編就格外珍惜了,除卻自家享用外,每逢趕集還可挑去賣了換點零花錢來補貼小用。這一片領地不光是大人們眼中的希冀,更是我們娃仔春夏之際逍遙神往的樂園。</p><p class="ql-block"> 春筍破土之際,我們三三兩兩的從那一溜排開的竹林縫隙拱進去,一對眼睛只顧向那慈竹筍上巴著的竹筍蟲瞧。竹筍蟲有黃背黑背之分,頭上和脖子正中都有一個可愛至極的大黑點,嘴巴似吸管更像象鼻專吸食筍汁為生,書名稱它“象鼻蟲”,我們叫它“竹斷子”,許是因為它們把竹筍鉆斷了的緣故吧!竹斷子有一股牛勁,腳分三對,其中兩隊分布在胸部,一隊長于腹下部,關節上部似彎刀且有尖利的倒鉤,懸空牢附于筍上貪婪地打洞吸食,是嫩筍出林中的頂尖殺手。受傷輕的筍成活下來稱為“籠巔竹”,花蔑條都斷堪稱殘廢,傷痕累累的便早早地中途夭亡了,山民們好像也不視為害蟲,任其自由自在地飛來舞去。</p><p class="ql-block"> 竹斷子飛翔的聲音如仙樂般美妙動聽,吃食卻挑三揀四,對河邊的水竹筍正眼不瞧,一門心思就專和帶甜味的慈竹筍纏綿,有時一根筍上吮吸的、追逐的、濃情交配的上下密聚可多達上十只,黃黃黑黑的相互交織大膽得很。但它可不是傻子任你輕易揉弄,附筍矮一點的你盡可閃電般擒住,但若高懸六七尺上的筍子巔部呢?搖動吧?要么紋絲不動死個舅子不理睬,要么“嗡”地一聲須臾遠走高飛去讓你跺腳直悔,最好的辦法就是打它個措手不及,一根帶鉤的棍竿之類瞄準后往下使勁一刮就應聲滾落下來。此時,你只消擒住其背部避開那比螳螂砍刀還兇狠十倍的腳,再將它們從關節處一一折斷便任由你捧著揣著了,回家后找來一根刷把簽或細線一插一拴再一抖,那亮翅翔騰的“嗡嗡”聲便瞬間響亮開來,如風箏般乖巧任你隨意玩弄。你可用刷把簽高舉著它一路狂奔引來伙伴艷羨,也可握住線端醉看它在空中時快時慢的打旋騰翻,還可把它湊近哭叫不停的奶娃娃眼前讓其哭聲頓止,揚手嗚嗚哇哇的直要直喊…</p><p class="ql-block"> 最詩情畫意的當數夏夜的螢光點點,倦鳥歸林恬靜后不久,亮火蟲們就開始不安分起來,先是單個單個的飛,在這兒停停那里站站,接著成雙成對的舞,一溜一溜的躥,一會兒山溝里、院壩邊、樹兒上、夜空中到處都是亮晃晃的一片,好似下起了一場流星雨。最美的螢光每每集中在河邊,那高高低低的竹林如萬顆珍珠齊綴亮閃,無去處的蟲兒們就在岸邊低飛高沖的苦尋,耀得河邊亮如白晝,逗得河里的魚兒們叮叮咚咚的狂跳不已。星月下的河邊,村里的“調皮匠”都齊涌到這里來捉亮火蟲,滴溜溜的旋著按,瘋傻傻的追著拉,握在手心的、揣在包里的、放在瓶中的五花八門,頭上、臂上、腳上、身上到處都閃閃爍爍的,猶如童話故事里幸福的仙娃。</p> <p class="ql-block"> 記得上四年級時迷上了老版本的《水滸全傳》和《西游記》,但苦于晚上照石油燈耗錢每被母親責怪而苦悶,剛巧聽老師講“鑿壁偷光”的故事便引發了靈感。那年流螢飛舞的夏夜,我到河邊去捉了上百只的亮火蟲關進葡萄糖瓶子里,按我的想法,匡衡讀書鑿壁偷光我看書難道不會借蟲生光?誰知當我緊閉房門試驗時它們卻大多偷懶不亮,模模糊糊的哪里看得清一個字的影子?瓶塞開著吧一個二個的爭著往外爬,蓋上吧不一會兒就硬翹翹的全部死跟你看,試驗以失敗告終,上蒼不讓我成功,否則“捉熒偷光”誰說不會演變為成語典故流傳后世?</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們全家搬進了城,閑來腦中常把那些車呀水呀魚呀蟲呀的縈繞,興致來時便呼兒女們齊齊圍攏來,翻翻滾滾在河江的清波、碧浪、淺灘、泥路、草道、竹林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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