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閻聚福</p><p class="ql-block">圖:荊麟峰</p> <p class="ql-block">題記:</p><p class="ql-block"> 幾次想寫這件往事,似乎怎么寫也難寫出心存愧意的那份感受,這時寫,是因為明天是臘八,我怕歲月漸漸吞噬了我的記憶力,想在此時留住插隊時,在那年這一天的一個記憶。</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快要過年了,年前的十天半月里是村里村民殺豬的季節,家家戶戶殺豬的季節看似熱鬧,其實開刀殺豬的人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村里人過年殺豬自家并不舍得吃多少,到大年初一的時候,才會割小塊肉拿出來作上等菜用。盡管要等這頭豬的肉換成錢,要管男女老少全家人一年的花銷之用,但在殺豬這天把村里的頭頭腦腦請來吃一頓還是不能少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記得那是進入臘月的第八天,清早我去距獨蘭村僅六七里路的山頭村,完成公社交給我的畫山頭村學大寨地型俯視圖任務。爬到了一處能基本俯視全村地貌的高高山梁上,只見冬日的田地一片荒蕪,村里的樹枝都變成光胳膊了,整個村莊布局毫無折擋清晰可見,而飲煙就象一層薄紗纏繞在這個熱鬧的村莊上空,大地一片明光。這正是個觀察記錄村容地貌的最好季節和位置。我立刻展開紙拿出筆,大約一氣畫到下午二點多鐘左右才基本完成。</p><p class="ql-block"> 點了一小堆柴火烤了烤隨身攜帶的已凍的梆梆硬的兩個窩窩頭,草草添到肚里,之后走進村里,準備找點熱水喝暖暖身子,便要返獨蘭村了。這時,碰巧遇見了與我熟悉年長我二歲的也來山頭村的公社社辦工業的亮通,他神秘又興奮地對我說:“你不要走了,今天碰上好事了,村北頭姓郝的老漢家殺豬,我打聽了一下,郝老漢的那口豬不瘦”。我問:“你們認識嗎”,他搖搖頭。我說:“我和人家村里人都不熟呀”。亮通說:“管他熟不熟,我們去了只管坐上桌,他還能不把咱倆當客人!“聽了他的話,我雖然心里不踏實,但肉的誘惑力卻打消了我走的計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隨后我倆一邊聊著各自近期的情況,一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村北頭。郝老漢家門前正熱鬧,豬剛剛被放倒,一群孩子追前跑后的圍著看,隊里的干部們早我倆先到了,正坐在屋子里圍著一火堆喝水抽煙聊天呢。</p><p class="ql-block"> 郝老漢約摸有五十多歲,個子不高不矮,背略有些駝,一副匆忙而又莊重的神情;嘴里噙著一桿煙鍋,醬紫色的臉上勾畫著一道道皺紋,他的眼不大,似乎有些渾濁,不過卻閃出一些富有經驗的智慧。他見到我倆先是楞了一楞,接著瞟了一眼我背著的那個綠凡布畫夾,馬上又努力做出很熱情樣子要拉我們到屋里坐。這一來我心里反倒有點愧,心里想村里人不容易,一年到頭全指望這點兒肉呢,今兒我倆至少要吃掉老漢家過年時二天的腥。這時,亮通推推我,悄聲說:“他把咱倆當公社的干部了,咱倆先混著別點破”。我這才恍然,那年頭公社的干部在村民心里頭是何等的重要。郝老漢心里再痛那豬身上的肉,歡迎的姿態卻不能不作。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明白了這一層,心里剛有的那點愧也就消失了。當然,我倆是不能到屋里去烤火喝水抽煙等晚飯的,只要我們進屋,隊里的干部立馬就把我倆認出來了。于是我倆堅持在外面幫忙給豬刮毛、退皮、清內臟。心想把臉混熟,把話講熱就容不得郝老漢不讓我們上桌吃肉了。 </p> <p class="ql-block"> 我和亮通開始給殺豬師傅打下手,抬開水燙豬毛,從豬蹄旁往豬肚子里吹氣,取下水,等到料理完豬天黑盡了。郝老漢也把我倆認了出來,我倆多少有點尷尬,郝老漢也尷尬,卻就是不說一句客氣或請我倆進屋上桌的話。</p><p class="ql-block"> 一看這情況, 亮通不容分說地給郝老漢遞了支煙,就領頭走進屋里。屋里擺著兩張桌子早已坐滿了一屋子人,見我倆進來,有些面熟些的村干部們都不太自然地跟我倆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只是依然沒有誰對我倆說一句讓座的話。這時郝老漢家的老少女人們往桌上端來一碗碗的雜碎湯,我倆不能總站在那里,走又不甘心,便只好轉到一間簡易的柵子里架起一堆柴火,開始了漫長的等待。</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隔壁的酒氣肉香一陣陣飄過來,殘酷地包圍著我倆不停地觸動我全身的所有感覺器官,就這樣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我漸漸感到這個晚上如果吃不到肉,我是難以走回獨蘭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好在有亮通,不知他從哪里弄只鐵水壺,我倆便把鐵水壸架在柴堆上燒水,水開了,他又弄來了二個碗,我倆開始喝水,越喝饑餓感越強,可是不喝饑餓感恐怕更強。我到底堅持不住了,我說:“郝老漢也沒應承咱倆什么,今晚怕是沒希望了”。亮通不吭聲,擺出了拼到底的堅決態度出去了。不一會兒,也不知用什么辦法把郝老漢的老婆拉了進來。那女人兩片略厚的嘴唇顯得那么憨直,那一汪清亮的眼睛卻透出了內在倔犟。歲數不會超過五十歲。她就著昏暗的燈光見我獨自坐在火堆旁,立即張惶起來,臉色露出一種混合著驚愕和哂笑的表情,局促不安地對我說:“干部們也沒人說,實在對不起,家里窮,實在是無法,讓你作難了“。那女人訥訥半晌又說:“等村里人吃散了,我專門給你做碗肉吃吧”。聽了她這話,我驚疑地說道:“不急,不急,先僅村里人吃“。她走后,我卻莫名的拘束起來,心里琢磨,她怎么突然熱情起來,莫非是?看到我一頭霧水的窘相,亮通在一旁拼命忍住笑,原來是亮通對她說,“我是公社的插隊知青,現在留在公社當干部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個晚上我倆終于在夜深時分等到了郝老漢的老婆揣來的肉,那冒著熱氣滿滿兩碗的粉條土豆燉豬肉,顯然這是特意為我倆重做的,我倆吃的時候,她就站在旁邊,還自言自語地用手比畫著說自已做的不好,讓我們多吃點兒,說讓我們受委屈了。好像我倆個不速之客是她家的貴賓似的。</p><p class="ql-block"> 我倆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只覺得肉香無比,享受無限,回獨蘭村的路上,仿佛肉的香味還飄浪在深晚的空氣里,有時輕微,有時濃烈??墒切睦飬s像欠了債似的,一直忐忑不安,怎么也高興不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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