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歲月（第十章）：兒女是娘的心頭肉

戈壁胡楊

人與動物的唯一區別是思維和語言的不同罷了。人類的民族與民族之間，種族與種族之間同樣有著不同的思維和語言。因而產生了不同的文化、語言和不同的生活習慣。動物同樣也有思維和語言，只不過是人類至今尚未研究出動物的思維和語言罷了。但是，人和動物一樣，都要吃飽肚子，都要繁衍生息，傳宗接代……。不信嗎？看看動物世界你就知道了……！一九六八年，地里的莊稼長的格外喜人。麻雀、老鼠、蒼蠅、蚊子多的嚇人！麻雀成群結隊的在麥田里偷吃莊稼，或在樹上嘰嘰喳喳…或是掙瘋吃醋從樹上撲打到地上，撲騰得塵土飛揚…。老鼠大白天順著墻根出溜，還膽敢趴在屋子里的房粱上壓裸裸（交配），不停的發出吱吱的慘叫聲……！蒼蠅圍著鍋臺上下飛舞，不小心就一頭栽倒在飯鍋里，恨得你咬牙切齒！糞坑里，茅房里，到處都是害人的綠頭蒼蠅，還有的是大蒼蠅背著小蒼蠅，玩著浪漫的愛情，真它媽的像美國佬????的轟炸機，嗡嗡的叫喊著要與人類玩命……！天氣越悶熱，蚊子就緊盯著人們的血肉之軀，貪婪地吸食著你的鮮血，直到鮮血撐破了它的肚皮，還在嚶嚶嚶嚶嚶的叫喊著……。它們不守本分，禍害百姓，天地不容……！于是，全國掀起了“消滅四害”的行動。村里隊長號召大家，讓人人動腦筋，想辦法，拼命也要打好“除四害”這一仗。于是人人動手去挖老鼠洞??，挖出來了一窩子老鼠娃子，挖出來了老鼠的一對夫妻，全把它們送上西天……，有的還挖出了老鼠的糧倉，能挖出五六斤糧食，個個欣喜若狂！小孩子自己幫好彈弓，團好黃膠泥的泥巴彈，曬干當子彈，專門打麻雀，還搭人梯爬墻專掏麻雀窩，掏出它們的蛋，掏出它們還沒有長毛的黃嘴嚓光腦袋的麻雀娃子，老麻雀發瘋似的在孩子們的頭頂上嘰嘰喳喳的叫喊著，好像在向孩子們求情放過它們的娃子。一陣彈弓猛打，嚇得那些龜孫兒無處躲藏。還有的在墻洞里掏出了爬山虎，掏出來了長蟲（蛇??）。嚇得那些光腚的孩子們哭爹喊娘……。隊里規定打死一百個蒼蠅記五個工分，累得人們屁滾尿流一天也掙不上五個工分。但是，明顯蒼蠅的影子少多了。人們點燃起艾葉草熏蚊子，還是少不了被它叮咬……，那些光腚的孩子們渾身咬的是疙瘩，眼睛腫的睜不開，小雞雞被咬得腫得像個胡蘿卜，他媽的，干這種下流事的肯定是個母家伙蚊子，不然咋會咬那個神秘的地方呢？哈哈哈。這是福爾摩斯偵探應該去偵探的事，咱們管不了！因為蚊子的叮咬，不少人得上了打擺子病。俺也沒有逃過一劫，一會冷得就像掉進了冰窟窿里，蓋上幾床被子也照樣凍的渾身打哆嗦，上下牙齒磕碰的當當響。一會發燒熱得你就像鉆進蒸籠里的饅頭，紅薯，一絲不掛還嫌熱，恨不得一頭鉆進冰箱里。那個病痛的折磨生不如死。我操它祖宗八代，可惡的蚊子，你是人們的死敵！人們消滅四害的勁頭非常高漲！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不讓麻雀叫渣渣。蒼蠅蚊子一起打！要讓它們這些害人蟲付出死的代價，要讓它們斷子絕孫！可能嗎？大自然的規律誰也無法改變，人與動物的和諧共生是一個永恒的課題，就看人們怎么去尋找答案了……！如今，麻雀的“四害”帽子已經平反了。并且列入了保護動物。時代的變遷給萬物復蘇帶來了蓬勃的生機……！ 村里的老婦女，小媳婦大都挺起了大肚子，承載著母親使命的光榮、痛苦和幸福??！自然災害后的農村開始出現了人口生育的高峰。由于母體先天營養不良，百分之六十的嬰兒夭折。村東頭那塊叫作“爛頭崗子”的荒地溝邊上，不斷的掩埋著嬰幼兒的尸體。也有的人家用麥草桿子把死嬰捆扎著扔在“爛頭崗子”上。拋尸野外，人間的骨肉親情就這樣殘忍的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偶爾看見幾條流浪野狗，為掙著撕吃一個幼小的生命打斗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狗是人類的朋友，在主人面前偽裝的善良和忠誠，恰恰掩蓋了它那兇惡與殘忍的本性……！人們從此不敢路過“爛頭崗子”。咋了，為啥？“爛頭崗子”鬧鬼的傳說方圓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聽起來令人毛骨凜然然…！一個太陽??最毒的晌午。大地被炙烤得冒著氣浪……。小劉莊的一個老漢路過“爛頭崗子”。突然刮起一股旋風，圍著他飛快的打轉！頭上的草帽瞬間不見了蹤影。塵土和雜草被卷起來撲打著他的全身，眼睛睜不開了……。他兩手捂著雙眼，透過指頭縫看見一群光屁股小孩攔著他，摟腰抱腿拉胳膊地將他按倒在地，身上穿著的一條黑粗布褲衩也被拉到了大腿彎。他只好跪趴在地上，向孩子們求饒……。可是孩子們一個勁地往他嘴里塞土，不停的喊著吃糖…、吃糖……吃糖……。就在這緊要關頭，村里趕著馬車拉糞的老頭路過此地，見到那個老漢大中午雙手抱頭跪地光腚朝天的滑稽樣子，心想，他遇到鬼了。于是乎，他快步上前對著老頭啪啪啪啪啪啪啪，一連甩了十幾個響鞭。瞬間一股旋風騰空而起，那群光屁股小孩的鬼魂??忽然之間消失在天地之間……。只見那老頭就地打了個滾，慢慢地爬了起來。臉色蠟黃，耳朵、鼻子、嘴巴里全是黃土……。“爛頭崗子”的鬼魂??怪叫聲和個別人家因孕婦難產而至母子命歸黃泉，那悲絕人寰的哭喊聲在村莊的上空回蕩……，漸漸地恢復了平靜……！六九年那年正月二十三日，家里在生活的貧困之中又多了一個爭嘴吃飯的人。娘在四十歲時生下了一個“老疙瘩”兒子，這是娘的第八個兒女。爹娘給小弟取名叫“正良”，一層意思是說等小弟長大了好干活掙糧食吃，另一層意思是說小弟長大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全家人為小弟的來世喜憂參半……。能不能把他養活，爹娘心里捏著一把汗……！悲劇真的發生了！小弟在出生后的第七天時，突然發起了高燒，渾身青紫，手腳抽搐，口吐白沫，只翻白眼。娘嚇得哭天喊地，燒香祈禱。爹看了小弟的肚臍眼，已經化膿感染了。病因找到了，小弟得的是“臍溜瘋”。醫學上叫做“破傷風”。在當時的經濟條件下，是沒有錢??給小弟治病的。爹只能用他的針灸技術竭盡全力救治他的小嬌兒子了。爹日夜守在小弟跟前，爹在閻王爺面前，用生命挽救著他兒子幼小的生命……！小弟的高燒有點退了，但是抽風仍不見好轉。娘說醫生不治自家人的病，還是請別的醫生看看吧！爹不答應，說請別的醫生看病多花錢不說，還不知道能治成啥樣哩？娘說是錢主貴還是孩子的命主貴啊？娘跟爹吵了起來……！三叔三嬸，九叔九嬸看到小弟被疾病折磨的可憐樣，心疼的抹著眼淚……。院子里的爺爺奶奶，嬸子大娘湊齊了十九元的血汗錢，三嬸把這救命錢塞到娘的手里，催著快去給小弟看病……！娘被一家人的親情溫暖得流淌著感恩的淚花…哽咽著點頭自語，中，中，俺這孩子有救了……！三叔背來一個竹籮筐，里面裝著半筐麥草，上面鋪了一床被子，然后把小弟裹在被子里。小弟已經奄奄一息了。看著爹娘撕心裂肺的傷感表情和祈求上天保佑的目光，俺不解的以為是要把小弟背出去活埋了哩……。三叔背起小弟，扭頭喊了俺一聲：“走”！俺膽怯的跟在三叔身后邊一路小跑……。“三叔，咱們干啥去啊”？俺焦急的問道。“到塔橋集上找一個姓景的先生，給您小弟治病。他是專治小孩臍溜瘋的”。三叔說的還有點神秘可信……！俺激動的想著小弟有救了。興奮地竄到三叔的前面，爭著要背小弟一會。十幾里路，盡管寒風刺骨，冰凍路滑，俺和三叔腳下生風似的一路小跑。三叔和俺還是累得滿頭大汗…。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景先生的藥鋪。老先生急忙解開裹著小弟的棉被，看著小弟真的像死了一樣！“唉，這孩子恐怕沒有救了”。老先生頭搖得像個布朗鼓！“先生大爺，您一定要給俺小弟看好病啊！俺是專門來求您的啊！”俺撲騰一聲跪在地上磕頭作揖祈求著他老人家……！老先生不再多說話，拿起一根針在小弟的小手指頭上扎了幾下，擠出幾滴血來，然后又打開一個金屬盒子取出十幾根金針、銀針，麻利地扎在小弟的全身。哇……哇……哇……，小弟終于發出微弱的哭聲。俺和三叔的眼眶也浸出了淚滴……！拔了針灸針，老先生又給小弟打了一針“破傷風”針。十幾分鐘后，小弟開始出現了正常的呼吸，胸脯有了一起一伏的波動，因為抽風攥緊的小手也自然松開了。三叔急忙解開他那條系著黑粗布棉襖的麻繩腰帶，敞開他那瘦骨嶙峋的胸堂，輕輕地把小弟揣在懷里……！漸漸地，小弟被三叔父愛般的體溫暖醒了。眼睛吃力的睜開了一條縫，嘴巴微微地蠕動著，似乎在尋找著甘甜的乳汁……！俺哭笑著給小弟說：“兄弟，你是條男子漢，咋著也要活下去……！”。小弟像是聽懂了俺的話，嘴巴一咧似哭似笑，好像對俺說：“放心吧哥，爛頭崗子那俺不去玩……！”。“這孩子命大，有救了！”老先生樂呵呵地說著。接著又給小弟在人中穴，天突穴，合谷穴…上扎了幾針。“先生大爺，多少錢哪”？“頭一回給孩子治病，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哩，這回就不要錢了。算俺給孩子送個吉利吧！”老先生的忠厚和善良感動著俺那顆酸楚的心……！回到家里，娘急切地把小弟緊緊地摟在懷里，將乳汁一滴一滴一滴的擠到小弟的嘴里。淚水撲打撲打的滴落在小弟那張蠟黃的臉蛋上……！前院的六妮嫂子一天要五六次的過來給小弟喂奶，嫂子給小弟的親情勝過給她哺育的女兒。人說老嫂比母，這句話一點也不假……！連續十幾天，不管刮風下雨，俺和三叔不知疲憊地奔波在挽救小弟生命的路上……！奇跡真的出現了。小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他在全家人，全院子里人的疼愛下，慢慢地快樂成長！轉眼一歲多了，能說會道。成了俺們全家人的玩具和開心逗樂的寶貝??……。娘那副神態沮喪的臉上終于露出來了從未有過的笑容……！娘心里明白，等她老了，這個“老疙瘩兒子”為她養老送終算是有指望了！姐姐整天忙碌著家務，為一家人的吃喝起早貪黑地做飯，拾柴，割草，喂豬，養雞鴨……。為小弟洗屎尿布，大冬天常常掂著棒槌敲碎水坑里的冰塊去洗衣裳……。冰冷刺骨，姐姐手上的凍瘡裂開著流血的口子……！一年四季，俺是姐姐的幫手。挑水、劈柴，背土墊糞坑是俺的事。幾乎每一頓飯都是由俺燒火，遇到下雨天??，潮濕的柴草不好點燃。爐灶里只見濃煙翻滾，不見火苗升騰。無奈之舉不停的用嘴吹氣。或使用破扇子往爐灶里扇風，濃煙滾滾彌漫著整個伙房，嗆得姐姐連聲咳嗽著逃到屋外。機智中劃著一根火柴扔進爐膛里，濃煙即刻變成了火焰??噴射出來，黑灰撲滿了俺的全身，臉被熏黑得像個黑臉“包公”。眉毛，頭發散發出一股火燒的燋味。姐姐看著俺那副狼狽像，笑得彎腰蹲在了地上……！日它懟吧！一根火柴的威力咋恁大哩……！生活的秋、冬、春、夏，酸、甜、苦、辣，讓俺體會到“煽風點火”的滋味……！俺家的房梁下面高高的吊著一個竹籃子。那里面藏著一些好吃的，不外乎是一些紅薯、紅薯干、紅薯面窩窩頭。偶爾也有一點用豬油煎過的雜糧煎餅。那是娘為小弟正良特意存放的營養食物。娘給俺們規定，除了娘親自能取出那竹籃子里的東西外，誰也不能動里面的東西。俺們都深深地懂得，娘在那個竹籃子里儲藏著的不僅僅是哺育小弟生命的食物，更多的是珍藏著她對她的“老疙瘩小嬌兒子”的疼愛和希望！妹妹小花，小朵最喜歡哄著小弟玩耍。她們三個好像桃園三結義的把兄弟，不管啥時候，她們總是形影不離。一母同胞的骨肉親情是那么的摯愛和厚重！一個養育有八個兒女的母親該有多么的操勞……！每頓飯，娘喊了這個喊那個，生怕餓著了她的骨肉……！娘喊的最多的還是三營和金山兄弟。三營不愛上學，就是愛玩，喜歡推牌九，弄不好就贏一帽兜子紅薯干子糖果回來。娘說他再不去上學就下地割一筐草。他直犟嘴說就是割三筐草也不愿意去上學。從此，三營弟就落了一個“三筐草”的外號。金山兄弟天天跟著三營的屁股后面轉，兩人的玩性上來，可以玩遍大任莊。一天不回家吃飯。娘是又恨又急又愛，還得把飯給他倆留在鍋里……！每一個夜晚，娘手舉著油燈，到床前清點著人頭，不停的給俺們蓋著衣被。生怕她的孩子們受寒著涼……！俺們幾個兄妹之間，也常常為了掙吃掙穿打鬧成一團。經常把娘氣的哭天抹淚地喊著，罵著，追打著她的兒女。似乎能夠減輕些她因多兒多女所遭受的痛苦，也似乎能夠增添一些她因滿堂兒女所祈望的幸福??……！娘常常為俺們惹她生氣放下手中舉起的掃把，然后破涕為笑的說：“兒女是娘的心頭肉，娘舍不得打啊”！因為打了娘心疼……！母愛大如天！！！天下孝為先………！！！2022年1月6日寫作于新疆兵團石河子市（個人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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