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生（048）《長篇原創小說》

百川龍

048 鳥兒在枝頭鳴叫著，跳躍著。時令已至谷雨，天氣開始轉暖。太陽一桿子高了，張小玲還賴在床上不愿意起來，她半躺著，感覺身子骨散了架，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動靜，時不時動一下，快要當娘的人了，但她內心卻沒有一絲喜悅，反而心生厭煩。 劉志強早早就上班去了，臨走前，給她做好了早餐，一碗大米稀飯、一個花卷，一盤咸菜，兩個煎雞蛋，她看著床頭的早餐，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但也伴著一絲心酸。這個傻子，咋對她這么好，他越這樣，自己心里越愧疚，他越愛她，她越難過，她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心里的傷口卻總在流血。劉志強救了她的命，也救了她的心，給了她心靈的慰籍，也治療著她心里的創傷。 那天從關山水庫邊兩個摻扶著向回走，她幾次準備將實情告訴劉志強，她不愿意蒙騙好人，也不想讓老實人蒙受屈辱，但每次剛提起，就被劉志強打斷了，他不愿聽，也不想聽，也許是怕再次傷害她，也許是不愿給自己心里添堵，總之，他一路很高興，一路哄她開心，把她捧著、慣著、護著，生怕她想不開。她提出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他沒有反對，陪著她去了一趟縣醫院，各種檢查后，醫生告訴他們，讓慎重考慮，打掉這個孩子可能以后就沒有了生育能力，原因說了一大堆，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覺得自己造了孽，活該遭報應。劉志強二話不說，拉著她就走，沒啥大不了的，我們結婚吧，這個孩子我認，保證當親生的好好養，我對天發誓，說著就要發毒誓。張小玲一下子捂住劉志強的嘴，不讓他說，她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一下一下揪著痛。 劉懷周順利通過預選，參加了總隊集中舉辦的軍校招生考試培訓班。當他站在總隊指揮學校大門口時，他心潮澎湃，心里默默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我要走進這個大門，今年秋天，我一定要成為這里的一員，一名堂堂正正的學員，無論付出多少汗水和辛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集中學習培訓的三個月里，劉懷周說到做到，付出了別人幾倍的努力，珍惜每一分鐘，刻苦學習，刻苦訓練，一心一意為七月份的正式考試打基礎，做準備。 那此天，劉懷周像打了雞血一樣，每天起早貪黑，不知疲倦，讓他有如此強大精神動力的不僅僅是那張讓人羨慕努力爭取的紅色錄取通知書，還有南玲的一封封書信。他本不想再去打擾她人，以前的那些信件如石牛沉海，一去沒有了影蹤，但他還是不停地寫，一封封的寄了出去，他不怕南玲收不到，也不怕信里的內容泄露，本就沒有什么秘密和隱私，也沒有青年男女交往時的甜言蜜語，都是些關心鼓勵的話語，普通且正常的交往，無需保密，更沒必要害怕。每當提筆寫家信時，劉懷周腦海里就會自覺不自覺地出現南玲這個人，她的靚影、她的笑容、她的言行、她的一舉一動，關于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她現在在干啥，工作順心嗎？過的好嗎？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這樣，他一次次地寫，一次次的寄，沒有埋怨，亦不抱幻想。誰料想，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沒有希望的日子里，竟然在正月末的一天收到了南玲的回信。劉懷周手捧著書信，別提有多高興，他像范進中舉了一樣，發了魔怔，心跳加速，兩眼放光，把信揣在懷里，沖出宿舍，一口氣跑到訓練場最東邊的沙灘上，仰天平躺，熱淚盈眶，久久不愿相信這是真的。 信慢慢打開，劉懷周感覺上面的字有點陌生，他迅速看了一眼落款，是南玲，就是南玲，他也沒多想，也沒懷疑，一句句的反復看里面的內容，沒有兒女情長，也無過多解釋，只說因工作忙而沒有給他回信，望諒解，短短一頁半，他看了又看。什么諒解不諒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么，剛參加工作，沒有經驗，也無頭緒，離家又近，肯定事情多么，不回復他人的信件實屬正常，又什么解釋和愧疚的，理解者知我心憂，不解者謂之何求。平復了心情，他最后將信放入貼身的襯衣口袋里，去飯堂吃午飯。 同年兵炊事班張班長面如笑佛，一邊打菜一邊調侃：“老兄，滿面紅光，有喜事吧，是不是女朋友來信了”，戰友們“嗷”的一聲一起起哄，劉懷周紅著臉一聲沒吭的低頭吃飯，心里卻美滋滋的。 三年半了，劉懷周下了班車坐火車，下了火車搭貨車，輾轉數次，最后，從臨鎮步行十多公里回到了家鄉，他望著故鄉的山水，心潮澎湃，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故鄉，生我養我的地方，我的親人，我的愛人，我生命的全部，我日夜思戀的故土，我回來了。 劉懷周手捧著軍校錄取通知書，心急如焚的趕了回來。 參加完正式考試，劉懷周的心始終懸著，有了上次提干落選的陰影，這次既就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他都不敢冒然造次，也不能事事都掛在臉上，一直低調的在連隊老老實實的呆著，一如既往地干好每一件事，靜靜地等待著，不急不躁，不溫不火。 平淡的日子里，生活總是單調乏味的，一粒小石子都能在心里驚起一湖漣漪，劉懷周表面看似平靜淡然，內心卻一直飽受著煎熬。自進入八月份以來，他就特別關注電話和信件，每一次電話鈴聲他都會猜測，想著是否與自己有關，每一次看見郵寄員到營區門口，他就第一個沖過去，翻看有沒有自己的信件，總怕漏掉什么，日子在期盼中一天天的過。等來等去，現實又一次和他開了個玩笑，讓他差一點崩潰，一起參加考試，報考同一所院校的戰友錄取通知書來了，卻沒有他的。劉懷周徹底懵了，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那里出了問題？這次，他是下了真功夫的，正式考試結束后，本來有十足的把握，但他還是不放心，找了一份同樣的試卷，反反復復校對答案，評估分數，戰友們笑話他，說他也太過了點吧，魔怔了。能不過嗎？關乎自己一輩子前途命運的事，不上心行嗎？出乎意料之外的事還少嗎？自己不明不白吃的虧還少嗎？白紙黑字，實打實的，寫在卷子上的東西，不會錯的，絕對不會有錯，成績也不會低于被錄取了的任何一個人，那到底究竟是怎么了？是那里出了問題？怎么會是這種結果？老天爺，我的命不會如此背吧？這次，他真的急了，四處托人打聽，沒問到一點音訊，他真的絕望了。 正當劉懷周不抱任何希望時，峰回路轉，事情又出現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指導員接完電話，沒有讓通信員去叫他，而是自己興沖沖地到一班，將劉懷周被其他院校錄取的喜訊親自告訴了他，說武警總隊今年第一年招收本科生，抽組各省前十名，做為第一期學員，由于時間緊，通知書只能發到各總隊組織處，自行領取。劉懷周所在的單位比較偏僻，又恰逢傳真機壞了，沒及時收到文件，讓他虛驚一場。 幸福來的太突然，劉懷周木木的站在指導員面前，沒有一丁點激動或高興的表情，笑容僵硬，反而想哭。 劉懷周告別生活了三年半的軍營，告別了親愛的戰友，踏上新的征程。他拿到錄取通知書后，就急匆匆的向老家趕，他心里盤算著，距報道還有三天，路途一天半，還有一天多的時間可以順路回趟家，他太想家了，幾年了，他第一次發現他是多么渴望回到那個魂牽夢縈的地方，那片生他養他的黃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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