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

淺舞

2022.1.7日，周五，也就是前天，我的父親去世了。十年前，2011年10月26日，是我母親去世的日子。父親走的很安詳。他這一輩子到死都沒拖累過我們，去世也挑了一個周末，這樣孩子們就都能回來，不耽誤工作。對于父親的去世，我有心理準備，尤其是這兩年，父親腿腳不靈便，走不出屋，拉尿都在屋里，他說了很多次“活著沒意思，早就不想活了”。但我卻總是覺得他身體很好，能吃能睡，一定能活到90多歲。但最終卻在離他90歲生日還有十天的時候，去世了。還有20多天就過年了，但年沒過，老爸卻走了。我不知道，這個新年，我該怎么過？大年初二，我還怎么回娘家？以后，我又投奔誰？！ 今天是送父親出殯的日子。跟哥哥姐姐們不同，我不太會那種呼爹喊娘聲嘶力竭的哭法，我只會默默的哀傷。尤其是剛才，回到老宅，院子里漆黑一片，父親住的東屋黑著燈，那一刻，我心里空蕩蕩的。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喊“爸爸”了。這世界上，生我養我的人，都沒有了。 我的母親是典型的老式農村婦女，沒有上過一天學，平常不怎么出門，村里的小賣部都去的少，這輩子走的最遠的就是來我家小住了幾日，還說不習慣，不如自己家舒服。 但母親很擅長家務。農家的一切都打點的井井有條。母親做的農家飯是我最喜愛的。 對母親印象最深的就是夏日傍晚，吃過晚飯，母女倆坐在院子里乘涼，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偶爾是洗衣裳，用那種大鋁盆，母親說洗衣機費水，還洗不干凈，所以經常是我用手揉搓糊弄著，她坐臺階上問我，想吃什么？ 印象里，我家院子總是種滿了蔬菜，還有各種不起眼的農家花，母親不是在炕頭上坐著，就是在忙碌，我家的炕被總是那么整潔。 而她最發愁的就是我這個老閨女，除了愛看書，啥也不會。她經常說，你可怎么辦呀！飯都不會做~而我總是笑，自己不會，就找個會做的，車到山前必有路！母親去世了，父親的心也跟著走了，他沒心思鼓搗那些花草蔬菜。一個人落寞的過著，二哥定時給送飯，父親是最愛酒的，我記憶中他幾乎頓頓離不開酒，母親走后，父親開始還喝一點，后來也不喝了。他說一是歲數大了，二是一個人，飯都不香，酒更沒意思了。聽得我心里一陣陣的心酸。 我每月都回老家看望父親1-2次。冬天冷回來的少了，這次1月4號周二剛回來看過父親，那天，他依然躺在炕上昏睡，這兩年，尤其最近一年，他經常這樣，電視也不看了，評書機也不聽了，整天就是昏昏欲睡，我們回來，就把他叫醒，問問有沒有臟衣服要洗？簡單的聊上幾句，而父親的聽力越發不行，我都大聲喊，他戴著助聽器還說，“聽不見，聽不見”。面對父親的日漸衰老，我卻無能為力。那種哀傷，讓我每每看過父親，就要傷心難過。我是最真心的想為父親做點什么，卻發現，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是我想簡單的給父親洗個澡，都怕他感冒。 記得前年我在村里的新房剛蓋好，他就嚷著要過來看看，于是我和老公用輪椅推著他過來，進大門有點坡度，父親胖，我力氣小，我們兩個人怎么也推不上去，路過的鄉親好心幫忙搭把手，結果推上來之后，卻發現他的手指甲不小心把老爸手背劃破了一個小口子，血流不止，就這一個小傷口，各種處理，父親整整一個多月才愈合。父親年齡大了，皮膚太脆了，愈合能力太差了。他的衰老不是我能想像的。 就像六七年前的十一國慶節回家一樣，我清楚的記得一個月之前我回老家，父親還好好的，能獨立行走，結果那一次他居然就用上老年代步那種小推車了，要一點點的費力挪動著走，十多分鐘才能走出5米之遙，從里屋到堂屋。 那一瞬間，我驚呆了，覺得時不我待，怎么父親一下子就老成這樣了？我突然就有了緊迫感，也沒跟老公商量，二話不說就把父親接到了北京我的家里，我真心實意想讓父親跟我住上一陣子，想踏實的孝順孝順他。他想吃什么，我就給他做，他想去哪兒，我就帶他去。~可惜事與愿違，父親來我家短短七天，他就摔了兩次。有一次我八點出門，十點到家，才兩小時，進門卻發現他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拉尿了一身，他說本想上衛生間，腿腳不利落走到客廳就摔倒了。想叫個人，樓門緊閉，都沒人聽的見。我不知道父親在地板上躺了多久~那一刻，我是太心疼他了，又深深的自責，畢竟我還得上班。不可能寸步不離的看護他。于是父親要求，還是回老家踏實，哥姐住的近，每天都有人能過來照看他。他說在我這，有事都沒人知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知道父親說的有道理，城市生活就這樣，關上門，就與世隔絕了。我空有孝心，卻也只能無奈接受不能侍奉父親左右的現狀。 父親生活很簡樸，他住的東屋就只有一個兩箱的紅柜子，放衣物，柜子里那個瓦罐，放重要的東西。然后正對門是一個折疊桌子，兩把椅子，都是很老式的東西。父親有退休費，吃喝不愁，但腿腳不靈便，他最大遺憾就是這輩子出門太少，年輕時孩子多，顧不上沒實力，等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自己卻老了，腿腳不好，走不遠了，所以他經常對我說，一定要走出去看看。別等有錢有時間了，人卻不行了。 看著父親屋里簡樸的一切，我明白，其實做人不需要太多欲望，簡單快樂就好！所以，我對物質沒太高的追求。 父親去世了，我很平靜。他終于解脫了。到死這一天，他都是干凈利落的，沒讓孩子們接過一把屎尿。不拖累人。父親一直都是這樣，總這樣心疼人。 我知道，我的父親是去找我母親去了，在母親去世這十年，他是孤寂的，他一直惦念著母親，母親膽子小，他是過去陪她去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悲傷。我知道他們兩個團聚了。而終有一天，我也會去找他們。 就在心里，遙寄一束心香！每當年節，燒紙送錢。我不是迷信的人。但我知道他們會收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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