跆拳道,波多野结衣结婚了吗,JAPANESE50MATURE亂倫,美女视频黄网站免费观看

故鄉隨風逝

意水

<p class="ql-block">  人類走到今天,由于發展和進步,城市化加速,很多人已經失去了故鄉。我的故鄉就已經尋不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胞弟在朋友圈發了個視頻,在視頻里他配合畫面變化還喃喃自語著:“看,這是老家的院子,這是一座二層樓,這是房子??凑鹬瑳]了,沒了,拆了。”</p><p class="ql-block"> 神峪寺溝村沒了,我的老家沒了。那一刻,故有的鄉愁隨風隨云,在穹宇張野無型,飄飛無度,無著無落了。</p><p class="ql-block"> 在地球上已經被抹去的、我稱作老家、存放過我的鄉愁的那個村子,我愿意用文字把她記住。有一天,整個心坍塌了,那個村落會永遠在書里。也許會成為后人的金香玉,亦或是黃金屋,亦或什么都不是。 </p><p class="ql-block"> 神峪寺溝村,東依巍巍白鹿塬,西臨紡織城南部的延河廠、水泥廠,北靠繞城高速的紡織城站。繞城高速、西康鐵路、水安路從其中部穿過。神峪寺溝村占地面積2050畝,可耕地380余畝,現有村民小組6個,475戶,共1842人。</p><p class="ql-block"> 自然和歷史,給神峪寺溝人造就三大財富,一是神峪泉水,二是資圣寺故址,三是黃土高原的基本構成——黃土。</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唐時, 白鹿原和浐水之間,水草豐茂園林蔥郁,樓閣亭臺高低錯落,環境幽雅,是京城東郊一處風景秀美,游人如織的佳地,資圣寺又是人們祈福納祥,靜心修身的清修凈地,吸引著眾多的文人墨客,高僧大德的駐足題詠,參禪悟道。</p><p class="ql-block"> 據<span style="font-size:18px;">《宋?長安志》和清《西安府志》記載:資圣寺位府城東十五里白鹿塬下。本趙國公長孫無忌是李世民取得天下的開國元勛,皇后之兄,官封太尉,位極一品。神峪泉水香,風景好,被國舅爺看中,在此選址建宅。唐高宗(李治)龍朔三年,為文德皇后(長孫無忌之妹,長孫皇后)追福,將其改為尼寺。咸亨四年,又將尼寺改僧寺。武則天在位的長安三年七月,僧寺被燒毀。傳說僧寺被燒后灰燼中得經數部不損一字,眾人以為神奇,數日間布施金巨萬銀,遂營造如故,改稱神峪寺。</span></p><p class="ql-block"> 我從史料里感覺到,唐時資圣寺已經很有些名氣,<span style="font-size:18px;">據《唐兩京城坊考》和《歷代名畫記》記載:資圣寺有當時著名書法家殷仲容(633~703)的題額,韓干、楊坦畫的四十二賢圣,李真畫的菩薩、四面花鳥,邊鸞畫的藥師佛,還有吳道玄、松章、姚景先、楊廷光、李琳等畫面多幅??磥礞偹碌膶氊惖故遣簧?。后來在寺旁逐漸形成村落,名:神峪寺溝村。</span> </p><p class="ql-block">?  宋、金之后,以至元代,資圣寺也隨著歷史的風雨,幾經艱辛,明弘治七年(1495)修復該寺。</p><p class="ql-block"> 清乾隆六十年(1799)重修資圣寺(《咸寧縣志》)。清同治年間,社會動蕩不安,資圣寺和西安城周圍的其他寺院一樣,未能免去被兵禍的襲擊,寺廟全毀。光緒二十九年(1904)由里人李永云、茍福受等重修資圣寺,新修正殿三楹,東廊房三楹,光緒三十二年(1908)改為學校,即后資圣寺小學(《咸寧-長安兩縣續志》)。</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清朝道光年間,陜西內戰,遺址嚴重燒毀。1924年,舊址內留有石碑一通,碑石上刻有建筑略圖。按其略圖,該寺占地40畝,座北向南,呈長方形對稱布局。前有廟房三間,后有大殿三座,大殿兩邊有鐘樓和鼓樓,東西外側各有道房一排,整個建筑莊嚴宏偉。舊時,每年正月二十三為廟會日。在這一天,周圍的村民都來逛廟會。敲鑼打鼓,鳴放鞭炮,敬獻貢品,仆地叩拜,頗有名氣。</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1937年,在古寺殘址上創辦資圣寺小學。</span> 上世紀中期,由于國家建設陜西延河水泥設備廠,資圣寺小學包括其內,從此自后千古名剎,一代名寺在白鹿原畔,浐水之濱,蹤影難覓。</p><p class="ql-block">  1966年神峪寺溝村改稱向陽溝村,1982年改回神峪寺溝村,如今兩名并存。</p><p class="ql-block"> 村中央原有明崇禎甲戌(1635年)修建的關帝廟一座,幾經風雨也蕩然無存,僅存明崇禎丙子(1637),清光緒甲申(1884)修建廟宇時所立碑石。1993年,村中善男信女為了修復故跡,重新修建關帝廟,其中并供奉觀音菩薩、藥王之寶像,稱為菩薩廟。</p><p class="ql-block"> 2002年春,西安市繞城高速路工程開工建設,使得原來的菩薩廟拆遷,另擇新址在向陽溝村六組東北繞城高速路旁重新修建,又用資圣寺名。2005年,新修的資圣寺規模初成。2007年,寬博尼師駐錫入寺,發宏愿整修寺院,恢復古寺規模,創建佛教文化圣地,廣開方便之門,廣結四方善緣。</p><p class="ql-block">  新修的資圣寺殿宇古樸大方,法像慈祥莊嚴,四檐飛翹的山門上懸掛著“教演三乘廣攝萬類登覺路;<span style="font-size:18px;">法傳千古普度眾生證菩提”</span>的對聯,登此地有神清氣爽,清幽無比之感。山門內右邊的墻壁上鑲嵌著明代崇禎丙子、清代光緒甲申、1993年、1996年四塊修廟記事碑。緊接是五觀堂,下來是供奉著藥師佛、日光菩薩、月光菩薩的東方三圣殿,上臺階對面三開間的寮房,北邊是五開間大雄寶殿,青磚藍瓦,灰土陶脊,清靜古樸,簡約大方。</p><p class="ql-block">? 大雄寶殿佛祖釋迦牟尼居中,左右供六大菩薩,東山墻下千手觀音、韋陀護法,右山墻下地藏菩薩、伽藍護法,金裝法相,莊嚴大方,慈眉善目,親切和藹,鐘磬木魚,經幔整齊,簡樸之中生反璞歸真之念。大殿前的古槐清蔭一片,經幡隨風而動,天籟之音繞于耳際。靜立其間,一陣清香撲鼻而至,幾聲輕音木魚,幾句誦經梵語,頓入化境,寵辱不生,一點凡心,盡歸于此,無欲無求,喜樂隨緣。</p><p class="ql-block">  站寺前俯浐川古道,綠色綿綿,望少陵古原,眺秦嶺峰巒,蒼芒逶迤;浐灞新城,長安新塔,灞柳風雪,詩意滿篇;古城新貌,樓宇接天,水岸新城,雁塔藍天,半坡煙雨,日新月變;白鹿景色,與時俱變,四方學子,書聲校園,敏腔古調,盛傳鄉間。</p><p class="ql-block"> 因為先有了資圣寺后有了這神峪寺溝村,后來消失的古剎名寺又因為這村而重新修成。寺與村,村與寺互為因果,結下了千古之緣。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神峪寺溝是由于大水在黃土高坡沖刷形成的溝壑,又深又大,人沿著溝的兩邊居住,形成了神峪寺溝村落。 </p><p class="ql-block"> 傳說古時,常見神仙騎白鹿,出沒神谷(注:古時的神谷就是現在的神峪寺溝),取水調丹,以神水仙丹普救眾生。傳說中先民求神舍水施藥的遺址有藥王廟、神藥崖、煉丹爐等,清朝時多達30余處。</p><p class="ql-block"> 唐代稱上游黑龍潭和黃龍潭為神峪甘泉。據《關中勝跡圖志》記載:“神谷中有涌泉,味甘洌,唐時以神策軍禁守,日以駱駝運水大明宮,醞造御酒”。</p><p class="ql-block"> 唐代神峪寺溝的水是宮廷的專用水。唐時的神谷涌泉,就是現在的黑龍潭和黃龍潭。潭距溝口約1000米,兩潭一北一南,大致并列相隔不遠。北邊的在崖畔,叫黑龍潭,南邊的在溝底,叫黃龍潭。兩泉中有石層,水從石層中日夜向外冒。無泥沙,水色晶瑩透明。數千年,旱災頻繁發生,潭水從未減少。</p><p class="ql-block"> 潭水從溝底流出,溝口有一個引水木渡槽。通過渡槽引水,可澆村西的四五十畝地。用不完的水,經過資圣寺門前,流到浐河。說起神峪寺溝的水,都夸:這里的水舀到碗里起膘,煮粥稠,泡茶香。</p><p class="ql-block"> 村上人讓專家化驗潭水,結論是:水質甘洌,無污染,所含礦物質鍶和偏硅酸均達國家礦泉水標準,是難得的飲用水。溝內村民,自古少打井,祖祖輩輩吃兩個潭流到溝口的溪水。晶瑩清澈的溪水,不光口味純正,且有保健作用。歷史上,村中的人少得病,多長壽,村里80歲以上的老人比比皆是。</p><p class="ql-block"> 小時常在村中玩耍,我家在神峪溝的溝口北側,已經到溝外,沿原邊居住。溝外是南北走向的村道,與大溝形成了L型的拐彎,在這一段村道住著的人家大多姓楊。溝里流出來的水也拐彎由南流向北。這個拐彎處有個小橋,我隱約記得,過了橋有小攤點賣甑糕、油餅什么的,爺爺時常領我到橋那頭買點吃的。水順向北的村道流到中北頭,然后又流向西奔浐河去了。就在水流向西拐彎處,村道向北也生出三條岔路,一條向北往高處去了,一條向西北往低處去了,一條與水流同一方向,往正西低處走了。在修繞城高速公路之后,這條往正西去的小路成了神峪寺溝村六組新的村道,早些時候它只是通向田間的小路。就是這個往西去的拐彎處,路邊的流水越過小路才拐彎,這條小路上就架著一個完整的石碾盤,算是一個小石橋了。碾盤上還有三個孔,兩個小一些,中心部位的孔比較大,我記得小時候每從上面過,都要跪在石碾盤橋上,把手從小腿粗的孔里伸下去撥一撥流水。</p><p class="ql-block"> 這個岔路口處相對開闊,向北去的兩條小路分岔處有一棵好大的槐樹,附近的楊姓一族飯時大多在槐樹下端老碗、諞閑傳。沿原邊居住的人家,家家都有窯洞,不靠原邊住的人家,都是東西走向的莊院,東西都有小路,東西都開院門。還記得每天早上,各家各戶第一件事就是到水渠去,給家里水缸里挑滿水。村里有個規矩,早飯前也就是早上十點鐘之前,不在門前水渠里洗任何東西,僅供挑吃水。有一句俗話說,流水不腐。</p><p class="ql-block"> 其實,千百年,神峪寺溝的村民、雖能和李世民、武則天飲用同源的泉水,然村民飲用的水,流經1000多米,枯枝敗葉、鳥糞畜便、人畜同飲、禽畜嬉水、洗謝衣物等各種污染,成了村民的心病。為能用上干凈的水,村里曾兩修飲水工程。</p><p class="ql-block"> 1976年,村支書康大信和水管員樊萬財領導施工、鋪埋引水管道1000多米,將泉水引到村內各用水點,水干凈了,但村民要從用水點向家里挑,仍不方便。</p><p class="ql-block"> 1997年灞橋區政府撥款15萬元,紅旗街道辦事處補助1萬元,村民集資10.5萬元,在黑龍泉和黃龍泉邊砌了蓄水池、引水渠,埋引水管數千米,更換了原來2寸水管為4寸水管,將兩泉的水引到各家各戶,不出門,不挑擔,龍頭一扭,就能吃上甘甜的泉水。村上在黑龍潭旁修了紀念亭,以碑告知后人。</p><p class="ql-block"> 遺憾的是,西安交大思源學院在溝南原上打了機井后,黃龍潭的水從2000年6月枯竭,現周圍只剩下密密的草叢。黑龍潭還有水供村民們飲用。</p><p class="ql-block"> 我因是這神峪寺溝村的人,雖是個女兒家已嫁他處,但凡與神峪寺溝村有關聯的事都比較上心。那一年灞橋區政協文史委員會編寫文史資料《灞橋的橋》《灞橋的水》,我作為一名工作人員,擔任著文字和照片的采編任務,走遍了灞橋區轄區的水庫橋梁,包括神峪寺溝村東盡頭這個很深很大很神秘的峽谷。</p><p class="ql-block"> 走進神峪大峽谷,是因為里面有個水庫,想看看有多大,拍幾張照片。當時一同前往的還有文史委員會呂忠讓主任 。我們兩個人走過村民居住的 區域,到了東盡頭 ,橫陳在眼前的是一 個二層樓的建筑,形成了進入神峪的大門建筑群。村支書曾說,有投資商想在這溝里搞點項目,蓋了山門,還箍了幾面窯,往溝里撂下一個億沒見個眉目,最后撤走了。過了溝門建筑,溝的深大空寂就把我們吞沒了,左邊的崖壁像刀切斧鑿的一般,垂直于溝底,只有一條小路靠近左崖,溝的右崖離小路很遠,是一片相對的開闊地,高低不平,緩慢向上。聽說村里原先在溝里種著許多桃樹,有個相當規模的桃園子,應該就在這一段,可沒有桃樹的影子了。小路蜿蜒盤旋,腳下是破碎的水泥石礫,身邊滿是芒草狼尾巴草, 遠處看還是綠植蔥蘢,寂靜空靈。我給呂主任說,多么遺憾,那些桃樹如果還在,不為吃桃,只為桃花紛飛,香溢神峪,該是多美一處。唉,人間沒有桃花源呀。</p><p class="ql-block"> 溝大壑深,過于幽靜,以致于清楚地聽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流聲,不禁想起小時候一件事來:</p><p class="ql-block"> 是一個夏日中午,大人們都忙著做午飯,我就在爺爺的窯里睡著了,飯做好了,爸媽卻怎么也把我叫不醒,爺爺也來叫,依然叫不醒我。農村的老人們都說,這孩子被南隔壁那家,前些日子去世婆娘的魂靈拿住了,就叫來會做法的村人。我母親抱著我,那人在我面前放一碗水,再將兩雙筷子立在碗中,嘴里不住的念叨著什么,不久我就醒了。這些過程,都是事后聽說的。</p><p class="ql-block"> 這一時想起小時候的事,我大概明白因為什么就叫不醒來,是因為環境里什么聲音都沒有,太過安靜,人就睡的太過深沉了,叫深度睡眠。</p><p class="ql-block"> 我們順蛇形小路,一直都在攀登向上,呂主任比我年齡大,腳底下卻比我利索,一直在我前面攀行,還不時地拉我一把,我抬頭看時,我們始終行在溝底,有了一點點天之高地之厚的感覺。寫到這兒自己發笑,這才是哪到哪呀。</p><p class="ql-block"> 終于看到攔河大堤,我們站在堤上看,茅草覆蓋外側,周圍有蘆葦和斜插的樹枝,還有干癟的飲料瓶等等。 </p><p class="ql-block"> 水庫南岸黃土原上有數所高校在此修建,高校的圍墻坍塌 ,斷裂處土石磚塊污水雜物滾滾滑落,堆積在水庫邊兒。 可憐水庫里的水面臨著枯竭的威脅, 成片的蘆葦蕩一分為二,被人為踩出不規則的路, 有小溪自倒伏蘆葦叢溢出,徐徐流向水庫。 </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干部曾介紹過這個水庫的基本情況。1969年,村黨支部決定,在溝內上游筑壩堵溝修水庫。經過兩年艱苦奮戰,1971年竣工,修成神峪水庫。修成的水庫長150米,壩高15米、水面4500平方米,年蓄水12萬方。同時修配水渠3000米,擴灌面積1000多畝。平地灌溉有了保證,低產田變成高產田,原坡地變成了水澆田,莊稼一年一料變為兩料,畝產成倍翻。修了水庫之后,人均口糧超過500多斤,一下子摘掉了缺糧村的帽子,變成了余糧村,村黨支部書記康大信的名聲更大了。</p><p class="ql-block"> 我看到水庫里不多的蓄水,想象不來這碩大的黃土溝壑,當初是多么大的水流沖刷了多么長的時間才形成的。這些滯留在溝壑里的水,不論是地面上的水庫還是地下的泉水,還能供養多久神峪寺溝村民?現在看來,神峪寺溝村沒有了,溝壑里有沒有水已經無關緊要了。</p> <p class="ql-block"> 三 </p><p class="ql-block"> 神峪寺溝村的第三大財富,就是這白鹿原很厚實的黃土。神峪寺溝人住在原的邊緣,就地取土方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土質綿軟細膩,燒制之后硬度和韌性都很好。</p><p class="ql-block"> 從小就愛在這原坡上玩土,去了表層,土便是潮濕的,攥一把在手中,擠不出水,撒開手,土依然團在一起,土中無雜質、無顆粒感,柔軟如棉,細滑如絲,一群小孩子圍著一堆土能玩一個下午。看誰的小土堆壓的緊致,看誰的土堆表面婆娑的光亮,小腳丫小手都沒有閑著的。最后再看,每一個小土堆表面都變得像玉一般光滑透亮。玩到盡興,回家時,我們都又會把小土堆踩碎了,踢散了,弄了一身泥土,免不了叫母親罵上一頓:“這褲子即便是舊料子改的,它也是呢子的,不知道愛惜”爺爺說了:“沒泥土叫什么呢子褲?不玩泥土怎么是個娃娃?”</p><p class="ql-block"> 記得我大伯還在的時候,神峪寺溝村六小隊就有個磚廠,好像我大伯還在磚廠里干活。公社的磚廠好像也在六隊跟前。</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我們從國棉四廠回神峪寺溝村,一般都是從生活區往南走,過了馬家溝就往東,過了木材加工廠,就往南走,往南走的時候其實是從公社磚廠邊上往南走的,這樣一直走到六小隊,走到我家門口,總是看到磚廠就快到家了。</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是我結婚后第二年夏季的一天,我的小弟突然心智迷離走丟了,我們都幫父母尋找,我就順磚廠這條路尋找到老家,沒見著人,就又往回返。正走在磚廠這條路上,突然狂風驟雨大作,黃土卷起撲面而來,讓人睜不開眼睛;又隨碩大的雨點落下,瞬間稀泥遍地,舉步維艱,雨點又大又急,又沒有任何雨具,平生沒有遇見過這么大的雨,以致難于呼吸。我用手搭在鼻梁上讓自己能夠喘上氣來,艱難走過這段泥濘之路。至今夢里總在這條路上,或奔跑,或騎自行車。</p><p class="ql-block"> 神峪寺溝大隊、小隊看公社磚廠的樣子,一個一個也辦起了自已的磚廠。磚廠、耐火材料廠先后在溝南溝北辦了五個。由于土質好,生產出的磚質量好,遠處蓋房的人也愛多掏運費到我們村買磚。很快我們村買汽車、開商店、辦企業、搞承包,經濟實體遍地開花,村民日子越過越紅火。給娃訂不起媳婦的事已成歷史,買冰箱彩電、音響沙發、組合柜已不算時髦,年輕人騎摩托也不算奇事,樓房一家比一家闊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我看到的最古老的老家的樣子,是一個坐東朝西的三間三進的院子,大門外是平坦的小廣場,靠北邊順東西方向放著一個牲口石槽,現在想來那石槽大約兩米多長,寬有八十公分左右,高約有六十公分,我爺爺時常面朝南坐在石槽沿兒上,手里拿個旱煙袋,將煙嘴放在嘴里,面帶笑容,吧嗒吧嗒地抽煙,這是凝固在我腦子里其中一個鏡頭。</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我家門房是兩層的,大門很大,兩扇朝里開,門扇和門坎都很厚,南邊這一扇總是關著,門里面盤了一口鍋灶,因此門坎也就卸不下來了。有時候,家人或鄰居會坐在門坎上和大奶奶聊天,很厚實的門坎足以當凳子使。門里是個過道,南北都是房子。北邊屋里住著大伯一家人,左手處是他們的灶火,右手邊東窗底下是個大通炕。南邊屋里住著大爺和大奶奶,一進屋右手邊就是個通炕,冬天的時候,炕邊上有個挺大的炭爐子,上面總熬著醬油色的磚茶。二層上沒有住人,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p><p class="ql-block"> 過了門房就是個比較大的院子,然后就是二進房。中間也是個通道,通道都是青石板的地面,南北各有兩間屋子,北邊這兩間屋一間是三爺家的住房,一間是他們的廚房。南邊這兩間屋,一間是我三叔叔家的住房,一間是我家的住房。樓上是通的,沒有住人,家里收回的農作物,比如麥子、包谷都在樓上堆著,有一種用葦子編的席包,很大,撐開來,半人高,糧食就倒在里面。樓板不是現在的水泥預制板,而是大約十六公分厚的木板。</p><p class="ql-block"> 過了二進房,又是一個小院落,然后就是齊愣的原,南北兩面窯。北邊的窯是我爺住著的,右邊的窯是我老太住著的。我爺的窯,窯口是他的廚房,接著窯門里是他住的地方,盤著一個土炕。這個窯太深了,有三四道隔墻,其中一道里面堆放著干的草料,還有一個磨盤,是磨面、碾包谷糝子用的,旁邊放個籮面柜。再往里面走,橫著一個僅一人能過的小窯,和旁邊另一孔窯相串通。</p><p class="ql-block"> 我見過我們家最古老的人,就是我老太,我爺爺的媽媽。我老太是個聾子,不知道她老人家年輕時能不能聽到聲音,現在想在文字中把她記住,后悔當時沒問過這事,現在也無從詢問。老太的聲音很粗,發音部位很低,好像從肚子里發出來的。她總是盤腿坐在窯里炕上,面對窗戶,院子里有人走動,她便看到了,就喚進窯里,或說說話,或要吃點喝點,或替她跑個閑腿什么的。我記得她九十四歲高壽之時,還能啃食包谷桿。這事是我親眼所見,當時比我大點的晚輩人,在包谷地里找那些不結包谷,長的又細節又長,桿上發紅的嫩包谷桿,用鐮刀砍了回來給老太吃,老太還說,這樣的甜那樣的不甜。</p><p class="ql-block"> 我沒見過老太爺,聽說在他那一輩這個家就走了下坡路。老太有幾個姑娘我不太清楚,知道有一個姑奶是嫁到唐家寨的,我還到這個姑奶家去過幾次呢。老太有三個兒子,老大就是我大爺,老二是我爺爺,老三是我小爺。</p><p class="ql-block"> 我大爺是個地道的跛子,真的是一條腿長一條腿短,但他有文化,通醫術懂易經。我曾經見過,村里誰家丟了東西就來找他掐算,看在哪個方向去找就能找到。大爺閉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像是在背誦什么,手指頭掐來掐去,過好長時間,他睜開眼睛給人家說方位,也不知道靈不靈。大爺配的中藥治療那種膿瘡效果很好,這個事我也見過,有人生瘡痍,在各大醫院看不好,后來找到我大爺,大爺給敷了他配的藥,很快就好了。那個時候我已經在醫院工作了,也覺得很神奇,也很珍惜這樣的藥方,就跟大爺說,讓他交給我醫術和藥方,他老人家不肯,說我是女娃,傳男不傳女。我說你們家的男生沒人學嘛,你不是把手藝帶進棺材板里了。大爺只笑不答,最后還是帶走了。大爺的媳婦我大奶也厲害,也認得字,給人接生。雖然是個小腳女人,村人都說大奶奶社會活動號召力很強,組織大家支援前線,帶頭參加互助合作社,走村串戶,作了大量促進家庭和睦的工作。那時候我知道大奶奶是村里第一任婦聯主任,應該是當了很長時間。大奶奶名叫劉桂茹,后來聽村里人講過大奶奶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那個時候,我們村是長安縣到灞橋的必經之路。1949年西安解放時,解放軍在狄寨、神鹿坊、三殿村一代追趕潰逃殘兵,在我們村進行休整。戰士們軍紀嚴明,就地休息,不進農戶家庭,不干擾群眾生活。大奶奶發動村民給解放軍送上熱茶熱水。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當了神峪寺溝村的婦聯主任,還當了長安縣人大代表(那時候我們村還屬長安縣管轄)。大爺和大奶奶膝下無子,我大伯就過繼給了他們,后來我見到的情況是,他們二老仍是單另爐灶的,頭道門南邊那扇門里面盤的灶火就是二老的。</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三爺那時候搞運輸,是馬車運輸,他們家好像生活一直還不錯。三爺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他們也嫌老院子住著擠,就把北隔壁院子買了下來,一家人都搬過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 說到我親爺爺,排行老二。我沒見過奶奶,聽父親說,奶奶去世得很早,是在生下我三叔后就走了,父親連奶奶的長像也不記得了。父親說他小時候很是可憐,眼看著大雪將至,還沒有棉衣棉褲。想想那是個怎樣的家,爺爺拉扯著兩個未成年的小孩子,懷里還有嗷嗷待哺的嬰兒,奶奶卻撒手人寰,令人不敢想象。所以,爺爺將我大伯過繼給了大爺,將我父親小小年紀送到了隊伍上,只求有口飯吃,在家族和鄰居的幫助下將我三叔拉扯成人。</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懂事后看到的爺爺,至少是一米八的大個子,留著三寸胡須,一個黑棉襖對襟往身上一裹,一條一丈長的白布纏繞在腰上,別一桿大約尺五長的煙桿,見人未開言先呵呵地笑。搟面燒飯、臘制大肉,鍋灶上一應熟練。他在地里種的大蘿卜跟小娃娃一樣的個頭。我在爺爺跟前有過生活片段,留下了很深的記憶,那里面有爺爺的長腰帶系著的血脈親情,有爺爺的腰帶里捂熱的甘甜歲月,我曾有一篇專門寫我爺爺的散文,為他留下了深情地文字。爺爺的最后一段路,是我父親陪著走的,在爺爺的彌留之際,父親住進了爺爺的窯里,陪同和照顧,一直到他老人家仙世。我老太去世的時候,送她老人家的場景我都不記得了,可我爺爺離開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我真是難過。我記得我愛人給前院后院拉了臨時照明線,安了幾處大燈泡。那時候人們還沒有電視機、錄放機,由于工作原因配備的宣傳設備,我把大彩電和錄放機從單位借出來拉到院子里放錄像片。盡我所能讓爺爺喪事隆重些。</p><p class="ql-block"> 我爺爺去世沒多久,大伯也走了,大媽好像走的更早一些。大伯也是個大個子人,性情耿直暴躁,我感覺他就是典型的那種生冷蹭倔的人,我沒聽他好好說過話,大人小孩好像都怕他三分。大伯早先在長安縣公安局工作的,那年干部下放,大伯響應號召返鄉回家了。他們家孩子多,兩個女孩三個男孩,一直過的不富裕。</p><p class="ql-block"> 我父親當兵之后,后來部隊一部分去了朝鮮抗美援朝,另一部分編在北京衛戍部隊,我父親就在北京幾年,后來支援國家建設,他們整個部隊帶著搶轉業到地方國營企業,父親就回到西安,在廠里一直工作到退休,老干部待遇。</p><p class="ql-block"> 三叔是個老實人,原先有個漂亮能干的妻子,和三叔有了一個女兒,后來和三叔離婚另嫁他處,帶走了那個女孩子。十幾年光景,三叔前妻去世了,想到那個女孩子成了孤兒,三叔就從前妻娘家把那女孩帶回家來,當時我還把那妹妹領到我家,住了幾日,想說服他再不回舅家去了,神峪寺溝村才是她自己的家,兄弟姐妹都在這里,不會讓她孤獨,妹妹當時也高興。可回到舅家之后,幾十年過去了,我再也沒見過這個妹妹。三叔另娶了妻子,生了四個兒子,沒有姑娘。我就成了我爸和我三叔這一門唯一一個姑娘了。三叔在三尺講臺上一直站到最后一刻。三十多年教齡,他的喪事我也盡力協辦,當時街道辦領導和教育辦領導都來參加了追悼會。后來我在他的四個兒子中挑選一個能力強的協助他辦理了接班頂替手續。</p><p class="ql-block"> 我們家父輩都走了以后,兄弟姐妹走動的很少,有一天,頂替三叔上班的那個堂弟打電話告訴我,說他兒子考上北大的研究生了。我當時高興得熱淚盈眶,比我自己有了成績還要高興。楊家門里的后生踏進高等學府,這件事情足以告慰老前輩了。我給堂弟說,我真想大聲喊:“老太!你的后人進了高等學府了!”</p><p class="ql-block"> 唉!老太活著的時候都聽不見,何況現在。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神峪寺溝村的第一次拆遷,實際上是我們六隊的拆遷,因為西安要修繞城高速公路,六隊原先那個古老的南北走向的村道正是一段公路所在。</p><p class="ql-block"> 拆遷之前,我回到我古老的院子,看那些工作人員登記院子里的建筑和種的樹,測量窯洞的深度,我站在兩面窯面前,抬頭看窯背子上一個一個的小窯窩,想起父親說他小時候曾爬梯子在上面給鴿子掏窩。再向上面看,崖頂上歪歪扭扭長向空中的滄桑的槐樹,不知有多少年了,在樹上住著的烏鴉不斷在周圍盤旋,不住地叫著,仿佛在擔憂它的窩也將被撼動。</p><p class="ql-block"> 挺有意思,文的開始寫這個村那么多流水小橋還有人家,到這會兒卻見老樹昏鴉,古人一首詩里為什么要這六個意象,看來這六個意象所構成的畫面,才是鄉愁完整的寫照。有人說我的文里沒有枯藤,其實我告訴你,那很深很大的溝壑里有很多枯藤,他們互相纏繞像扯不斷的親情。</p><p class="ql-block"> 繞城高速公路修成以后,我有幾次從這一段走過,我坐在車里,從車窗往外看,還能看到我家那兩面窯口,因路基抬高,剩下的只是上端的兩個半圓,和我父親當年掏的鴿子窩,還有崖頂上歪著脖子倔犟的生長著的老槐樹。車已經走的很遠了,我的目光都不舍得收回。</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拆遷,讓老宅院里那么多小家庭都有了新宅基地,從我們家老宅院走出來了十一個家庭,重建了十一個院子。神峪寺溝村六隊楊家,建了更多的新宅院,形成了東西三條街道,街道路面水泥硬化,整齊劃一,家家門口花卉樹木點綴,家家都是二層小樓,家家都用村里的自來水,都是干凈健康的神峪圣水。神峪寺溝村六隊,北臨繞城高速公路紡織城出入口,南邊是公交八公司,西邊就是延河機械廠,東邊抬頭就是巍巍白鹿原,正是一片新氣象。</p><p class="ql-block"> 新農村的新面貌,我以為比起城里人住的高樓大廈要愜意得多。城市大廈高聳摩天,我卻總想起父親在崖壁上鑿的鴿子窩,所以我常戲稱我現在住的高層是“布鴿堂”。</p><p class="ql-block"> 父母在新院子住了多年,我們也喜歡這一處宅院。院子里留著一席土地,二老在那上面種什么成什么,那年種絲瓜,我們家家都有用不完的洗碗布;那顆柿子樹,結的柿子總是吃不完。那年我好事,給娘家渦了一大缸柿子醋。</p><p class="ql-block"> 新村道新院子存在了二十年, 2021年,神峪寺溝村以及周邊的穆將王村、三殿村、彎子村一并拆遷。政府在動員搬遷時,用了獎勵政策,一個星期之內簽訂合同主動搬遷的,獎勵多少萬元,兩個星期簽約的,就少一點獎勵,時間拖得長就沒有獎勵,結果,村民排隊簽約,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帶村村落落就永遠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昔日,神峪禮泉的圣水慈悲,猶如從白鹿原懷中激出的母乳,養育了這片土地上的生靈,為他們注入了無限活力;今天,滿目斷井頹垣、禿原斷壁,塵土和灰燼吞沒了大唐以來的傳說,這里的佛也罷道也罷,終究連他們自己也不能拯救,神峪寺溝村隨灰燼飛揚,飛到了宇宙的深處。</p><p class="ql-block"> 從此,鄉愁隨風,無以安放。故鄉是云,夢里得見。</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富源县| 无为县| 钟山县| 南平市| 宁国市| 巴楚县| 清河县| 罗源县| 绥江县| 宜丰县| 平阴县| 新密市| 绥中县| 弥渡县| 尉氏县| 汾阳市| 怀化市| 永丰县| 梅州市| 邵阳县| 万年县| 沙雅县| 西丰县| 江永县| 吴江市| 松桃| 高清| 南陵县| 水城县| 瓦房店市| 谷城县| 保德县| 亳州市| 南康市| 名山县| 宜川县| 海城市| 太康县| 渝北区| 六盘水市| 石家庄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