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早知道人們所說的“后來”,就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來了的“今天”,要照個相竟有如此的簡單和方便,那無論如何也要穿越到“今天”來提前享受的。那個時候貧窮的“模樣”隨處可見,想保留下來的東西也實在太多了。要不是記憶這東西在腦子里早已“定影”了,而今又怎能把它“顯影”出來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倘若它真的不被“顯影”出來,那我們又怎好去今昔對比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時,我要寫的這篇關(guān)于“從前”的文章,依托的就是腦子里的那點兒“定影”效果。既然無法靠那一目了然的照片來定格,我也只得在回憶的海洋里去翻箱倒柜找尋一番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誰都知道,在六七十年代、甚至還可以上溯到更遠的年代,當然八九十年代也同樣如此,相機是鳳毛麟角地存在于人們的生活中。其他不說,我們那有幾萬人居住的元壩鄉(xiāng)鎮(zhèn),也只有“望江樓照相館”這一處在從事著這個行當。弄得要照個相、洗個相的,都沒得選擇。當然了,照相洗相也不是普通人家要干的事情。那些腰纏萬貫的“發(fā)財”人家,還是有辦法自行解決的。他們把相機或者膠卷帶上、花個一來一去大半天的時間,專門到幾十公里遠的縣城去沖洗,也不是不可能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聽說望江樓照相館最初的主人,在兵荒馬亂的年月攢夠了資本后,就不打算再過顛沛流離的日子了,便來到世外桃源的元壩小鎮(zhèn),開了這家獨門生意的照相館。一是為自己的老年找個落腳點,二是給子孫謀一處安全平穩(wěn)的產(chǎn)業(yè)。只是他的子孫們,把那些令人鼓舞的老本早就剝蝕得差不多了,最后僅剩下這間小小的門店,強撐在繁華的鬧市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記憶中的望江樓照相館,與街道兩旁古老建筑的民居沒有兩樣。也許它歷經(jīng)歲月的磨難后,早就放下了曾經(jīng)的“花架子”,落得與民居同等的身份了!它門口那鋪滿鵝卵石的街道,與下了渡船、要上大約六七十級臺階,方能到達的位置相連。那時,我們從對面山上背一背蔸很沉的山貨下來換錢,走過槐樹林立、長長的沙土路面的大中壩、再支付兩分錢的渡船費時,才能到達它所在的位置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沿河路”是元壩鎮(zhèn)唯一的街道,照相館就座落在它的中段上。從山里來的“遠客”,常常把自己辛苦種出來的不怎么值錢的瓜果蔬菜,拿到這街上來售賣。當“熱場天”人多擁擠時,照相館被圍得水泄不通,弄得里面的人不想拿什么好臉色來待之。但一心只想賣錢的山里人,豈是沒好臉色就能打發(fā)的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我與照相館的“距離”,一直處于極其陌生的對峙中。我的老家與元壩鎮(zhèn)保持著七八公里的山路那么遠,還隔著一條河流,絕大多數(shù)時間里,我把要賣的東西背攏后,都只能擺到偏僻的地方去了,肯定也賣不出個好價錢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我們之間又因為一件突然到來的事而有了某種關(guān)聯(lián)。初中畢業(yè)的前夕,學(xué)校請來了一個照集體相的 “攝影師”。說他是攝影師,是因為他白發(fā)蒼蒼,干這行的時間久矣。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他有一臺需要人扛著、帶了腳架的大照相機,他把我們?nèi)w師生召集攏來、只咔嚓一聲響就算照完相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面對這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一幕,有些同學(xué)當即就下了決心,畢業(yè)以后要跟著師傅學(xué)照相,這手藝實在是個“吃飯”的好職業(yè)。這也難怪,他那么受人尊重,難免沒人不對他產(chǎn)生景仰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排兵布陣”的時候,他就把我安排在了顯眼的位置上,當時我什么也沒想,就呆若木雞地按他的吩咐去做。直到照完相,他走到我面前問我,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的……在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時,他又突然說到,我好像在你很小的時候,就給你照過相了,今天是第二次又給你照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來,我才搞明白,他的女兒與我是同班同學(xué),我的情況是通過她傳達的,他才因此對十多年前快要淡忘了的舊事、有了可以理清楚的頭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當兵離開家鄉(xiāng)前,去與小舅們告別時,才第一次把多年的秘密,直言不諱地在他面前窺破。我說,聽說您這里有我媽媽的照片,我想看看。他先是一愣,繼而才從落滿灰塵的相框夾層里,取出了那張四周裁成鋸齒狀的照片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照相師傅說的沒錯,那時我很小,抱在母親的懷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舅唯心地說了一切。在望江樓照相館照相的那天,母親好像有某種預(yù)感似的,專門安排父母親和我、還有小舅去照張集體相片,居然很快得到了父親的響應(yīng)。這在他們平時恨不得要把一分錢掰成兩分錢來花的生活里,簡直不可想象。照相那天并不順利,單單排隊等候就花去了大半天時間。正式照相時,我又一個勁兒的哭泣。照片上,我吃手微笑的動作,是攝影師在遠處用一個作響的鈴鐺吸引了我……相照了沒多久,姐姐就出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空氣似乎凝固了,我們都盡量克制著什么也不說。以這種無聲勝有聲的方式,表達著各自的心境!最后還是小舅以總結(jié)似的話開了口,他說,若不是姐姐執(zhí)意要照這一張相片,恐怕她來人間一回,就什么都沒留下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吹來的風(fēng),拂干了我們的眼淚,心情似乎也跟著好了起來。我們的話題一直沒離開過“照相”這個主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舅說,我爹活一世人,一張相片都沒留下來,他死的時候,可能連照相是怎么一回事都無法搞清楚。我小時候除了與你爹媽們照的那張集體相片外,就沒第二張了。一是條件不允許,二是也沒那個意識要留張照片,老了來做紀念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說,比起爺爺那輩人,我算是幸福多了。不滿周歲時,我就有了人生的第一張照片。不過,我的整個少年時代也是“空白”的。我們班上照畢業(yè)相的那天,大家把請來的攝影師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住,總想看個究竟。可等攝影師收好了相機,也沒搞明白照相是怎么回事。老師們和家境好的同學(xué),好像是那照相不給錢似的,都搶著照。攝影師說相片要好幾天才能拿,他們也不管,就是要照。當時我也想照,因為包包里沒有錢,只站在旁邊干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舅說,前幾年,有些走村串寨的人上門照相,鄰居一個也不敢照,怕上當受騙。那個照相的人急了,就想半價給他照張好做宣傳,他半價也不照。在他心里,他是一個子兒也不想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說,眼看要畢業(yè)了,我曾經(jīng)心里還想過,將來想辦法去把照相技術(shù)學(xué)會,不說掙多少錢,就是自己會了不求人。可我考上了兵,就什么都泡湯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舅笑笑說,外面的世界大,說不定將來不但把照相技術(shù)學(xué)會了,還有自己的相機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話到這里,我想起了兩款不同的相機,是我有次從父親的嘴里得知的,便好奇地問小舅,你說是一二0相機好,還是一三五相機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可把他問住了,他半天才回我一句,不管哪款相機,里面都要裝膠卷,膠卷都不能曝光,膠卷都要沖洗,還要花不少的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從定了兵以后,父親就在大張旗鼓地張羅著要把攝影師請到家里來照相。家里有細腳園丁的奶奶,她還從沒留下過任何影相呢,我們一大家子人也還沒有照過一張集體相。我明白父親的意思,他是想要我把集體相帶在身上,以減少對親人的思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望江樓照相館的師父,卻沒能在那一天如期開門營業(yè)。經(jīng)過打聽,才得知他頭天回家了,家在離元壩鎮(zhèn)二十多公里遠的槐樹驛,被一場大雪阻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風(fēng)雪兼程地摸到了他的家里。雪在頭發(fā)上被凝固,像戴了一頂雪帽,穿洞的膠鞋也成了一雙大而沉的冰鞋。當“雪人”站在攝影師面前的時候,他眼里的攝相機即刻攝下了那動人的情景。這也是他在那個風(fēng)雪天,第一次不辭辛勞地外出,去掙那并不想掙的辛苦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圍成了一個圈子,奶奶坐在圈子中間,我穿著沒有領(lǐng)章帽徽的新軍裝,小妹們笑容可掬……誠如父親規(guī)劃的那樣,我后來帶上這張照片,于站崗放哨的間隙,每當拿出來端詳時,那天照相時的情景便躍然眼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攝影師問我,你們班上是不是有個叫林雨的同學(xué),我問怎么了?他說,他來望江樓照相館學(xué)藝了!哦,原來他真是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他如果不是太過執(zhí)著,我是不想再收徒弟了?他是怎樣的一個執(zhí)著法?他先是托人買了一臺一三五的海鷗照相機。這還不算,他還利用不知從那兒學(xué)來的一點皮毛,就背著相機去農(nóng)村給人家免費照相。膠卷拿來讓我沖洗的時候,我問他,何苦要這樣?你猜他怎么回答?看到農(nóng)村那些種了一輩子田地的農(nóng)民,致死都沒一張相片留存著,可憐啊!如果我不為他們做點事,就枉為人了……就是這個原因,他感動我了,我收下了他做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聽到這里,我的心里無聲地生出景仰來。以前同學(xué)那陣,沒發(fā)現(xiàn)他是這樣的人,真是好樣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得知我即將走入部隊,老攝影師說,這樣吧,我把這張黑白全家福,給你著上彩色,包你滿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果不其然,我?guī)氩筷牭哪菑埲腋#瑧?zhàn)友們在看了以后紛紛問我,你們那兒可以拍彩照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侵刪;創(chuàng)作不易,刊載須同意!)</p>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临猗县|
凤山县|
尉犁县|
忻州市|
台东市|
聂拉木县|
松溪县|
新野县|
锡林郭勒盟|
浦城县|
长宁县|
永嘉县|
区。|
沈丘县|
多伦县|
浪卡子县|
大连市|
安岳县|
沅江市|
天祝|
新巴尔虎右旗|
资兴市|
东兰县|
翁源县|
上杭县|
宜春市|
怀安县|
陆川县|
黄龙县|
黑山县|
钟山县|
南澳县|
武鸣县|
阿瓦提县|
宝山区|
兴安县|
甘谷县|
正定县|
方山县|
木兰县|
蒙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