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德福的眼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德福去世二百天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22年2月22日正月22周二,這么一個成雙成對的日子, 是德福離開我第200天。這200天,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念他。每天早晨起床,會不由自主地推開他房間的門,總覺得德福還躺在床上,想看他睡醒了沒有?從外面回家,會不由自主地到他房間里看看,看他是不是在計算機上打游戲呢?常常會不由自主的就做了兩個人的飯菜,在桌上擺了兩個人的碗筷。結果自己大哭一場。我哭再也回不來的德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五年前從6號樓搬到20號樓。為了裝修這個新家我沒少費心思,把我倆的這個老窩布置得溫暖舒適。可現在我卻覺得空蕩蕩的。德福走了,這個家也就不是個家了,就是個房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個人呆在冷清清的房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多好多的往事。德福不是個話多的人,他喜歡一個人看書看報看電視打游戲,偶爾打個小麻將。可是因為眼睛壞了,最后這一兩年,他看書看報看電視都變得很困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的眼睛不僅高度近視,還有黃斑變性、白內障、倒睫、結膜結石、囊腫、角膜炎、淚腺炎等多種眼病。為了他的這雙不爭氣的眼睛,我倆幾乎看遍了西安各大醫院的眼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第四人民醫院眼科治療角膜炎的時候,我都不敢看大夫給他打針。大夫讓德福死死的盯著前方,然后直接把一大管子藥注射到眼球后頭。德福連緊張帶疼,緊緊的攥著拳頭,我都能聽見他咚咚的心跳聲。連續要給雙眼做三天球后注射呢。每次都要再三的哄著騙著,德福才肯不情不愿地跨進四院的大門。他是真害怕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二六二社區醫院的眼科盧大夫是我的好朋友。隔上三五個月,我和德福就要去她那里。老何的結膜炎、鞏膜炎、結石、囊腫和倒睫都是盧大夫給治療的。去的次數太多了,盧大夫就記住了德福這個老病號。春節前在路上遇見盧大夫。她問我:“你家老何的眼睛最近怎么樣啊?”一句話問得我淚落胸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西醫二附院眼科做白內障手術時,由于對手術的恐懼,他的心臟不舒服了。鑒于德福有近四十年的冠心病和高血壓病史,醫生只好把需要局麻的手術變成了全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手術之前,我咨詢了二附院眼科的老主任熊全臣大夫。熊主任說,通過全面的檢查,你愛人的眼睛由于高度近視,多年用眼過度,眼底條件很差。不僅白內障很嚴重,黃斑變性更嚴重,還有局部的視網膜脫落。白內障手術后的結果難以確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果不其然。白內障術后,德福的視力只有少許的進步。他依然看不清楚桌上擺的飯菜。每頓飯都要我把菜夾到他的碗里。看電視也只是個模糊的影像,所以他把電視的聲音放的很大。他不再打游戲和看書看報紙了。他也不再下樓散步,因為他看不清腳下的路和對面走過來的熟人。我囑咐家里的保姆,所有的東西都要放到固定的地方。一旦換了地方,德福就會找不到,他就會著急。德福和我都很失望。要知道是這個結果,還不如不做了,白白讓他遭了那么大的罪。我非常后悔做這個手術。如果不做德福可能還能多活兩年。畢竟全麻和手術對德福的身體是一種傷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的眼睛在上小學的時候就近視了。他說那是因為看書做作業的時候,只能點個昏暗的小煤油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的老家在蘇州。無房無地家中赤貧。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所以德福的小名叫阿三。德福的父親掮個擔子每天走亍串巷的叫賣青菜。德福的母親帶著兩三歲的妹妹曉英在上海給有錢的人家做保姆。見家中生活困難,德福的大哥何德誠和二哥何德祥先后都參軍了。大哥參軍后去了新疆。參軍沒多久,在部隊因患闌尾炎病故。二哥何德祥入伍后在空軍服役。我看過德祥二哥回家探親時拍的一張全家福。二哥個子高挑一身戎裝非常英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靠挑擔子賣青菜掙不了幾個錢,根本沒辦法養家糊口。德福被送給了他大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的大伯靠賣肉為生,家中只有一個女兒。德福說,大伯和表姐對他都好,但是大媽對他很苛刻。德福不僅要在放學后做喂鴨子刷鍋洗碗淘米洗菜很多家務活,還吃不飽飯。大伯因為是賣肉的,每天的飯桌上都會有些葷腥。可德福的面前,永遠是一碟子雪里紅炒泡黃豆。偶爾大伯往德福的碗里夾上一塊肉,大媽的眼睛就會冷冷的掃過來。上小學的德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頓頓天天吃不飽,是他對童年在大伯家的那段生活永遠的記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大伯家只在堂屋有一盞電燈。德福晚上在自己的小屋里只能就著煤油燈做作業。他就是在那時候眼睛近視的。沒有錢配眼鏡,越熬眼睛越近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大哥二哥參軍以后,政府照顧生活困難的軍屬,德福的父親被安排到蘇州市教師進修學校當校工。每天管打鈴,打掃衛生和做飯。德福因為在河邊淘米時打碎了淘米盆挨了大媽一頓臭罵。又因為和大媽頂嘴惹得大伯不高興。見在大伯家實在呆不下去了,他跑去了爸爸那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在爸爸身邊又能吃飽飯,又不用看別人的臉色。晚上做作業的時候,也有明亮的電燈了。只是晚上睡覺要和父親擠在一副鋪板上。當了幾年廚工,德福的父親有了一手好廚藝。酒釀圓子、四喜丸子、鹽篤鮮、砂鍋魚頭,都是他父親的拿手好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教師進修學校的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樹。那是一棵金桂。每年桂花盛開的八月,父親在地上鋪上一張干凈的大床單。他爬上樹用竹棍敲打樹枝。敲落的桂花被父親裝進酒瓶子里。放上一段時間以后,一打開瓶塞子,房間里就會有桂花香味兒的酒香。他的父親愛小酌。一碟豬頭肉,一口桂花酒。老爺子滿臉都是滿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很懷念他和父親在蘇州教師進修學校相依為命的日子。德福78歲的時候,我們回過一次蘇州。再去尋覓蘇州教師進修學校,那里已經拓寬成了馬路,蹤跡無尋了。東花橋巷是一條鋪著石板路的彎曲小巷。小巷的盡頭叫山楂樹頭。大伯家的老房子就在那里。房子還在,但早已易了主人。隔墻望去,小院里樹影婆娑燈影昏暗。不知現在住的何人?也不知德福的大表姐嫁去了哪里,是否還在世?老房子的旁邊就是那條德福每天淘米洗菜放鴨子的小河。河水潺潺波光粼粼風景依舊。河邊住的人家早已不再是舊時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晚年的德福因為視力不好,眼病多發,他深切地體會到人有一雙好眼睛該是多么的重要和幸福。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捐贈了自己的眼角膜。他離世的第二天,在西安第一人民醫院,兩名患者接受了他的角膜。一名是西安62歲的男性患者,一名是榆林53歲的女性患者。手術非常成功,兩人重見光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走時,戴的是他大表姐送的黑邊眼鏡。上世紀80年代,他和在蘭州工作的大表姐在西湖乘船游覽時,不慎把眼鏡掉到湖里。1200度的大近視一下沒了眼鏡,瞬間德福就像是個茫然不知所措的瞎子。大表姐只好拉著他趕緊去配眼鏡。德福很愛惜這副眼鏡,特意戴著新眼鏡去拍了張照片。就是遺照上的這張。照片中的德福多么的英俊啊。德福走后,這張照片我一直貼身裝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在世時戴的最后一副眼鏡架是花花公子牌的。這是他八十歲時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非常喜歡眼鏡架上那個小兔子的標牌。這副眼鏡擦洗干凈后,我送給了德福的大兒子何寧。德福雖然擔任校領導很多年,但他兩袖清風,沒有往家拿過一分不干凈的錢。他常說的話是:“干良心事,吃干凈飯,睡踏實覺。”他沒有豪宅豪車錢財留兒子,留給兒子的是他一生優秀的品德。這副眼鏡就是他留給兒子的念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走了,但他的眼睛還在。他還在看著這個大千世界,看著他的孩子們。他還在看著我,看我每天活得好不好?他希望我快樂,希望我健康。為了德福我也要好好的生活。我要對得起他時刻注視我的那雙眼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附:相親相愛的一家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德福的父親:何兆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周淑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大哥:何德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二哥:何德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妹妹:何春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兒子:何寧、何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22年2月22日于西安家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相親相愛的一家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德福的父親:何兆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母親:周淑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大哥:何德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二哥:何德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妹妹:何春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照片大約拍于1957年。中間坐的老人是德福的姥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德福的父親和母親。這張照片拍于上世紀30年代他的父母剛剛結婚的時候。</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這是西安眼庫劉明主任發來的微信,告知他們用德福捐贈的角膜成功的使兩位患者重見光明。</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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