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年關將至,溫暖了一個冬天的小鎮忽而變得陰冷起來。淅瀝的小雨伴著零星的雪花從天而降,稀濕稀濕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就連平日里那總是熙熙攘攘的超市門口現在也成了夜一般地寂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小鎮街道盡頭的一棟小樓上,已經偏癱多日的老劉獨自強撐著身子慢慢從床上坐起,隨之又艱難地移步到床頭臨街的玻璃窗前。他一個人顫顫巍巍地站在那兒,兩眼不住地向樓下張望。“他們這個時候也該到家了吧?……”老劉一邊摩挲著床頭自己那已經收拾好的行李,一邊自言自語地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咚、咚、咚……”一陣兒劇烈的敲門聲響起,老劉笑了,小孫子那略帶“粗暴”的敲門,這是他最熟悉不過的聲音。孩子們終于回來了!“來了,來了……”老劉一面激動地用自己那含糊不清地吐字打著招呼,一面趕緊扶著床頭艱難地挪動著雙腿去開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劉剛從教師崗位退下來,不到一年就偏癱了。起初,好在還有老伴的照顧,兩人相依相伴,不離不棄,生活倒也自在。可自打老伴去世以后,他就成了孤苦伶仃的一個人,生活冷冷清清,無趣無味。雖然如此,但他卻從來沒想著去麻煩孩子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杰是兒子,大學畢業,一直在縣委供職。麗是女兒,是個醫生,在縣醫院上班。孩子們的小家都安在縣城,工作生活也都如意。孩子們的成功與幸福是老劉最大的安慰,也是他最好的心理依靠。然而老劉卻自有打算,他不愿因為自己而打亂孩子們原本幸福而平靜的日子,他不愿拖累兒女。盡管孩子們也曾多次提出要接他回縣城同住,但他卻始終不肯答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近一段時間,他的病情忽然有些加重,說話含糊不清,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有時甚至連吃飯穿衣這些基本的生活都無法自理。情況所迫,兩天前,他不得不主動給孩子們打通了電話。他已經想好了,聽說縣城就有老年公寓(養老院),要不自己就去縣城的老年公寓住下。那里人多,既可消除寂寞,同時也免得孩子們早晚牽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劉把孩子們迎進屋,一家人簡單寒暄之后,老劉便直奔主題。“杰,麗,爸讓你們回來,是想給你們商量個事兒。”老劉那看似柔和的語氣中卻分明透露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悲壯。“爸,你怎么了?”杰和麗趕緊趨到爸爸身邊安慰起老劉,“爸,媽走了,你還有我們呢!”一提起老伴,不知怎的,老劉忽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感覺。他趕緊吸了吸鼻子,硬是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他隨手拉起小孫子的胳膊,撫摸著小孫子的腦袋繼續說:“前段,你們都要接我進城,現在我也想好了,我同意進城。但是,我不跟你們一起住,我想讓你們為我找個老年公寓住下來,那里老人多,那樣我會高興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爸,那怎么行呢?那兒再好也比不上家呀!再說了,你總不會不給我們盡孝的機會吧?……”說著說著,兩兄妹紅著眼圈,開始哽咽。兒媳和女婿見狀,站在一旁也在不停地勸。可老劉決定下來的事,那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最后,他跟孩子們打成協議:先試住兩天,行了就住下,若不行,就直接搬回,兒子女兒兩家輪留住。孩子們只能表示同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飯后,在老劉的堅持下,一家人就帶著老人已經收拾好的生活用品便徑直驅車趕往全縣城條件最好的老年公寓――夕陽紅養老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傍晚時分,他們的車輛在紛紛暮雪之中緩緩地駛入了夕陽紅養老院。下了車,首先迎入大家眼簾的是一座再也普通不過的兩層小樓,院子的中間是一個用廢磚堆砌的花臺,上面零亂地擺放著幾盆毫無生氣的草花,有幾盆的莖葉已經枯落……花臺的右側倒有一排像樣的平房,那大概就是辦公室和公務區了。由于沒有開燈,整座樓房黑乎乎地,活像風雨之后那即將散去的空中樓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于事先通過電話,院長聞聽車來,趕緊滿臉堆笑地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熱情地跟大家握手并不住地寒暄。既而便非常殷勤地攙扶起老劉,領著大家向辦公室走去……這里的空氣異常暖和,如同院長此刻那火一般地熱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辦公室內,院長正在熱情洋溢地給大家做著介紹。從他們院里一流的設施、優質的服務到精心細致的管理和老人們平日里所擁有的那份安詳與快樂,所談無所不及,講得津津有味。他的那份忘情,那份投入,絕不亞于生活中一位癡迷的粉絲正在發狂般地吹捧著那讓他為之心怡的女神。中途,杰實在聽不下去了,便假意入廁偷偷溜了出來,他順著那樓房的樓梯徑直上到了二樓。剛一上樓,他便隱約聽到了一聲聲低沉地又分明是在有意壓抑著的哀嚎。他快步向前,一把就推開了那個低低哀嚎著的房間。就在他抬頭向里凝望的一剎那,他驚呆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呀!昏暗的室內,一個須發全白的老人正赤裸著下身癱坐在地上,腿上的污穢到處都是。老人兩手扒著床邊,幾次努力想試圖站起來,卻始終沒能成功。便盆擺在老人的身邊,里面的大小便散發著陣陣惡臭。晶亮的空調雖掛在墻上,但室內的空氣卻冷如冰窖一般……杰趕緊掏出衣袋中的紙巾為老人擦拭干凈,待他正要抱起老人想把他放到床上時,他這才發現老人的床鋪已經濕透,里里外外幾乎沒有一點兒干燥的地方……這可怎么辦?杰慌了,趕緊走到門口呼叫院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頓時,小院里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院長幾乎是小跑著走上樓來,與他一同慌張上樓的還有一位穿著毛呢長衫的中年婦女。兩人一進門,便立刻叔長叔短地開始了非常貼心地噓寒問暖……就在此刻,燈光不知被誰打開了。老人抬眼一望見剛來的那個婦女便立馬停止了哀嚎,像個孩子似的用手捂著臉,一個勁兒地說著:“我吃!我吃!”。就在老人扭動身子的瞬間,借著燈光,大家分明清晰地看到了老人那正在滲血的嘴角和那臉上被人打過的鮮紅手印,還有那一碗擺在床頭已經涼透的溫水沖雞蛋泡饃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刻,杰仿佛已經明白了一切,他的心幾乎要碎了!他一把抓過院長,質問道:“這是怎么回事?”院長張口結舌無從答起。那婦女見狀,趕緊接過話茬,溫柔地細語:“叔,碰到哪里了?有事你咋不叫我呢?”說話之余,杰分明看到了她溫柔的笑容之下竟然深藏著兩道鋒利而又寒冷的目光。“碰,碰的!”老人費力地吐出了這幾個字后,便蜷縮著身子不再說話。現在,他的身子似乎抖得更厲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杰終于不再說話。謊言,欺騙,陰險,狡詐……這些詞語一時間一齊涌向他的心頭。他的悲憤,他的惱怒瞬間達到了極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院長,你們這是在犯罪!你們知道嗎?”杰丟下這句后就匆匆下樓。杰哭了,他的心也在流淚,他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奔向了院長辦公室,他要趕緊帶著父親離開這個讓人恐怖的地方。很快,他們的車子就駛出了這個所謂的“老年公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夜色中,天上的暮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片片雪花無情地灑落在車前的玻璃窗上,一片,一片……然而卻又很快就被車內的熱氣所融化,滴滴滑落,匯成道道淚痕。此刻,車上的人們也都是涕淚俱下,一如車前玻璃窗上那感時而淚的雪花一般。</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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