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時候，老屋后院有一片竹林，每逢春天，一場春雨過后,竹林吮吸滋潤的春雨,好多好多“胖竹娃娃”們紛紛探出黃花花的小腦袋,向大地展示它們旺盛的生命力，這時候幺爺總是反復叮囑我們：“不要到竹院里玩，以免踩斷剛出土的竹苗。”</p> <p class="ql-block"> 記得有一天，大大和幺爺上工了，中午我提著一桶豬食，來到豬欄邊，站在石板上，把豬食倒進豬槽，正準備用竹桿攪拌時，豬突然前腿跳起，掀翻圍欄，沖出豬圈，直接跑進了竹林。眼看院子里剛出土的竹苗要遭殃，我緊隨其后跑過去，只見豬像發瘋了一樣左沖右撞，恣意拱土，把一根根竹苗連根拔起，我連忙用竹桿把豬趕出了竹院，望著眼前一片狼藉的竹苗，心里忐忑不安！</p> <p class="ql-block"> 幺爺收工回來，我顫顫威走到么爺跟前，告訴幺爺：“豬跑進竹院，損壞了不少竹苗，"幺爺來到竹院，看到被損壞的竹苖，滿是心疼！用手撫摸我的頭說：“項兒，這不是你的錯，快去屋里找一把鏟子，我們一起挖竹筍，”我找到一把鏟子，提著籃子來到竹林和幺爺一起挖竹筍。幺爺告訴我：“你仔細看我是怎么拔竹筍的，”只見幺爺雙手握住一顆竹筍，身體向后仰，使勁一拔，一顆竹筍被拔出來了，幺爺吩咐我單獨去挖，我們倆越挖越興奮！</p> <p class="ql-block"> 下午幺爺將采挖的竹筍洗干凈，剝掉外面枯黃色的竹葉，用開水煮會兒，除去草酸味后開始下鍋炒，幺爺炒竹筍的時候，我坐在灶臺火爐前，邊添加柴火，邊使勁地吹灶膛里的火，過了一會兒，可口的筍炒好了，吃起來爽口美味又開胃，至今想起來仍然唇齒飄香！</p> <p class="ql-block"> 幺爺是個熱心腸的人，人緣蠻好！有時候自已舍不得吃竹筍，都要把一根根新鮮的竹筍送給左鄰右舍的鄉親們，全村人都稀罕我們家竹筍。記得有一年春天，小學生分到村里拔秧草，拔完秧草后派到村民家吃中飯，娃娃們聽說我們家有竹筍吃，都要求分到我們家吃中飯！</p> <p class="ql-block"> 拔完秧草后小朋友們一路歡歌，蹦蹦跳跳來到我們家，幺爺正在廚房做飯，她吩咐小朋友先到竹院玩會兒。來到竹院，從沒見過竹苗的小伙伴們興奮不已，有的圍著暗黃色的竹苗轉圏圈，有的沿著墻邊采摘野磨姑，我提醒他們火紅色的野磨姑不能觸摸，聽說是蛇吐出的液汁混在泥土里長出來的，小朋友聽了都嚇得不敢靠近！吃飯的時候，小伙伴們迫不及待用筷子夾起那熱騰騰的竹筍，慢慢放入嘴中，香味四溢！</p> <p class="ql-block"> 后來，我離開了家鄉，一直在外地讀書和工作，家鄉的竹筍時時在腦海里或隱或現！忘不了幺爺牽著我來到竹院，給我講祖先們創業的故事;忘不了上學時候幺爺在竹林邊目送我上學，叮嚀我要好好讀書；忘不了放學時候幺爺站在竹院旁望眼欲穿，盼望我回家的情景，老家的竹筍承截了幺爺對我太多太多的厚愛！</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早晨，我走下樓梯，準備騎自行車上班，后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項兒，等會兒上班，”我轉過頭一看，只見幺爺穿著一雙沾滿泥土的球鞋，提著滿滿的一籃子竹筍，向我走來。我連忙走過去，扶著幺爺上樓，把幺爺領進家，妻子看見幺爺全身上下沾滿泥土，趕忙要幺爺換鞋和衣服，嘴里還不停埋怨：“集市里竹筍多得很，從幾十公里遠過來就為送這一籃子竹筍！”幺爺說：“自家竹筍天然生長，沒有施農藥和化肥，吃起來放心！項兒小時候最喜歡吃竹筍呢！"我示意妻子不說話，問幺爺：“你從沒出遠門，又不識字，今天怎么來的啊！”幺爺說：“搭早班車過來的，司機看見我土里土氣樣子，還不讓我上車，乘客都坐得離我遠遠的。”此時此刻任何話語都顯得多余，太多太多的感激！怎幺也說不出口！</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上世紀未，政府為了發展農村經濟，合理利用土地，把農村零居散落的村舍合并起來，按照統一規劃建設新農村，老屋拆了，竹林變成了農田，再也吃不到老家野味的竹筍了。幺爺也沒閑著，又在新屋前面開墾了一塊自留地，一年四季種一些時令蔬菜，在新屋后面養雞和鴨，每次我回老家的時候，叫我帶上一些新鮮的蔬菜和土雞蛋。只要聽說我回家，事先把一袋袋的蔬菜和家鄉土特產品準備好，不管刮風下雨還是酷暑寒冬，總是提前站在村頭，望著我回家的路口等我回家，有時候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p> <p class="ql-block"> 2021年9月10日早晨，幺爺永遠離開了我們，到今天整整有100天了，在這個特別的日子，幺爺：我們好想念你！你在那邊還好嗎？么爺出生在一個貧苦之家，排行老幺，小時候不幸得了眼疾，但她樂觀頑強，勤儉持家，任勞任怨，一生養育我們兄弟姐妹7人，吃遍了人世間所有的苦，受盡了人世間所有的難。那時候全家十幾口人住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屋里，冬天我們睡在鋪滿稻草木板床上，夏天睡在密不透風的拖廂房里，生活異常艱苦，幺爺用博大的胸懷撫育我們成長，直到我們結婚生子，現在我們兒孫滿堂，家庭幸福，而幺爺安靜走了！</p> <p class="ql-block"> 今年冬天，我每次切完竹筍剩下的筍尖，總要找個碗用水泡上，看到筍尖長出黃色的小葉，就想起幺爺。小時候幺爺將一個竹筍切完后剩下的筍尖遞給我說：“拿個碗用水泡上，它會長出葉子的，”筍尖漸漸發芽、長葉、慢慢長高，長出的竹葉很小，給我帶來永遠忘不掉的驚喜和快樂！它沒有牡丹花富貴，也沒有蘭花的芬香，平平凡凡的竹葉就像質樸、勤勞、善良的幺爺一樣，在寒冷的冬天，給我帶來了春天般的溫暖，值得我一生珍藏，一生去回憶！</p> <p class="ql-block"> 幺爺的一生是偉大的，在那饑荒的年代，溫飽只能是奢望，經常食不果腹，幺爺白天出工爭工分，晚上做家務，忙完家務后還要照看我們睡覺，我小時候很倔強，喜歡賭氣，賭氣后躲在墻角不肯回家，直到天黑，每次都是幺爺提著馬燈找到我，牽著我的手把我領回家，現在我再也牽不到幺爺溫暖的雙手了，再也看不到幺爺慈祥的面容了！</p><p class="ql-block"> 每到年末，幺爺會打電話叫我們回家過年，除夕老老少少聚在一起，其樂融融，人不到齊不開飯，吃過團年飯，我們兄弟幾人圍成一桌打麻將，幺爺幫我們帶孩子，孫子孫女多了，哪個沒來，幺爺非要問個究竟，現在幺爺走了，再也接不到年未打來的電話了，一年一度團年飯也停擺不再，幺爺活在我們身邊多好！</p> <p class="ql-block">文：韓章偉，2022年元月2日晚于仙桃，文中幺爺是我母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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