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從教二十余年了。</p><p class="ql-block"> 偶然發現,一所大學校,總有那么幾個老師,似乎可以稱為“萬金油”老師。</p><p class="ql-block"> 萬金油,可以防蚊蟲叮咬,可以活血消淤,可以鎮痛止癢,可以清醒頭腦。好處多多。</p><p class="ql-block"> 可要認真說起來,防蚊蟲叮咬不如一盤蚊香,活血消淤遠不如云南白藥,鎮痛不如芬必得,止癢不如嬰寶,要說清醒頭腦似乎還不如洗個冷水臉。</p><p class="ql-block"> 總而言之,萬金油就是什么都能干,但什么功能都不突出。</p><p class="ql-block"> 所謂萬金油老師,在一所學校里,當然就是什么工作都可以干一干,不會出什么大的漏洞;當然,你也不要指望他能干出什么成績,干出什么特色。</p><p class="ql-block"> 比如我,不知不覺,就成了一名萬金油老師。 </p> 1999年,師范畢業。<br> 那一年,我分到了柏樹中學,已經回想不起那時的心情。剛參加工作應該是緊張、激動的吧?經過半期的師范實習,談不上揮灑自如,可緊張、激動的心情卻沒有了,那還剩下些什么呢?<br> 讀師范時,學高為師、身正為范等觀念每天在耳邊重復,多少有了點影響,于是便默默對自己提出一些要求;覺得中專生學歷低了點,于是就參加自考,畢業前終于拿到了專科畢業證;然后繼續自考本科,英語實在太爛,也用三門選修課代替了,在參加工作兩年后,拿到了自考本科畢業證;臨畢業的那一年,寫了入黨申請,竟然也通過了,成了預備黨員,于是謹記著為黨和人民的山區教育事業做出自己的貢獻。<br> 那時候真的有一顆紅心啊!<br> 畢業了,為了黨和人民的教育事業,也為了家鄉,毅然決然回到了家鄉,在一所小小的農村初中開始了我教書生涯。<br> 來到學校不到半年,借著一次交心得體會的機會,我向學校上交了洋洋灑灑的萬言書,提出了建立學生會、廣播站等十多條建議,自以為能夠實施、推行下去。<br> 不是石沉大海,只是冒了個泡。校長要我建立校園廣播站,于是在樓梯下方不到三個平方的黑房子里拉起電線,每天居然也弄出了美文分享、校園新聞等欄目,校園里多了一點聲響。<br> 后來,當學校上任團總支書記榮升時,我成了團總支書記。要說在這個崗位上干出了什么成績,似乎沒有太多的印象。只記得,那時推進“詩詞進校園”,和桂林一起編印出了一本《柏葉吟》,被中華詩詞學會看中了,在詩詞大會上介紹這是改革開放之后第一本初中學校自創的古詩詞集。不過沒什么影響,同鎮的幾所學校很快都推出了自己的詩詞集。<br> 泯然眾人矣。 我初中的物理老師離開了柏樹中學,調到了伏口中學。在這所學校工作一段時間后,他幾次打電話給我,要我別在柏樹中學混日子了,要我去伏口。<br> 當時的柏樹中學的生活太安逸了,每天有大把的空閑時間,看點小說,喝點小酒,教書似乎都成了一項業余的工作。<br> 正好在伏口找了個女朋友,于是就申請調到了伏口中學。<br> 那時的伏口中學風頭正勁,被《湖南教育》稱為鄉村教育的一面旗幟,還獲評了全國教育系統先進集體。<br> 進入這個組織,我就被拉到教務處擔任教務員。從此,開啟了忙碌的工作。<br> 分班、組考、常規工作檢查。還有無數零零碎碎的小事。同時還擔任著兩班語文教學或四班歷史教學。最忙的時候是三天連軸轉只瞇了幾個小時。每個老師都看見我匆忙的腳步。<br> 在此之前接觸電腦一般都是玩游戲,可從這時開始不得不把游戲戒了,每天在無數個文檔和表格中掙扎,每晚都不得不在教務處加班。<br> 有成效嗎?似乎有點,上級布置的工作都完成了,沒有拖欠。<br> 有成就感嗎?似乎難以找到。<br> 在這個崗位我呆了八年。 <p class="ql-block"> 隔壁校長室有個呆子,師范校友邱盛德,任辦公室主任,每天勤勤懇懇,比我要認真得多。我的工作總是滿足于完成,他的工作總想著精益求精。當然效果不可同日而語。</p><p class="ql-block"> 漣源新建了一所學校叫長郡藍田,他去考了一下,中舉了,直接去那里任后勤主任。</p><p class="ql-block"> 伏口中學糾結了一個暑假,要我去接手盛德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有點發怵,珠玉在前,何必將這顆灰不溜秋的石頭拿過去對比呢?</p><p class="ql-block"> 趕鴨子上架,也沒辦法了。干吧。</p><p class="ql-block"> 每天都在忙忙碌碌。</p><p class="ql-block"> 忙什么?瞎忙。</p><p class="ql-block"> 辦公室工作。</p><p class="ql-block"> 支部黨建工作。</p><p class="ql-block"> 工會組長。</p><p class="ql-block"> 校刊主編。</p><p class="ql-block"> 還有每周十幾節課的教學任務。</p><p class="ql-block"> 當然,還有些零碎的事情會不斷跑出來。</p><p class="ql-block"> 一番腳踢北海敬老院、拳打南山幼兒園的亂戰之后,這些工作我居然都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別問我效果,我就那本事,只是任務完成而已。</p><p class="ql-block"> 什么特色、什么成效那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p> 每個學校都有后勤處,后勤處當然得有出納。我們學校的出納老婆選調到了漣源。出納永平開學第一天學生報名還在收費,第二天學生報名時他就調到了漣源。<br> 校務會一陣緊急磋商,把我推了出來。我懵懵懂懂就進入了后勤處任學校出納。<br> 隔行如隔山,說得一點都沒錯。<br> 會計證是什么玩意?我是沒見過的。會計所需要的知識,我就只記得小學數學加減乘除。<br> 總務主任拿著一摞賬本給我,我頭昏了。<br> 桂初主任很耐心,手把手一點點地教,我悟性不行,他就講了一遍又一遍。<br> 一千多師生的食堂,每天要購買多少食材?<br> 一千多師生的學校,每天有多少賬目往來?<br> 我后來算過,學生收費再加上辦公費,一個學期的流水大概是兩百萬左右。<br> 在幾個銀行辦了卡,口袋里裝著幾百萬的感覺不要太好。<br> 從此,每天進菜、每周日晚婁底調菜、每月長沙購干貨,還有學生資助、行政賬務、校舍維護,學校還有家商店也是代管。于是開啟了新一輪的忙碌。<br> 這段時間,辦公室主任和工會組長還兼任了一年,校刊丟給別人,黨建工作帶了一個又一個的新手,不想一個又一個的又全部選調走了,最后還是自己管著算了。<br> 每天白天上課、進貨,晚上就加班一筆筆賬目的核對。<br> 這個崗位又是一個三年的解放戰爭。 中心學校有一個辦公室的崗位,辦公室主任有天借調到了教育局,空缺了三個月。<br> 中心學校校長有天找到我,問我有沒有想法。我想了又想,最后看中了在這個崗位可以不要上課的這點好處,于是工作崗位再次變更了。<br> 前任陳波來交接工作,一口氣將我拉進了二三十個微信工作群和QQ工作群,拿出一張紙,光是網絡平臺就是將近二十個。<br> 得了,干吧。<br> 又是昏天黑地,每天微信群和QQ群響個不停,不停地回復,不停地交材料、交表格。<br> 正當我還在竊喜不要上課之時,教育局一紙文書來調查吃空餉人員了。我是伏口中學借調到中心學校的,不上課就屬于吃空餉?<br> 乖乖地回到學校擔任兩班歷史教學,辦公室工作還得接著。 <p class="ql-block">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了。</p><p class="ql-block"> 數一數自己干過的工作,教學崗位一直堅持著,當過班主任,干過教研組長、團總支書記、教務員、學校辦公室主任、工會組長、黨支部委員、校刊主編、檔案室管理、出納、中心學校辦公室主任等等。</p><p class="ql-block"> 回顧自己的工作,從來就沒有出過大的紕漏(你要說一點小錯都沒有那我就不是萬金油了)。</p><p class="ql-block"> 掰著指頭再數與我共事的伙計們。</p><p class="ql-block"> 在柏樹中學一起編印《柏葉吟》的桂林老弟考取公務員,幾經浮沉跑到市委宣傳部去了;同在教務處的教研員清軍兄選調到漣源跑到長郡藍田去了;學校辦公室前任盛德弟選調到長郡藍田干副校長去了;校刊前任主編鶴飛兄考取公務員當鎮長去了;學校前任出納永平兄跑到漣源當中心學校副校長去了;中心學校辦公室立才老弟在教育局混得風生水起,紅波老弟選調到了長沙;我帶過的幾任黨務專干都跑婁底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工作不如他們出色,留在這個山區的也就只剩下我和幾個不思進取的人了。</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必須得轉折強調一下。</p><p class="ql-block"> 然而,二十多年前,我在黨旗下宣過誓,曾在工作筆記上寫過“為山區的教育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我必須得承認,年輕時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二十多年的粉筆生涯過去,理想在現實面前碰得殘破不堪,不忍目睹。當年的農村教育雖然條件窘迫,終究還培養出了一批批的學子,如伏口中學的漣源中考狀元都出了一個又一個;而現在,農村學校的硬件條件越來越好,可城市的掐尖招生、掐尖招師讓農村教育在風雨中日益飄搖,農村教學質量日益下滑,想要振興山區的教育已看不到希望和未來。</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伏口名聲在外,外鄉鎮甚至城區只要是伏口的教師就愿意接收。優秀教師流失最嚴重的那些年,伏口鎮五年時間內,選調走的教師超過兩百大關,而整個伏口鎮當時正式在編教師僅三百多人。</p><p class="ql-block"> 飄搖的農村教育,就如我老家的那所學校,多年前叫中馬聯校,兩三百學生;幾年前改成了中馬教學點,幾十學生;這兩年,只有個位數的學生了。教師也從十多名教師到現在的一名公辦教師還在堅守著。停辦已是屈指可計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一批批的優秀教師遠離了鄉村,而那群當初愿意為學校的發展流淚流血堅守的教師在逐漸老去;招來的是業務不熟的新教師,服務期還沒滿就只想著要逃離;一群群的孩子擠進了城市的學校,農村生源一年比一年少。</p><p class="ql-block"> 怪這些老師不能堅守農村嗎?人往高處走,走到一個醫療衛生生活條件更好、待遇更好的地方有錯嗎?怪那些跑入城市的學生嗎?哪個家長不愿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p><p class="ql-block"> 都沒有錯。</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們的農村教育,怎么辦呢?</p><p class="ql-block"> 我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苦守著那支離破碎的理想,然后產生一點悲壯感,讓自己可以支撐下去,像堂吉訶德那樣努力與風車做最后的斗爭。</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理想主義者是可笑的。我也知道,四十不惑,我早過了不惑的年齡,可現實是我仍然迷惑迷茫著。</p> <p class="ql-block"> 我是一名萬金油老師,我沒有出眾的才華,缺乏管理的能力,缺少創新的思維,只會干最平凡的小事。</p><p class="ql-block"> 當一個平庸的人不得不被推到一個個新的工作崗位上時,農村教育已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農村教育已如那失去森林的野獸,在無人的角落里徘徊,沉默,老去;如那暢游大海的巨鯨,終有一天會無力的沉落海底,只留下曾經的傳說和鯨落的感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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