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鄉音</p><p class="ql-block"> 秋雨蕭蕭暮色寒,家山不見久憑欄。</p><p class="ql-block"> 鄉音揉碎無從寄,欲贈西風怯影單。</p><p class="ql-block"> 辛丑年秋 繼勝</p> <p class="ql-block"> (今日村山舊影無痕)</p>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魏家樓鄭寨村,潺潺大理河水從腳下流過,隔河與廟灣、麒麟溝相望。緣以為”寨”,因其獨特的地理特點,山高路險,且與古寧洲關、古校場不到五里,軍事上互為犄角之勢,戰爭年代常有屯兵安寨,易守難攻。聽老人講,解放前曾有國民黨軍在此防御,當兵的就住在村山高處,同食一井水,關系也融洽,村子里大凡有喜事,長官必有布匹相贈以示祝賀,這也多少改變了我對電影里國軍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村山懸崖上有一條小道,幾經曲折走躡石過河就能到麒麟溝。小時候常走這條道來往老家,因為出過人命,走路更是心驚膽顫。村山右坡的道路較緩,可行騾馬車,經石板場與307國道相連,也是村子趕牲靈搬運東西的唯一通道。</p><p class="ql-block"> 老家的河床寬且盛產石板,過去建有石板場,在上下川很有名氣,遠銷綏德靖邊,所以,村子里的院墻、鍋臺、豬圈、馬棚都就地取材,毫不夸張地說,那就是建在石板上的陜北老莊,很有特色。</p> <p class="ql-block"> 崖畔上村口有古廟一座,可眺望大理河川,同時也守護著全村人,風雨滄桑歷經百年。當年村民有事皆來跪拜祈禱,香火盛旺,至今還在,可惜早已:</p><p class="ql-block">枯蓬滿院無人至,鎖銹柴門久不開。</p> <p class="ql-block"> (當年老家情境再現)</p><p class="ql-block"> 鄭寨分前后灣,有李馬兩大姓,前灣姓馬,后灣姓李,以峁為界(沒有姓鄭的為什么有鄭字?問過老人,誰也說不清楚,我想可能是鎮寨吧?)小時候常和前灣孩子在峁上打土仗,頗為激烈,這里不必細說。</p><p class="ql-block"> 民國初年,我的高祖父拖兒帶女從吳堡一路逃荒至此,打窯租地,開創了李氏基業,距今已歷六代。</p><p class="ql-block"> 從記事起我<span style="font-size:18px;">就離開老家,雖然客居他鄉,但偶有回家趕事情上墳祭祖,一住就是幾天,卻回去就不想走。記憶</span>中當時老家人口很多,有五六十戶人家住在大山坳里,每天推碾子拉磨的、拉炭砍柴的、喂豬喂羊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趕牲靈的莊稼人坡上坡下往來不斷,時</span>有犬吠雞鳴回應幾聲,一到飯時腦畔上升起了縷縷炊煙,一片生機盎然的村山景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當年情境再現)</p> <p class="ql-block"> 前灣峁梁翻下來就是后灣我家,過路人多了拉話的也多,甚是熱鬧。每到晚上,山里受苦人回來即使端著飯碗也要聚在鹼畔上拉話,說說笑笑,真不知道什么叫累。每逢臘月初幾開始,村坡頭老榆下的碾子和磨就一直沒閑過。碾子的咯吱聲夾雜著婆姨們的拉話聲,還有小孩的哭鬧聲幾乎一夜不停,給寂靜的村山帶來了濃濃的年味,讓貧苦的童年又多了一種幸福的期待。蒸饃饃,做醬醋,生豆芽,做渾酒,掃家糊窗子背墻,大人們每天忙個不停,當娃娃們結伴拿上油瓶瓶去麒麟溝供銷社倒石油、買年畫、買小炮的時候,久盼的大年終于來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左起二爸,大爸,四爸的家,右邊是三奶奶、大叔的家)</p> <p class="ql-block"> 那時候過年晚上掛的紙燈籠是用繩子固定在腦畔的棍子上下拉動以調節高低。常記得四爸在外面邊拉繩子邊問:高低不高?四媽在家里看著燈籠回應:正好好,這句話到現在每逢掛燈籠的時候我還記得。四媽家的《閃閃的紅星》年畫最吸引我,一年偷著回去爬墻上看好幾次,真希望把潘冬子拿到自己家里學學打胡漢三的樣子。</p><p class="ql-block"> 忘不了四媽做的榆皮面饸饹二里路也扯不斷,大媽的油窟聯(油饃饃)軟硬剛好,甜中帶酸,二媽的葷酒調菜能把人吃醉。</p><p class="ql-block"> 正月初一開門炮一放,娃娃們穿上新布鞋就開始挨門給伯父嬸嬸們叩頭拜年,那時沒有壓歲錢一說,只是兩個洋冰糖夠就讓你高興一整天了。</p> <p class="ql-block">(峁子下來第一家就是我家,翻過去就是前灣,鹼畔下面是大奶奶家)</p> <p class="ql-block"> 后灣記憶最深的莫過于日暮黃昏。坡頭榆樹下推磨滾碾子,帶娃娃的婆姨們,納鞋底子的嬸子們拉著家長里短,噙煙鍋的老漢們討論著農業社的事情,人煙吵鬧的。那時候生活雖苦,但從來不覺得苦,笑聲不斷。隔著溝就聽到攬羊的唱著山曲往回走,還時不時吆喝一句攔羊人的專業術語”老爺做死你了,拉死克也,往上走了澀”。村頭廟峁上終于傳回幾聲”槐樹岔拉炭的回來蘭”,因為坡陡路險,大人和娃娃們都去山下幫忙推車,不一會兒,坡洼下趕牲靈的吆喝聲伴著騾脖子上清脆的鈴聲、娃娃們推車的喜笑聲交織在一起回響在村山,真有一種”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的詩意……這大概是我一生聽過最美的聲音,也是我看過最美的村山圖畫。每每想起來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至今懷念!</p> <p class="ql-block"> 這個院子應該是后灣李家大院的”中心廣場”,視線開闊,住的人也多。除了大爸二爸四爸外,拄雙拐的大叔也住在這里(大叔是殘疾人,一條腿)他也是村子里唯一的民勤教師,用黑石頭磨制棋子是他的絕活,同時也是他增收最好的副業。大叔的碳棋是方圓幾十里的搶手貨,一副能賣好幾毛錢。他雖然身體殘疾但人很聰明,性情樂觀,說起話來嗓門大,吐沫星子亂飛,又能說會道,常逗得滿大院人笑聲不斷,我們常幫他磨棋聽他講故事,偶爾還能掙吃糖。大叔是全村最能與時俱進的人,除了工資掙的高,還常出門給人家看麻衣相、算命、簸療,莊里人都羨慕他有本事。(大叔前年去世)</p> <p class="ql-block"> 這個院子住四五家,左邊開始是我家,二哥和大哥就在這里結婚成家的。中間是三爺爺和大叔二叔的家。三爺漏的好粉條,又光又長又勁道,記得有幾次剛吃到嘴里還沒咬就滑下肚子里,后悔的要命。右邊兩孔窯是高個子小腳二奶奶家(二奶奶是民國人,從小纏腳),一有空給我們講毛野人的古朝。二奶奶一輩子不生養,二爸過繼給她養老送終。</p> <p class="ql-block"> 這是我家鹼畔下面的坡洼路,也是后灣挑水、拉炭、羊車車的必經之路。靠邊這孔窯是大奶奶家,母親帶我每次回老家常在她家納鞋底子拉話。大奶奶家的二叔解放前當兵走了,十幾年也沒有音訊,后來才聽老鄉說在打蘭州陣亡了。大奶奶終日以淚洗面,郁郁而終。</p> <p class="ql-block">老家的山上可以看到廟溝岔和對面的麒麟溝。</p> <p class="ql-block">當年的學校變成一片廢墟,哥哥曾在這里上學。</p> <p class="ql-block">(過去的村子如今推成了梯田)</p> <p class="ql-block">(當年趕牲靈的人只剩四爸一個,86歲了)</p> <p class="ql-block"> 事過境遷,歲月匆匆,轉眼間已過了不惑之年,昔年的頑皮稚童已到霜染半鬢的知非之年,伴著村山由盛到衰,當年趕牲靈的人多已不在(只剩四爸一個已年近九旬)。老家的人十幾年前先后搬遷到川底與廟灣村合并為廟寨村,老家只剩下一孔孔荒廢的窯洞,偶爾看看也有一種寄托。</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如今移民工程實施了土地回填,讓曾經的記憶徹底變為更為模糊,雖然綠色有了希望,但鄉心從此失去了根,唯有古廟默默守望空山。</p><p class="ql-block"> 歲秒年關,再次回到老家 ,故影無痕,舊憶難尋,遂以此文、此畫以寄鄉心。</p> <p class="ql-block">山下的移民新村叫廟寨村,過去石板廠還在,青銀高速和鐵路就此穿過。</p> <p class="ql-block">舊日村山只剩孤廟獨守空山。</p> <p class="ql-block"> 村墟</p><p class="ql-block"> 殘風又逐故鄉塵,墟里難尋憶里真。</p><p class="ql-block"> 唯有坡頭舊時廟,至今等著未歸人。</p><p class="ql-block"> 辛丑年.冬 繼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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