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師傅

亞拉紅

何師傅是一個傳統的修車人，自行車、三輪車、老年車等好多非機動車修理都是他的拿手。他的修車攤就在我單位附近的上升街口，背靠一大片老舊的居民區，面對一幢高聳的銀行大廈。那些年，我騎自行車上下班，修車攤是我每日的必經之處。 我的自行車雖是質量上乘的國優品牌，但常年為我忠心效勞，難免有些小病小災。自打認識何師傅，他的修車攤便成為我的不二之選。算起來，我與何師傅打交道至少也有二十年了。 1978年，也就是“鄧小平搞改革開放那一年”（何師傅語），剛滿十五歲，只念到小學三年級的何師傅，只身一人從遂寧蓬溪來到成都苦學修車技能。幾個月出師后，選定車水馬龍、居民聚集的老城中心扎下根，一干就是四十多年，從未想過改行和挪窩。 何師傅手藝精到，隨和大氣。我曾親眼看過他修自行車和三輪車，技能之嫻熟，動作之快捷，恍如街頭雜耍。他會主動給顧客車胎加氣，或是給軸承上點潤滑油，也不在乎收不收錢。更換二代身份證時，他名字中的“履”字被錯寫為意思很不好的“戾”字，申述無果后，也坦然接受。 多少年來，無論擦車加氣、正龍頭調腳架，還是補胎換胎，凡是涉及自行車的業務，我一統奔何師傅而去。付款時，也常常按高于應付價格的整數付給他。一次下班途中，車胎爆裂，不得不就近施行“換胎術”。那一刻，我是多想把這樁難得的“大生意”留給何師傅啊！退休后，我移居南部新城，依然喜歡以自行車代步在家附近晃悠。小區對面菜市場那面相兇煞、獅口大開的修車鋪老頭，常常讓我懷念起樸實厚道的何師傅。 以前去他那兒，總見他不斷有活兒可干，有時還忙得不亦樂乎。自從成都有了共享單車，他的活兒便越來越少。一次問到他的生意近況，望著眼前不斷閃過的共享單車，他惆悵地喃喃道：“其實，還是自己的自行車輕便好騎啊！”記得當時我很直白地提醒他，這可是大勢所趨啊！ 下面三張照片攝于2017年9月，那時，共享單車已開始威脅到何師傅的行當和生計。 因為想在《謝謝您》美篇系列中表達對他的謝意，今年初，先后幾次去他的修車攤采拍。我退休不過一年，修車攤周遭的景觀早已是天翻地覆。原本密密匝匝的大片居民樓因老城改造拆遷，只留下一片凌亂，何師傅曾經的顧客們早已不知去向，巍峨的銀行大廈雖然堅挺原地，但大廈中何師傅的顧客估計已是寥寥無幾，甚至絕跡。一邊是對何師傅毫無意義的高樓大廈，一邊是曾經積淀著大量顧客，現已人去樓空的拆遷工地，何師傅的修車攤更顯風雨飄搖。想把拍的照片傳給他，才知道他還沒有開通微信。我攔住一個從銀行大樓出來的小伙子幫他開通了微信，并教他如何使用語音通話等。第二次去的時候，他興奮地告訴我：＂你發給我的照片我都看到了。＂ 好幾次去，都遠遠望見他寂寥地玩弄著手機。再次聊到轉行的話題，他非常誠實地對我說：“年齡大了，文化又低，沒有辦法啊！” 知道我的采拍來意，他好幾次提醒我：“你要拍就一定要拍拍這個打氣筒，這個老東西跟了我二十幾年了。”言語中流露對自己擅長的修車行當的熱愛與眷念。 最近一次去看他，他告訴我，就近找了一份五星級賓館的夜工，22:00-4:00做深夜保潔。我驚問，凌晨四點才下班，怎么能保證第二天守車攤呢？他說，反正修車生意越來越少，十點過出來擺都可以。還告訴我，已經想好了，如果修車徹底不行了，就去找一份保安工作。雖然說出了今后的打算，但何師傅仍是一臉的無奈與迷茫，目光很是縹緲。 時代的發展帶給多少人好機遇，也讓多少人陷入尷尬與糾結。在澎湃的時代浪潮中，何師傅的修車攤被逼到了一個死角。好在，面對巨變，何師傅對未來已經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并開始行動。愿何師傅能像當年一樣，以足夠的勇氣，靠勤勞和執著，翻開新的生活篇章。 2022.3.22?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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